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潜,”于仲谦的语气也不太好,像是强压着情绪,“我正在往你家去,你先不要冲动。” 沈潜蓦地觉得有些荒谬,轻声哼笑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觉得我会去干嘛?” 于仲谦默然一瞬:“……我晚点当面跟你聊,你不要离开。” 沈潜随口应了一声。 结束通话界面,沈潜盯着眼前的新闻继续发呆。 那是一份警方官方发表的B级通缉令,约莫是辉达为了自家前老总加了价,悬赏金破格提到了三十万。 悬赏通缉的对象是——柏非瑾。 经沈潜手申请发布的通缉令也不少,而通缉令这个东西,如果警方不是拿到了充足证据,辉达就算往里扔三千万,这张通缉令也发不出来。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能让警方如此笃定地认为柏非瑾就是杀害向卓云的凶手? 沈潜突然有些不敢想。 家里离市局近,欧阳翎比于仲谦来得快,大呼小叫地在外面拍门,吵得沈潜皱皱眉,终于将目光从手机上收回来,起身给自家聒噪徒弟开门。 “老大……”欧阳翎看到他终于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沈潜既没邀请也没拒绝,开门后自顾自转身往里走。 欧阳翎眨眨眼,果断从门缝里溜进去:“这……我这不是和老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所以就来看看您!” 沈潜似笑非笑地瞅她一眼。 “我已经找省厅的人帮我打听,老大你先别着急。”欧阳翎蹭到沈潜旁边坐下。 “于仲谦待会儿会来。”沈潜道。 “啊?”欧阳翎怔住,“那这意思……这不是于督察的意思?” “不知道。”沈潜闭闭眼,“休息会儿吧,你最近也累了。” 于仲谦紧赶慢赶也花了快一小时才到和郡,跟门外守着的警员打个招呼,难得站在门口犹豫了两秒才敲门。 开门的是欧阳翎,于仲谦还记得这个厉害的小姑娘,微微一笑点下头:“欧阳警官。” “于督察。”欧阳翎连忙回道,“老大他在里面,您请进。” 于仲谦进去之后在沈潜对面坐下,余光瞟了眼欧阳翎,沈潜见了抬手示意欧阳翎坐下:“于督察,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欧阳翎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沈潜迟疑过,但欧阳翎对他、对柏非瑾的感情和付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时再将人排除在外,他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沈潜希望能最大限度保护她,但沈潜也不会用着保护的名头去干涉她自己的选择。 于仲谦抿唇想了想:“……通缉令是严副厅-/长做主上报的。” 严副厅-/长,沈潜对这人有所耳闻,知道他身为主管经侦的副厅,与一些商业高层来往密切。 “辉达的CFO是严副厅的妹夫,严副厅没跟我们打招呼就直接申报了。”于仲谦道。 于仲谦对此是完全不赞成的,通缉令一发,以柏非瑾现在的知名度,这件案子算是闹到人尽皆知了,而且无论最后真相如何,柏非瑾在公众的形象都已经彻底毁了,而且舆论的力量之大,会使与他相关的所有人都被波及。 于仲谦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想去阻拦,但最后却连严副厅的面都没见到,还被顶头上司话里话外好好敲打了一番……他也是又气又怒,只是这些他觉得没必要跟沈潜说。 “你们……拿到了什么新证据?”沈潜没在意通缉令的问题。 说起这个,于仲谦顿了半秒,再一次诚恳道:“沈潜,我知道你如果找不到答案一定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所以我今天来就是破例给你个答案,让你不要再继续执迷不悟。” 沈潜没什么笑意地笑一下:“你先说。” “今天新增了名证人,证人带来了向卓云一直保藏在他那儿的一段录音……”于仲谦道,“而那里面……有柏非瑾生母的死因。”
第187章 涅槃重生(15) 沈潜眸子颤了一下,欧阳翎不了解其中隐秘,有些迷惑地看着两人。 “你看起来并不惊讶,”于仲谦打量着沈潜道,“你知道柏非瑾亲生父母的事?” 话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分明是确定的。 “证人身份是什么?”沈潜没回答,而是反问道。 于仲谦深深望他一眼:“向卓云的特助,上周二去A国谈项目,今天才赶到南口。” “向卓云都死了四天了,他今天才回来?”欧阳翎质疑道。 “据他说是因为项目太关键了,公司不允许临时换人,所以耽搁到昨天才回国……”于仲谦道,“然后他绕路去了向卓云位于邻省的私邸,将录音带过来今天转交给我们。” “是向卓云交代的?”沈潜问道。 “对,向卓云曾经跟特助说过这是一份钳制柏非瑾的关键证据,只有他们俩知道地点,如果发生了任何意外,特助有权处理这件东西。”于仲谦答道,“这个特助跟了向卓云八年了,是他最信任的心腹。” “特助听过那段录音了?” “拿到之后第一时间就听了,所以才决定交给警方。” 沈潜闻言陷入了沉默。 “你什么都问了,为什么不问音频本身内容?”于仲谦突然问道。 沈潜没吭声。 “你自己也清楚了,对吗?”于仲谦了然,“你早就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只是因为他是柏非瑾,所以你不愿意去相信。” “不……”沈潜下意识反驳,但却没有说下去,过了两秒才道,“录音说了什么?” 于仲谦对他短暂的失态完全能理解,说白了他也是对沈潜动了惜才和恻隐之心,不然他不会亲自来这里,冒着违反纪律的风险也要提前给沈潜打预防针。 他不太能体会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但在之前的短短接触中,沈潜和柏非瑾之间那种相互维护、支撑的关系让他印象深刻,也为之钦佩。 这两人皆非池中之物,只是一个始终干干净净、坦坦荡荡,而另一个却已经走的太远让人看不分明。 于仲谦没废话,直接拿出手机播放了他二次录音的音频。 “小狼。” 这次是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低缓从容,带着久居高位的骄矜与威严。 “是,父王。” 少年柏非瑾的语调沈潜昨日已经听过一次,但现在听来依旧让人心尖发颤。 “你还记得裴伊楠吗?”中年男人漫不经心似的问道。 “……”柏非瑾明显停顿了一下,“记得。” 沈潜无意识咬唇,裴伊楠就是柏夫人,也就是柏非瑾的亲生母亲,裴家当年也是南口一个不小的家族,柏钧时与裴伊楠的结合是商业联姻,但之后裴家经营不善逐渐衰落,柏钧时便再不将自己结发妻子放在眼里,待柏非瑾出世后更是将裴伊楠赶出了家门。 “你没有怀疑过吗?当时她无病无灾,为何会在壮年突然暴毙。”有那么瞬间,中年男人语中的恶意都快实质化了。 这次柏非瑾停顿得更久,半晌才谨慎道,“有怀疑过。” “想想柏钧时为了把你送给我还真是煞费苦心,”中年男人道,“最后这一点障碍,我都还没开口他就主动清除了……” 这背后的含义令欧阳翎抑制不住发出一声低呼,沈潜慢慢攥紧拳头,面上分毫不显,心里却已经是千万风刃刮过,鲜血淋漓。 “你知道的,一点点奎尼丁,再加上一个听话的法医,得到心源性猝死这个结论并不难。而且因着早期的打压,裴家当年的情况要查这件事完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么想来柏钧时做的还挺漂亮,你说呢,小狼?” “……是。” 即使柏非瑾的嗓音再淡漠,即使隔着不可跨越的漫长的岁月长河,沈潜依然能准确捕捉到爱人言语中的细微情绪。 他在愤怒,在痛苦,也在畏惧。 愤怒来源于柏钧时,痛苦来源于裴伊楠,而畏惧则来源于另外那个中年男人。 所以他忍得发抖,咬到牙酸,也只能将所有感情尽数吞下,强作驯服地附和对方诛心话语,连语音中的颤抖也要小心收敛。 “裴伊楠……”中年男人显然没准备就这么放过柏非瑾,“我还记得当年她为了找你,在武阳楼下跪了一天,要不是我去打招呼还险些上新闻。” 柏非瑾已经接不下去,只能沉默。 “裴家把宝都押在了你身上,连身份体面都不要了,放任嫡女追了柏钧时五年,要认回你换取柏家对裴家的支持……只可惜他们押错了宝,也没看清柏钧时这个人。” 不是的,沈潜只想能穿回十余年前,抱住当时的柏非瑾,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他不是一个被随意交易的筹码,他的身边也不是只有冰冷的算计与利益,他应该是那么好的,应该被所有人珍爱的。 柏非瑾好像已经漠然了,只是问道:“父王告诉我这些,是因为武阳最近不安分吗?” 中年男人笑了一下:“我的小狼啊,这次不要让我失望了。” “……是。” 柏非瑾最后那声回应很轻,听到沈潜耳里却是狠狠砸在了心尖尖上。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这段音频于仲谦其实已经听了不下五次,但每听一次还是会感到近乎窒息的压抑。 于仲谦伸手关掉手机,重新揣回兜里。 沈潜像是才反应过来,哑声道:“于督察,这段音频能发给我吗?” “如果你能保证之后不会擅自行动的话。”于仲谦试图打商量。 沈潜没应声,只是执拗地盯着他。 “他自己亲口承认过的,柏钧时的死。”于仲谦道,“而向卓云拿到的这两段录音,只是将真相公开,所以他……” “还不确定。”沈潜强硬打断道,也不知是为了说服对方,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于仲谦住了口,拧眉看着他,最后摇摇头道:“沈潜,你的一举一动关系的不只是你一个人,不要做出任何让我后悔今天来找你的事情。” 沈潜站起微微欠身,郑重道:“我听到了,谢谢。” 于仲谦也不知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了,但话已出口,如同水已泼出,却是收不回来了。劝也劝不进,说也说不通,于仲谦索性不再耽搁,出门叮嘱站岗的兄弟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也不要接沈潜给的任何水和食物,全天二十四小时盯死沈潜。 房间里剩了两个人,欧阳翎没敢贸然出声,只是担忧地看着沈潜。 沈潜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有,又像什么都没有。 但凡将这案子里的人换个名字,他都基本可以确定嫌疑人了,而且不说十拿九稳,基本也有七八分把握。 只是因为对方是柏非瑾,所以他不敢确定,也不能确定。 柏钧时对柏非瑾的物化态度,柏钧时将年幼的柏非瑾送入“狼群”,柏钧时为了利益杀害裴伊楠,柏钧时触犯了“狼群”利益,柏非瑾的亲口承认……柏钧时的死,决不是意外,但它如果不是意外,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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