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时候……?”沈潜猜到些什么。 “是,但这是之后再考虑的东西。”骆敬辰道,“既然已经撞到,那我便先与您说了,您所提起的内应就是胡小姐的父亲,胡云先生。” “内应……所以他其实不止是提供青巢情报,更重要的是传递消息。”沈潜道,这两者之间的风险完全不同。 骆敬辰颔首:“胡先生在尹忠准备对先生下手时就联系了我们,但关于青巢其实我和先生在此之前就已经追到了大致方位,所以与胡先生交涉后,先生嘱托了他另一件事。” “‘黑匣子’?” “不。”骆敬辰摇头,“只是拜托胡先生向我传达得手的消息。” 沈潜一挑眉:“你们也没全信他?” “‘黑匣子’事关重大,不是单靠信任就能决定的。”骆敬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沈潜能理解,“黑匣子”是一切的关键,容不得半分差池,但思及此他不由笑道:“你就这么信我?” “是。”骆敬辰很坦诚,不加半分掩饰,“因为您和我一样,为了将先生带回来,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两个男人相互看着,截然不同的眉眼间是相同的坚毅与信念。 这一刻已无需多言,他们因为同一个人站在这里,也将为了同一个人无惧风险一往直前。 “那个阿秒……” “您还有……” 片刻沉默后两人同时开口,沈潜一笑,打个手势示意对方先说。 提起骆秒,骆敬辰脸上划过些微不自然:“阿秒他,是我当年拜托先生从‘狼群’接出来的,跟着我们快十年了,我可以为他担保没有问题。” 骆敬辰之前已经提过南方银行账户被入侵的事儿,沈潜顺口问道:“既然没问题为什么当时要跟他断了联系?” “……”骆敬辰抿下唇,“先生不想牵连他,而我……不想阻止先生这个决定。” 自己跟着柏非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事关骆秒时,即便知道他留下可以帮忙,私心里却仍是默认了将他隔在危险之外。 沈潜一听就知道不好,骆敬辰这傻子,对柏非瑾的忠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柏非瑾赶走骆秒是为了他,但他自己却还因此生了愧疚。 “这是非瑾的决定,你还觉得能改变不成?”沈潜好笑道,“他只留你,就是相信你能做好。” 骆敬辰知他是安慰自己,扯起嘴角笑笑:“我刚没说完,明天您还有个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 “我拿到尹府内部的安防图了,”骆敬辰右手摩挲着笔记本电脑,“但明天我要出去见个人,可能需要您先自己看。” “好。”沈潜答应的很干脆,半句也没多问骆敬辰明天要去见谁,直接从他手下拿过笔记本准备打开。 骆敬辰却按着笔记本没让他拿:“沈队长,您先休息一下吧。” 沈潜怔了怔,本能道:“我没事。” “您这三天加起来睡了有五个小时吗?”骆敬辰的目光扫过对方带着血丝的双眼。 沈潜回不上话,每夜他躺在床上,眼睛干涩得要命,身体也是极度疲惫,但却偏偏丝毫感受不到丝毫困意。 “我……”沈潜皱皱眉,还是坚持,“我没事。” 骆敬辰也不再劝,松手将笔记本递过去。睡不着的又何止是沈潜一个人,每每安静下来,无止境的担忧与焦虑都几乎将他逼疯。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最珍视的人正在一山之隔的地方受尽折磨,而山的这边,他们却仍旧无能为力。 …… 柏非瑾恢复意识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他还在这个该死的笼子里,痛苦和折磨还远没有结束,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不可抑的绝望。过往训练曾让他无数次被逼到极限,但这也许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心脏停跳前那种一直下坠而猛然虚无的感觉还留存在脑海里,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感觉不到,世界猝然泯灭,一切都不复存在。 许是他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尹忠没再铐他,只是将人关在笼子里,手背上还扎着没输完的点滴。 感知逐渐恢复带来的是新一轮疼痛,柏非瑾有片刻的面容扭曲,身体微微痉挛,呼吸粗重起来,早已沙哑的嗓子发出不成调的气音。 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活着? 柏非瑾费力挥手,扯掉了手背的针头,在黑暗中慢慢弓背,双手竭力环住膝盖,蜷起了身子。 很小的时候,晚上一个人在房间,他都是这么入睡的,小心地蜷在大床一角,假装自己能保护好自己。可后来被认为“小狼”,搬到骆岑房间里,父后硬逼着他改掉睡姿,即便在无人夜里也不允许流露出半分脆弱。 他费了很大功夫去学会不露出软弱,但这些努力却在遇到一个人之后被轻易化解。 从来没有人向深陷泥泞里的他伸出手,但有个人的出现成了他一生的执拗与追求,在不知不觉中引着他自己生生挣扎出一条新路。 “沈潜”。 一直竭力忽略的两个字无法控制地出现在脑海中,瞬间占据了所有思想。 柏非瑾手指蓦地收紧攥住衣物,失色而干裂的双唇无声、反复呢喃着: 沈潜、沈潜、沈潜…… 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本是黑暗出生的飞蛾,从望见火光的那刻起,就注定此生只剩下殒身烈焰的结局。 为什么你还不来救我?我本可以不依赖于任何人,可你偏要告诉我你会在,平白让人生了多少挂记,总在希望与失望间徘徊。 我好想你,我不后悔自己做的任何决定,我会拿到“黑匣子”,计划会被完成,“狼群”会被摧毁,一切回不去的终会恢复平静…… 但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我多想再见你一次。
第201章 涅槃重生(29) 沈潜猛地从床上坐起,浑身用力紧绷到细微发颤,牙关咬得腮帮酸疼。 骆敬辰在旁边起身,默默递了杯水过去。 沈潜目光下移到水杯上,像是反应了一秒,突然就伸手去拿衣服:“不行,我们不能等了,我现在就要去……” “沈队长?”骆敬辰出声唤道。 “对,现在就去,现在就去……”沈潜魔怔般拿着衣服就往身上套,手抖得连扣子都系不上。 骆敬辰一拧眉,厉声喝道:“沈潜!” 沈潜动作顿了顿,也压不住了:“我等不了了!我能感觉到!” “感觉到……?”骆敬辰怔住。 “我能感觉到……”沈潜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需要我,我是他爱人,他不需要任何人,但他需要我,我应该陪在他身边的……” 说着说着嗓音却是哽住了,沈潜一拳砸在床头墙壁上,感受着指节的刺痛,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却还是半垂着眸子,像是念给自己听:“……他需要我,我却不在他身边……” 骆敬辰看着沈潜手背晕开的血迹半晌没说话,最后只能算不上安慰地说了一句:“快了。” 也不知是想安抚别人,还是想说服自己。 后半夜自然是睡不着了,次日醒来,两人都很默契地避开了昨晚的插曲。 尹府的安防图沈潜已经仔细研究过,骆敬辰跟他又参照外围安防的改变预估了几套现在使用的安保方案。骆秒在小木屋蹲守了一天,好不容易抓着从外面不知与谁会面回来的骆敬辰,兄弟俩到树林里好好“聊”了一个小时,回屋时骆敬辰的右脸都还是肿的。 “昨天骆秒跟胡丹琪再次确认了青巢的位置,与胡云提供的消息吻合,今天我们去踩点青巢的安保。”骆敬辰边收东西边道。 “谢鹏知道青巢的存在吗?”沈潜没什么东西要拿,靠在门边问道。 骆敬辰抬首扫他一眼:“知道。” “那……” “宫瑶也知道。”骆敬辰轻叹,“他们一个负责安防,一个总管内务,青巢这么大的部门不可能瞒过他们。” “他们给的安防图上,可是半个字都没提。”沈潜伸指点点笔记本。 “正常,他们要的是尹忠死,而不是‘狼群’死。青巢里面所有未出巢的幼童,都是他们未来给‘狼群’换血的希望,自然不会交到我们手上。” “呵,未来?”沈潜声调微扬,“他们不过是还不知道你和非瑾跟警方合作了。” 骆敬辰笑笑:“即便他们亲眼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也不会相信先生会与警方合作。” 沈潜面上有些不解。 “就像我这种身份,对尹忠也好,对谢鹏、宫瑶也好,都不过是条随时可弃的狗,所以他们永远无法想象我和先生之间的感情,也不会试图利用我来威胁先生。”骆敬辰淡淡地说着,“从未有过的事儿,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谈何相信呢?” 沈潜沉默一瞬:“……你对非瑾很重要……非常重要。” 骆敬辰看着他,唇角一勾:“我知道。” 两人都笑了,柏非瑾这人,嘴里从来不说什么,但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无不透出对身边人的珍视。 青巢的摸底很慢,没有任何相关安保信息,谁也说不好哪棵树、哪丛草里面就埋着警报器或者摄像头,期间两人还险些与巡逻队撞了个正着。 沈潜有些憋屈地叹口气,看着骆敬辰在纸上寥寥几笔就勾勒出附近的地形和布防。 骆敬辰边画边安慰道:“这次踩点放的信息干扰与采集器都会回报到阿秒那儿,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不用跟瞎子一样乱摸了。” “联系好警方的人了吗?”沈潜突然问道。 骆敬辰画笔一顿,继而两笔描完最后轮廓:“……先生负责的联系,我还没资格与他见面。” “他没有提供任何支持吗?”沈潜不死心。 “拿到‘黑匣子’之前,他和他的小组只会当这件事从未发生。”骆敬辰低头将纸笔收进背包里,“没人能保证哪里是绝对安全的,但只要走漏一点风声,我们就将满盘皆输。” 所以呢?他们只能孤军奋斗。 沈潜放目四眺,他不是没有过身处险境,但每一次,他都清楚地知道背后站着整个警方,所以拼尽全力也要撑到最后一刻。 可是这一次,面对着从未有过的危局,他们身后却空落落的,让人不禁怀疑独自坚持的意义。 骆敬辰依旧在前面探路,走了没多久,脚步一停,有些出神地望向远方。 沈潜顺着目光看过去,隐约可见几幢小楼集中在一块,就藏在密林深处,背靠山,左右环水,只留着一条道进出。 静砚山的地图沈潜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只一眼便知道那就是尹府。 柏非瑾就在里面。 不足一公里的距离,却像条无法跨越的鸿沟横在中间,让人愤怒而痛苦。 “快了……”骆敬辰极轻地道,扶着树干的右手五指生生抓下一小块树皮,声音却还是克制的,“先生……一定再等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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