好在沈潜完全能理解。 沈潜伤不致命但出血量并不小,柏非瑾半扶着沈潜背靠在展柜上勉力坐好,随手从沈潜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带,又抽出口袋里的钢笔,在他大腿上绑了个止血带。沈潜疼得直皱眉,满是细碎伤口的嘴唇又遭了主人一番折磨,渗出血滴挂在唇角。 柏非瑾试了试止血带的松紧,抬头正好看到那枚血滴,很自然地伸手替爱人拭去了。 指腹划过唇瓣,满满的庆幸与眷恋。 “沈队长……当真是名副其实。”秦洲龙开口上前一步,有意打断两人互动。 柏非瑾站起来,直直挡在了爱人身前。 瞬间,两把枪指向沈潜,两把枪指向了他。 “怎么?柏先生是觉得,学生一跑你们就没有顾忌了?”秦洲龙微扬下巴道。 “对。”柏非瑾淡淡地道。 在场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大概是柏非瑾答得太理所当然,连秦洲龙都卡了两秒才道:“看不出来,柏先生其实才是最狂的啊。” “秦二爷谋划这么久,当是有一套周密的计划,”柏非瑾道,“但事情走到现在,您还确定是在按计划发展吗?” “现在的发展难道不好吗?”秦洲龙笑道,“除了让那小子跑了之外,一切都是我想要的不是吗?” 提起阿亮,柏非瑾眸色沉了沉。这两个学生,梅子是女生所以逃过一劫,但秦洲龙从来就没准备让阿亮活着出去,仅仅同一条人命来报复沈潜二人并不够,但秦洲龙显然也不在意多加一条人命。 秦洲龙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让他们痛苦。 放阿亮走,然后再当着他们的面杀了他。 “这是您想要的没错,但这是他想要的吗?”柏非瑾问道。 秦洲龙面色有一瞬间迟疑。 “你难道没想过……这就是他想要的吗?”秦洲龙慢慢地嘶声笑道。 “也许吧,”柏非瑾好似并不在意,“但你不应该自作主张。” “哈!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呢?” 柏非瑾没说话,看向秦洲龙的眼里带着看穿与了然。 “对,我自作主张了,那又怎么样?”秦洲龙自暴自弃地笑道,“你去找他哭诉啊。你现在是在我手上,就算是他也救不了你!” 沈潜因为失血而昏沉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这些信息,近乎茫然地盯着自家爱人的背影。 柏非瑾完全不意外,那人会指使秦洲龙做任何事情,实验室数据也好、公开出柜也罢,但却绝不会当众折辱他。 而且也绝不会容许任何人当众折辱他。 秦洲龙做出逼他下跪的决定的同时,那人就从秦洲龙最大的靠山变成了秦洲龙的催命符。 “他从来不会救人。”柏非瑾轻摇头。 “既然你说起他,倒还提醒了我一个任务。”秦洲龙道。 “他已经不是你的靠山了。” “我不需要靠山。”秦洲龙笑得肆意,嘴唇一开一合残忍地道,“柏非瑾,你生父的死是你造成的吗?” 沈潜能感受到,秦洲龙这句话甫一出口,柏非瑾就明显全身紧绷起来,整个人气场冷了七分。 “老实回答我的问题,”秦洲龙拔出腰间的枪打开保险,双手握住对准了沈潜,“我知道答案。” 柏非瑾没动,也没说话。 “你知道吗?只要我对你们其中一个人动手,我就可以同时报复两个人。”秦洲龙慢条斯理地道,“我的确舍不得这么快就让沈潜死,但其实我也不在意送他先上路。” “非瑾……”沈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贸然开口,但心底不祥的预感太强了,逼得他好似寻求安慰地唤了声爱人。 “是,还是不是?”秦洲龙最后逼问道。 “……是。” “哈哈哈哈哈!”秦洲龙陡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继续问道,“温文尔雅、知书达礼、正义化身的柏老师柏顾问啊,你原来是不是个弑父伤兄背弃师门的人?” 柏非瑾抬眸看了眼秦洲龙手上的枪:“……是。” 饶是沈潜,此时也有片刻怔愣。 认识柏非瑾快九年,也许他会运用一些语言技巧,也许他会有意规避一些话语……但他从来不会说谎话。 “哈哈哈,沈大队长,你了解过这些吗?”秦洲龙大笑,“你的枕边人,他可不是什么干净货色!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你是当真没发现过,还是不愿意去发现?” 沈潜想说什么,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真是愧对你刑警的身份。”秦洲龙轻蔑道。
第119章 药神非神(36) 弑父、伤兄、背弃师门。 不仅是沈潜,整个网上都掀起了一片哗然,众人还没从刚刚沈潜中枪的惊险中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柏非瑾亲口承认的三桩罪行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柏非瑾在公众心目中说是正义化身都不为过,尤其刚刚为着学生的那一跪,更是让目击者们心生敬佩。 但随后爆出的同性恋身份让不少人起了微词,现在他亲自认下的罪名终于将他彻底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探寻他的身世。 柏非瑾始终没回头。 楼下魏征他们根本没顾上思考这些,他们接应到逃出的阿亮并马上将他送上了早在外围待命的救护车,梅子结束和妈妈的通话冲上前泪流满面地抱住阿亮,阿亮也在哭,用完好的左手颤抖着搂住梅子。 魏征脸色铁青地看着直播画面,最后心一横亲自带了一小组人试探着摸上了顶楼,全队都隐蔽在楼梯间待命。 “现在,斯文败类柏先生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秦洲龙笑着将枪指向了柏非瑾,沈潜陡然就慌了,伸手想去拽爱人。 “你不敢杀我。”柏非瑾平静道。 “哦?你的判断依据呢?”秦洲龙好笑道。 “我知道你根本就没准备活着出去,”柏非瑾道,“因为你已经染上了HIV。” 秦洲龙脸上抽搐了一下:“你!” “我在地下室捡到了替诺福韦的包装盒。”柏非瑾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证物袋道,“我来猜一下,你当时靠着哥哥以前走私的线独自潜逃到D国,做起了哥哥的老行当,但是一年前被人设计染病,万念俱灰之下突然有人找到你说可以带你回国……找我们报仇。” 沈潜脑子终于转过来一点,其实他从看到秦洲龙开始就一直有种违和感,秦洲龙穿着身松垮长款大衣,乍一看和常人无异,但细瞧起来举手投足间都可以窥出主人身形的过度消瘦。 “说得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秦洲龙腮帮明显紧了紧,冷笑道。 “我说的有不对的地方您大可以纠正。” 秦洲龙眯着眼死死盯着他,握枪的手上青筋暴起,看得沈潜很是心惊胆战。 “他用人从来都要握着对方的把柄,”柏非瑾不紧不慢地道,“秦二爷,既然您现在是一心求死,又还有什么顾忌能被他拿捏呢?” “你和他其实……很熟吧?”秦洲龙问道。 “不如我再来猜一下……” “呵,你们当然很熟……对彼此这么了解,你和他原来是一伙的吧?” “……是阿铮,对吗?” 两人的各说各话因为这个名字戛然而止,秦洲龙僵硬片刻冷冷吐出两个字:“笑话!” “看来是了。”柏非瑾观察完秦洲龙的表情后判断道,“你不敢杀我,因为你清楚他不会放过阿铮。” 沈潜皱着眉,他自然能猜到“阿铮”说的是陆铮,但他着实没想过秦洲龙会因为陆铮而被人牵制。 秦洲龙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已经落了下风,暗地一咬牙没说话。 “你现在在想,虽然你不能杀我,但是可以折磨我……你想怎么做?用旁边的电棍吗?”柏非瑾继续道,一双眸子清泠泠的仿佛能看穿一切。 秦洲龙下意识看向了旁边被自己忽视的电击棒,又很快转回眼突兀地咧唇笑道:“不……不不不,说起来我其实还准备了份大礼送给你。或者说,是送给沈队长。” 沈潜眼皮一跳。 旁边有手下暂时收了枪,转到展柜旁边从提包里拿出了一支注射器。 柏非瑾的眼神有一瞬间不受控制地扫过那边。 纵然已经过了三年多,但这东西当时在大脑里留下的烙印却好像到现在都分毫未减。明知是万丈深渊,再次面对时却依旧有种发自本能地极度渴望。 沾染一次,就只剩下终生抗争。 “不……”沈潜下意识呢喃道。 秦洲龙笑着,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针头扎进自己肘弯的血管中,推进小半管液体,然后抽出来拿在手上端详两秒,合上针头的盖子抛给了柏非瑾。 柏非瑾伸手接住,看着秦洲龙重新举起枪瞄准沈潜。 这回谁也没说话,现场陷入了死寂,门外魏征咬碎了牙才忍住没冲进去。 沈潜难得摸不准柏非瑾的打算,一直不好贸然开口,直到他看见爱人动了,慢慢卷起自己左手衣袖,将针头的盖子打开,右手握住了注射器。 “不行!”沈潜都没顾得上自己还在泊泊淌血的大腿,猛地起身挣扎着揪住柏非瑾的衣服,“不可以!” 柏非瑾手上动作很稳,找准血管将反着寒光的针头刺入皮肉,然后将管内液体一推到底,随手扔开注射器放下了袖子。 “柏非瑾!”沈潜的声音几乎变了调,头一次连名带姓地冲爱人怒吼道。 沈潜几乎要疯了,他想不通柏非瑾明明从来都尊重他的任何选择,却为何这次如此自作主张。他知道柏非瑾是为了救他,秦洲龙现在完全是说到做到,但就算他今天能活着出去,往后又该如何接受柏非瑾为他所做的这一切? 这已经不是复吸的问题了,即便复吸会比第一次成瘾更难戒断,但他对柏非瑾有信心,他知道两人在一起怎么都能扛过去。 可是HIV呢? 柏非瑾这是在拿命换他的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秦洲龙终于亲眼看到了他心心念念谋划多月的局面,和他想象的完全一模一样,看着面色痛苦到几近扭曲的沈潜,他心底满满的都是快意与悲哀。 三年前他孤身逃出,一夜之间失去了哥哥和所有的熟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组织,失去了所有依靠和生活来源,被警方通缉全城搜捕…… 当时的他,也必定是这样颓败而狼狈的吧? 最美好的东西被人生生剥夺的感觉。 曾经的恣意少爷也不得不低下头忍气吞声去求以前的“合作伙伴”带自己出国,而国外生活也并不美好,无时无刻不是在玩命,提心吊胆了两年到底还是败在了一次刻意设计的醉酒乱-/性上。他早想一死了之,但就在这时有人找到了他,告诉他死前还可以再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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