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非瑾只穿了件单睡衣,赤着脚站在阳台瓷砖上,十指都被冻红了,脸色也显得分外白皙。 “你这也太乱来了!”沈潜都被气笑了,他知道柏非瑾是不想吵到他,但这人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吧? “早。”柏非瑾道,“沈潜,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事儿?”沈潜问完看到柏非瑾的表情,突然顿了顿,重新问道,“发生什么了?” “陈队和志敏昨晚在港朝路收到了袭击,目前志敏已经脱离危险,陈队还在手术室。”虽然骆敬辰没直接说另一名男子的身份,但港朝路是陈容住的小区旁边的一条小道,想来是方志敏送陈容回家时发生的意外。 沈潜整个人都懵了:“什……多久了?” “约莫四个小时了。”柏非瑾微垂眸,沈潜和陈容的感情这三年他也都看在眼里。 “局里封锁了消息?” “嗯,只有邓局去了医院。” “哪家医院?” “人民医院。”柏非瑾温声道,“先洗个脸我们一起去。” “……好。”沈潜有些茫然地应了一声。 去医院的路上欧阳翎打电话给沈潜:“老大!陈队去哪了啊?不是说好今天再去找夏邦嘛?这都九点了怎么他老人家人也不来电话也不接,方哥也联系不上……你说他们不会是甩下我自己去了吧?” “……”沈潜单手捏了捏鼻梁道,“你在队里吗?” “在啊!”欧阳翎也察觉到沈潜语气不对,“老大……怎么了?” “陈队和志敏遇袭现在在医院,我和非瑾正在赶过去,我需要你……守好一队。”沈潜最后一句话有丝犹豫,却又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陈队怎么了?不不不,我也要去医院,哪家医院?”欧阳翎瞬间慌了。 “欧阳。”沈潜沉声叫了一句。 电话那头欧阳翎突然像被钉在原地,嘴唇张张合合却说不出话。 魏征远在东北无能为力,沈潜被停职调查,陈容躺在医院生死未卜,方志敏同样也是身受重伤……算来算去,她竟然成了一队唯一能顶上的领头人。 “我要你帮我们守好队里。”沈潜道。 “……我……明白了。” 挂掉电话,沈潜很久都没说话。他想他终于可以体会魏征当年目送他去潭阳的心情了。 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耐心交给他手段、知识、技巧、为人,看着他在自己庇护下羽翼渐丰,却得在明知前路险恶的关键时刻狠心将他推出去独自面对一切。 成则脱胎换骨,败也无可追悔。 沈潜两人到医院的时候邓望宁正往外走,沈潜因为没证件被拦在了外面,柏非瑾用自己的顾问证在和门口的警员说什么。 “邓局!”沈潜也顾不上太多,直接喊道。 邓望宁脚步一顿,走到两人这边对站岗的警员道:“放他们进去。”说完转身表情复杂地看了沈潜两秒,最后竟然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这个邓局……”柏非瑾也有些诧异了。 “明哲保身的典范。”沈潜见怪不怪地扯扯嘴角,也顾不上更多,匆匆进了病区。 陈容仍然在手术中,沈潜等得心焦,却也清楚守着手术室门口帮不上任何忙,索性先去查看了方志敏的情况。 方志敏已经醒了,录笔录的警员刚刚离开。 安全起见他被安置在了单人病房,左腿绑着石膏吊在半空,右手掌也被完全包扎起来,脸色惨白,额角还有擦伤。 “沈队……”方志敏嘴唇泛白,颤抖着唤道。 沈潜走过去握起方志敏的左手:“我在。” 方志敏死死盯着他,眼眶慢慢红了,从出事到现在他一直在来来往往的外人面前强撑着,所有的愤怒、恐惧、后怕、担忧……在见到沈潜的时候终于有了流露的机会。 “不怕,会变好的。”沈潜安抚道,方志敏虽说不是他的嫡系徒弟,但也是除了欧阳翎外他在警局最亲的后辈。沈潜看着这个素来冷静稳重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几近崩溃,心里也不舒服,但还是不得不问道,“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晚……”方志敏闭上眼睛缓了两秒,“昨天三点四十五左右,我们和您结束通话,陈队说想回家洗个澡今天去见夏邦,我就准备先送他回家再自己回去眯一会儿……按惯例我载他到了港朝路和金朝路的交叉口,当时陈队自己进了港朝路往小区侧门走,我则在拐角超市买了个面包……” “从超市出来我听到巷子深处有响动……就上前查看……”方志敏边说着左手下意识攥紧了沈潜的手,用力之大令骨节都在发白,“正看到陈队倒下……” 沈潜也咬了牙,脸色有些难看:“对方有几个人?” “四个人,都是男性,黑衣蒙面带警用制式匕首。其中一个中等身材的人开口说了句‘走’,我应该还能认出他的声音。”方志敏道,“他们驾驶的是一辆黑色桑塔纳,车牌被遮住了……沈队,我没拦住他们……” “不是你的错。”沈潜摇头道,“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可是我没拦住他们……我应该送陈队进小区的,我为什么要省那么点路?然而我没救到陈队,还没拦住他们……”方志敏仿佛魔障一般,自责写满了整张脸。 他没尽力吗?所有的努力都刻在了他伤口上。沈潜两人已经看过了方志敏的病历,左腿是被车辆撞击导致的粉碎性骨折,右手掌留下了一条八公分长深可见骨的刀伤,右侧腰也有道匕首留下的划痕,轻微脑震荡,全身多处软组织损伤…… 然而事实是,陈容还躺在手术室里前途未卜,伤害他的罪犯仍旧逃之夭夭。 沈潜只觉得眼里干涩得想要流泪,沉默片刻才语调冷硬地道:“我们会抓到他们的……志敏,你信我。” “沈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方志敏死闭着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 “一定。”沈潜郑重道。 柏非瑾一直在旁边没插话,见他们基本聊完了,默默地走到卫生间拧了条热毛巾出来,帮方志敏擦拭额上的冷汗,同时不着痕迹地掠过眼角。 “柏老师……”方志敏微睁开眼,这时候才注意到柏非瑾。 “还头晕吗?”柏非瑾柔声问道。 “……我没事。”方志敏勉强道。 “头晕、失血、低血压、伤口疼痛,”柏非瑾依次列道,“你现在的任务是休息,其他的交给我们。” “我……” “你自己睡,或者我找医生给你开安定。”柏非瑾直接截断了他的话。 “听话,你现在必须得休息!”沈潜也道,“不然陈队醒过来发现自己爱徒被弄成这样得骂死我。” 沈潜把陈容都搬出来,方志敏说不出反驳的话,乖乖躺好合上眼睛。 两人从方志敏的病房出来,沈潜往外走了两步还是不放心:“你说他真会休息吗?” “主治医生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左转。”柏非瑾答道。 “……”沈潜叹口气,还是去找主治医生给方志敏开了安定。 坐在手术室外的两个多小时是沈潜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最煎熬的两个多小时,全程一个字都没说,因为完全无能为力,因为只能听天由命。 “陈容,陈容的亲属是谁?”医生推开综合手术室的门,在一众提心吊胆等结果的亲属面前喊道。 警局还没有通知陈容的家人,外面候着的只有市局的两个警员和沈潜两人。沈潜闻言几乎是弹跳起来,对上医生的眼睛,半晌不敢问一个字。 医生约莫也是见惯了:“人暂时抢救过来了,但是伤势太重还没脱离危险期。待会要转进ICU,你们来个人吧。” 沈潜只觉得自己一直压着块石头的胸口终于能喘气了。 历时近七个小时的手术,好在老天有眼,没让陈容步了卢封安的后尘。 旁边仍在备受煎熬的其他病人亲属们投来了或同情或羡慕的眼神。
第96章 药神非神(13) 柏非瑾也是松口气,抬手捏了捏沈潜的肩膀问道:“我过去?” 沈潜有些脱力地往后坐在椅子上,那边两个警员认识他们,询问地看过来。 “好……”沈潜慢慢道。柏非瑾对医院这套更熟悉,而且他与陈容的感情毕竟不如沈潜那么深,处理起来会更冷静。 柏非瑾点头,留下沈潜自己平缓心情,向医生挥手示意一下跟了上去。 医生看着外面守着的警局的人和陈容的伤势大概也猜到什么,言语中多了几分敬佩和关切:“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抢救,目前陈先生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但是仍未脱离危险。他伤势太重了,很多情况还得等他能醒过来才能知道……” “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让我们希望他能在24小时内醒过来。” “……辛苦医生了。”柏非瑾道。 “应该的。现在要将病人转进ICU观察,还麻烦过来办下手续。”医生道。 柏非瑾跟着医生先去办入院手续,在联系人一栏停顿了一下,填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能麻烦给我看一下病历吗?”柏非瑾签完所有文件后问道。 医生看着联系人关系写的“同事”,犹豫一瞬还是耐不住好奇地问道:“呃,柏先生,你们是警察吗?” 柏非瑾拿出了自己的顾问证:“他是警察。我们在追查一个案子。” 医生表情瞬间染上愤怒,柏非瑾没透露太多,但足以让他脑补出一场大戏:“我就说……那你们一定要抓住这帮人,太过分了,这完全是想生生折折腾死他……” 柏非瑾接过病历翻开,才看了几行眼神就冷了下来。 全身共计九处刀伤,刀刀避开要害;胸口断了三根肋骨,右手大臂骨折,双腿膝盖受到外力重击而骨裂……和当年卢封安遇害时的伤势几乎重合。 下的死手,却又还令其生前备受折磨。 陈容和卢封安一样,在三年前的案子里是做的后勤,所以秦洲龙选用了一模一样的手法高调宣布自己的回归。而沈潜和陆铮一样,都是卧底,陆铮被秦洲龙劫走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接下来秦洲龙会准备怎么对付沈潜呢? 医生其实一直觉得“柏非瑾”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还想问什么,就见柏非瑾拿出手机看了眼,歉意地冲他一颔首,转身出去打电话了。 “敬辰,怎么样了?” “先生,督察组那边有动静。”骆敬辰语速飞快地道,“据说他们拿到了更多证据,已经准备对沈队采取必要的拘留措施。” “拘留?”柏非瑾皱眉。 “有以前的案子被卷进来了,而且黄山手下有人被抓了。先生,您可能得联系一下市局的人,督察组正在搜查沈队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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