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黑匣子”,还有父后在父王前的以命相护,“狼群”暂时放弃了对我的追捕,但离开“狼群”并没有让我觉得变好。 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将武阳收归,驱逐了离心的柏家人,清洗了整个被“狼群”渗透的高管层……我从“狼群”小狼变成了新任武阳董事长,于我而言,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敬辰说,父后希望我能去上学,所以待公司稳定后我自考到了南泽,原想着不过是换个环境活着,却不料…… 沈潜,你怎么能遇到我呢? 你原本应该就这样顺顺遂遂地走下去。 可偏偏你偶然遇到了我,也偏偏我自私卑劣地不愿放你走。 我学习能力不差,我可以学会像正常人那样微笑交谈,可以学会与人为善,可以学会温良恭让……但我却始终学不会该如何与你保持距离。 大三的时候,父后为父王挡了一颗子弹,临死前他让父王发誓此生不会再干涉我的生活,父王答应了,高调撤销了原本密谋针对武阳和我个人的一系列行动。 也是这时我才知道,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摆脱过“狼群”,这个怪物或早或晚,总有一天会追上我,将我拉回泥沼。 我生于黑暗,长于黑暗,即便最后终于黑暗,也不过如此;但你不同,你本来与这些毫无关系,也不应产生任何关系。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放任你靠近我。 可我最庆幸的,也是这件事。 你看,我就是一个自私至极的人,我早预料到今天你会承受的痛苦,却还是一步步带你走到了这个境地。 你热烈、勇敢、坚定,你赐予我所有在此之前我从来不敢肖想的美好,你给了我第二次机会也是第二条生命。 我真的,很满足。 接下来的路,我不知道在哪里,但这一段我必须自己走。结束或是新生,我都认,因为就像出生、长大和遇到你一样,这是我注定要承担的东西。 沈潜,我答应过你早点回家,可我食言了,就像我承诺过不会抛下你,我也食言了;这样想来,你说你会一直在身后等我,其实你也可以食言。 这无关乎对错、情谊,只是单纯的选择。 但是能不能,让我保留一个幻想…… 如果有一天这一切都结束了,那个侥幸能从深渊里爬回来也许都面目全非的人,你还会愿意接他回家吗? …… 存储音频的U盘下压着个笔记本,翻开那页是墨黑钢笔留下的一首小诗: “HadInotseenthesun Icouldhavebornetheshade Butlightanewerwilderness Mywildernesshasmade.”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深的荒凉。
第193章 涅槃重生(21) 沈潜死死攥住鼠标,微仰着头,嘴唇哆嗦着,几次深呼吸后,眼泪还是无声顺着脸颊流下,掉在书桌上。 八分三十七秒的音频,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沈潜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的,也再没有勇气重放一遍。 他只是,从未这般近乎疯狂地想念自己的爱人,无论怎样都好,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好……他想见柏非瑾,想抱住他,想亲吻他的双唇,想用力进入他,想一遍一遍在他耳边告诉他“我来了”。 这句“我来了”,柏非瑾不知等了多久,从幼年到青年到成年,却始终等不到,最后便也不强求了。 万般过往,如今终能娓娓道来,不过是一个人趟过千山万水,又一个人沉淀所有情感,由此得来的平静。 沈潜在原位坐了很久,然后慢慢将U盘取下,连同撕下的那页小诗一起,珍而重之地收入自己胸前口袋。 走出书房,门外候着的是同样眼眶氲红的骆敬辰,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眸子里皆是彼此才懂的复杂。 骆敬辰退开半步侧身道:“沈队长,楼下备了茶水,坐下谈吧。” 沈潜落座后下意识端起茶杯,却是半天都没有喝……倒是骆敬辰率先开了口:“您这次私自出行给了省厅调查您的理由,不论对您,还是对队里和局里,影响都很恶劣。” 沈潜并不否认地一点头。他自然清楚其中利害,不过是权衡之后选择了他认为正确的道路。 “您被牵连是因为向卓云的案子,如果可以证明先生与向卓云的死无关,那么您的麻烦便可迎刃而解。”骆敬辰继续道。 沈潜听出了骆敬辰话里意思:“你们留了后手?” 话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有备无患而已,没想到真用上了。”骆敬辰说着从手边文件袋中拿出两张SD卡递过去,“这是事发当日我与先生随身摄影的录像,您只要交给警方,此事自可脱离干系。” 沈潜探身接过,捏在手里把玩两下:“为何现在给我?” 骆敬辰垂目不语。 “……因为你们要用这个案子牵制我,”沈潜自顾自解释道,“或者还想借警方监控来保护我。” 骆敬辰没否认:“沈队长您的话,自是想得到的。” “不止……”沈潜并没有被轻易糊弄过去,“向卓云是‘狼群’杀的,为的是毁掉非瑾名声,让他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这样才能更好控制他。这样的情况下,你们有意隐瞒证据,是在示弱?” 骆敬辰眸光微闪。 “而且向卓云只是开场,‘狼群’真正想引出的是柏钧时的死,你们放任向卓云案件继续调查,是在拖延柏钧时死亡真相的曝光时间。”沈潜道。 骆敬辰顿了顿,轻轻一笑:“是。” “所以……”沈潜兀地沉默一瞬,“柏钧时的死……” “这不是我能告诉您的东西。”骆敬辰没等他问出口便平和地答道,“先生有他自己的思量。” 这个回答让沈潜微微蹙眉,他几近本能地认为自己不会喜欢最终答案,但他又清楚这是自己避不开的东西。 过了良久,沈潜终是泄气般向后靠坐,低头苦笑道:“这么多年……我让他一个人走了这么多年……他对我做的一切,我又为他做过什么?我到底算什么爱人?” 骆敬辰却摇头:“您对先生的意义,您也许自己都不知道。” 沈潜抬眼看他。 “当年我刚接到先生的时候,先生状态并不好……”骆敬辰拇指又开始摩挲桌沿,“但公司内乱,我和先生都没多少闲余顾及其他,直到武阳大局既定后,我才意识到我错了。” “错了?”沈潜不解。 “有天我偶然发现先生在自-/-残,”骆敬辰说这些的时候面上毫无表情,“后来我才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先生的精神状态已经是除了疼痛刺激之外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了。” 沈潜身子一颤,陡然想起他在大学刚认识柏非瑾时,对方手腕上层叠的伤口。 原来他曾经离那个迷茫而无望的灵魂那么近,但最终却用了十余年才走到面前。 “公司的争斗让先生很……迷惑,但我没能意识到这点,没有及时干预,我甚至没有真正关心过先生……于我而言,先生是我承诺效忠三年的老板,是我的禁锢也是我的庇护伞,是理所应当站在最前面的人。” “但我忘记了,先生其实年纪比我还小,我身边还有能说话的兄弟,先生身边是真的空无一人。” 骆敬辰说着已经说不下去,话语都哽在喉头,只有一双眸子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快速闪动着。 他想起自己无意撞见的那幕,柏非瑾有半秒怔愣,随后放下小刀,熟练地用绷带缠绕起伤处,将长袖拉下遮掩好,起身平静地对他道:“会议开始了?走吧。” 再进会场时,又是那个温和浅笑、谦逊有礼的新任柏董事长了。 自小受到的截然相反的教育,同样简单粗暴的灌输方式,独立封闭的成长环境……这让柏非瑾很难对哪方产生认同感,他质疑传统的狼王养成冷血模式,却也学不会父后口中正常人的爱恨情仇。 走出“狼群”不过是更鲜明地将事实摆在眼前,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像个异世的幽灵,不知从哪来,也不知该到哪去,没有目标、没有期待,只是浑浑噩噩毫无价值地存活在世间。 “先生没有太多自救意识,”骆敬辰还是坚持继续道,“即便我发现了问题,却什么也帮不上。” 如果说开始骆敬辰只是将柏非瑾作为一个任务,到后来他却是真的钦佩自己的先生,打心眼里愿意效忠他,也是从心底里心疼他。 可是他看着柏非瑾,却拉不住他。 “沈队长,是您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骆敬辰看着沈潜的双眼郑重道,“我怨恨过您的出现,也真的非常非常感恩您的出现。”
第194章 涅槃重生(22) 骆敬辰突然的剖白让沈潜一时无话可说,他本能有些恼怒骆敬辰对柏非瑾的疏忽,但马上意识到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呢? “不瞒您说,您刚接触先生的时候,我动过念头让您从南口消失。”骆敬辰说着笑一下。 沈潜有些诧异于他的敌意:“嗯?” “无论是我还是先生,早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今天……”骆敬辰道,“您说,如果过去和未来都无法改变,到底是一直沉睡更好,还是中途清醒更好?” 如果没有遇到沈潜,柏非瑾就不会那么费力地挣扎着苏醒过来,学不会感情便也不会被感情所困扰,不会意识到自己过往的一生仿若场闹剧,更不会长久地痛苦于终将到来的现在。 沈潜将他从荒诞的地狱拉上人间,也将他从无知的天堂拖下人间。 “你觉得呢?”沈潜不答反问道。 “……我心疼先生,但这是他的选择。”骆敬辰苦笑道,“您出现,然后一切都变了。” “所以会改变的,”沈潜道,“未来会改变的。” 骆敬辰眯眼看他,沈潜眼神没有丝毫闪躲,语气笃定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沈潜向后靠坐:“说吧,要我怎么做?” “做什么?”骆敬辰反问道。 “车库的车是满油,你房间里笔记本收进电脑包与车钥匙放在一起,书房里U盘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沈潜一一点出,“你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但到天黑也没有出发……你是在等我。” “您通过什么找到这儿的?”骆敬辰看起来颇感兴趣,“筛选所有跟先生有关的人无论远近?” “通过你。”沈潜道。 “我?” “吴咏,还记得吗?” 骆敬辰略微沉吟:“……原来如此……既然您当时便发现了,为何没查?” “你是非瑾的人,轻易我不会动。”沈潜淡淡道。 两人所处的别墅正是位于一年多前骆敬辰发现吴咏尸体并报警的城郊森林,当时沈潜便意识到不妥,骆敬辰是徒步上山,随身只背了个小包,但根据他的路线和位置天黑前根本无法出山,也就是说他是做好准备在山中过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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