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潜看着眼前二十出头的小年轻道:“你和非瑾什么关系?” “嗯……”柏安琮有些犹豫。 “说。”沈潜语气一沉。 “我爸爸的爸爸是他爸爸的大哥。”柏安琮被这一吓气都没喘就麻溜交代了。 沈潜反应了半秒:“你是他……侄子?” 柏安琮摸摸下巴:“是吧……” 沈潜看着他与柏非瑾有五分相似的容貌,微微有些恍惚,像是看到了刚刚认识时的爱人。但柏非瑾从来都是克制内敛的,与眼前人的性子完全不同。 “你什么时候接管的公司?”沈潜问道。 “这……柏董……呃……我叔叔……”柏安琮支支吾吾地,“他说要我别这么快就什么都告诉你……” 沈潜冷静地看着他。 柏安琮压根儿招架不住这般审视,没过几秒就举手道:“我说我说,沈队长你别这么盯着我……” “说。”沈潜对他完全是简明扼要。 “两个多月前,”柏安琮回忆道,“大概是那个时候吧……柏……叔叔把他名下的公司51%股份全部转让给我了。” 两个多月前,他们还在一起追查蒙自立的案子,柏非瑾悄无声息地转让了名下所有股份;一个月前,他们还在一起等蒙欣的手术结果,柏非瑾就在学校请好了长假…… 沈潜突然无法想象,柏非瑾是用什么心情,一边与他相守相伴,一边又冷静而条理清晰地准备着自己离开的一切事宜。 难怪,他早上问起柏非瑾公司股份问题的时候他会含混过去,自己这个爱人是当真从来不对自己说谎。 “沈队长……”柏安琮小心问道,“您还有什么事儿吗?要是没了,您看天也这么晚了,您早点回去休息?” 沈潜看眼窗外,已经是半夜十一点,街上几乎听不到什么动静。 “你这么晚……”沈潜蓦地觉得有些蹊跷,“为什么还在公司?” 柏安琮表情呆了一下,然后悲愤地指着办公桌上堆得小山般的文件道:“我也不想啊!我也只想回家瘫着啊!可是我走了这些东西谁来审?谁来批?谁来签字?啊?!” 沈潜看着那些文件都太阳穴一跳。 “明明我这辈子就只想做一条咸鱼,非得赶鸭子上架逼我当这劳什子董事长……”柏安琮像是终于找到个发泄口,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我每天睡到自然醒在家里做做设计晚上再出去逛酒吧难道不快乐吗?这董事长是人做的吗?!” “……有这么多事吗?”沈潜心情有些复杂地问道。 柏安琮叹口气,整个人趴在了办公桌上:“这么大个公司呢,内忧外患的,我又不是叔叔那个神仙,他可以连续工作八小时中间只休息十五分钟吃个饭去个洗手间……这我可做不到……所以他还能下班回家跟您温存,而我只能深更半夜一个人苦哈哈地加班……” 沈潜想起最近爱人脸上淡淡的倦意,他知道柏非瑾很忙,但他确实也没想过有这么忙。 可是无论多忙,晚上柏非瑾一定会回到家,有时和他一起做饭,有时出去吃,然后再相互依偎着躺在沙发或是卧室,有时闲聊交流谈天说地,有时两人都累了,就默契地沉默闭眼感受宁静…… 他这么拼命也要在晚上回家,是不是因为知道即将要离开,所以才格外珍惜? 柏安琮还在那念叨什么,沈潜看着他的面貌却听不进去了,没头没脑地对他“嗯”一声,微点头示意一下,转身离开。 沈潜走出办公室的瞬间,柏安琮的声音戛然而止,探头看着他进电梯间,然后过了一会儿又打电话跟保安处确认沈潜已经离开了公司大楼。 “呼……”柏安琮松口气,作势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转身到办公室旁的书架上敲了两下。 骆敬辰从里面打开了密室的门。 “柏董,”柏安琮迅速挂上狗腿的笑容,“我刚应付得还不错吧?” 柏非瑾侧眸瞥他一眼,声音温和:“安琮,你现在才是董事长。” “不敢不敢,”柏安琮连连摆手道,“武阳本来就是您的,我打从十年前就没敢肖想过,您这会事儿办完了回来,我全都原原本本还给您!” 柏非瑾略微沉吟:“十年前……” “我没有别的意思,”柏安琮笑笑,但笑容有些淡,“他们完全是咎由自取,您已经算手下留情了。” 柏非瑾见他不想谈这个,便也不再深说:“该教你的已经都教你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还有……以前没有想过的,现在可以想想。” 柏安琮一愣:“您……?” “武阳……”柏非瑾眸子里很深,“于我而言,并无太多留恋。若是能在你手上完成蜕变,那才是它的气运。” 柏安琮当真没想过柏非瑾会彻底将武阳交给他,顿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我知你本志不在此,”柏非瑾继续道,“但即便你不争,他们也会来抢。你的母亲和妹妹……你需要力量保护她们。” 这句话正中软肋,柏安琮看着他,目光慢慢坚毅起来:“谢谢您。” 柏非瑾略微摇头:“难为你了。” 柏安琮见他起身往外走,有些迷惑问道:“所以您晚上特意来办公室是……”正说着,柏安琮余光瞟到密室电脑显示屏,上面正是办公室的实时监控……他陡然脑中一闪,脱口问道,“为了看沈队长?” 柏非瑾身形一顿,背对着冲他一摆手,带着骆敬辰出去了。
第177章 涅槃重生(5) 沈潜一个人回了家。 打开门,不出意外里面空落落的。 门口摆着两双拖鞋,茶几上放着昨晚没来得及收的平板,旁边是一对陶瓷杯,桌中央果盘里还装着特意切好的蜜瓜,厨房里是准备的晚餐半成品…… 一切都刚刚好,却等不到那个人。 沈潜没开灯,径直走到沙发坐下,手指抚过柏非瑾的平板,脑海中还能清晰想起昨夜爱人纵容自己躺在腿上,然后把平板架他肩膀上专心批阅文件的样子。 明明说好今晚早点回来,可是现在马上就到零点了,你人在哪呢? 你不是从来不对我食言的吗? 沈潜向后仰靠在沙发背上,抬手遮住眼睛,突然感到了彻骨的疲倦与惶惶。 他一直以为自己无所畏惧可以搞定一切,但直到现在才发现这其实是有前提的……柏非瑾是他的软肋,更是他的盔甲,是他得以战无不胜的凭仗。 回头背后空无一人的时候,他就不再是那个所向披靡的战神,而只是一个迷茫的普通人。 人一旦有了依靠,就变成幼儿园门口等人来接的小朋友,如今他却是,不知那人何时会来了。 他和柏非瑾两个人在一起可以不畏惧任何事情,他唯独只害怕与爱人分开。 可当恐惧化为现实的时候,他早已无路可退,只能以凡人血肉去搏一把所谓的命运,去竭力为两人拼一个未来。 与此同时,南口另一边的小道上,骆敬辰边开车边从后视镜有些担忧地打量着柏非瑾面色:“先生,您……?” “无事。”柏非瑾淡淡开口道。 骆敬辰将将出口的话语又咽了回去,想了半晌才道:“先生,现在您是警方的第一嫌疑人。” “嗯。” “那录像?” “你先收着,不着急交出去。”柏非瑾道。 骆敬辰有些不解:“可是……不澄清的话,就放任警方这样追查吗?沈队长为这件事已经申请休假了。” 柏非瑾伸手按下车窗,手肘搭在窗沿上,看着外面快速掠过的灌木与细碎洒下的月光,极轻地叹了口气。 “您是在担心?”骆敬辰试探问道。 “以沈潜与我的关系,警方现在介入调查反而可以保护他。”柏非瑾淡道。 骆敬辰一愣,也想通了:“那您……?” 柏非瑾眸子里是散的,没什么焦距:“……零点了……” “?”骆敬辰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食言了……”柏非瑾说着微低下头,借着夜幕惯性掩去了眼中的情绪。 见他的样子,骆敬辰没敢再追问,只能按耐住自己满心忧虑保持沉默。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影响柏非瑾,从很早以前他就清楚,自己于柏非瑾而言只有陪伴,也只能是陪伴,其他的事情都必须得由柏非瑾自己来处理。 魏征给的承诺自然不是空口白话,第二天一早沈潜就接到欧阳翎线报,向卓云一案考虑到回避原则与社会影响较大,已经正式由省厅立案追查,同时因为第一嫌疑人柏非瑾的特殊身份,启动了系统内外联查,于仲谦作为督察组长入驻调查组。 这些与魏征的计划完全相符。 沈潜本来准备打个电话给魏征,后来想想又没打,一来他私自调查期间不适合留下与魏征交流的通信记录,二来他很确定魏征现在并不待见自己,倒不如等事件过后再一同道谢。 只是魏征已经完成了他的允诺,剩下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沈潜睁着几乎一宿没睡布满血丝的眼睛,面目冷肃地翻看着眼前的电脑,里面是他自己调查的辉达与武阳的纠纷。 两家在行业里都是老牌子,往日有些小摩擦在所难免,但大概从一年多前,辉达就开始变本加厉,无所不用其极地挤兑武阳,蓄意做空、恶意压价、大肆抢夺客户资源、故意传播谣言、公开高价挖人……沈潜听柏非瑾无意提过不止一次的公司股价波动,大部分都是辉达搞的鬼。 也亏得武阳底子厚,又加上柏非瑾沉得住气、稳得住人,而且他之前身份曝光给武阳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广告效应,路人缘非常好,在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下好歹没伤到根基,但也损失惨重而且有人员流失,原有的稳步扩张被迫停滞。 辉达以前跟武阳完全是不相上下,如今却有这个胆子妄想一举击溃武阳,必定是身后有了什么靠山。 靠山……沈潜本能想到了柏非瑾背后的“狼群”。 他一直没停下过追查“狼群”的脚步,但他不敢声张,也无法借助警局的力量,只能单打独斗孤身调查,无论怎么努力,都始终朦朦胧胧根本挨不到边。 但他隐约能查到,“狼群”最高的首领被尊称为狼王,其次居然还有狼后,下属分区小首领叫头狼,组织内等级制度森严,简直像是一群中二病少年搞出来的角色扮演游戏…… 但这不是游戏,而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网络。 “狼群”的生意遍布各大行业,黑白双吃,致力于“为客户解决问题”,小到满足你你的某些特殊生理需求,或者替你杀个把人附加毁尸灭迹,大到帮你搞垮竞争公司说不定还友情赠送对方老总入狱游…… “狼群”接单从来不看佣金,而是看你的价值,这也导致了它的野蛮生长,关系网大到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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