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就过半小时再吃。”晏钧没有强迫温予迟。 “为游客方便,我们的游轮内设有多处微波炉,在您这条走廊的尽头处就有一个。如果您待会儿需要使用,可以自行使用。”轻柔的女声再次从门口传来。 温予迟和晏钧不约而同地望向门边,只见袁怡仍然站在原地。 “好的我们知道了。谢谢。”晏钧礼貌地回应。 袁怡后退了两步,视线再次看向两个人的房间内,顿住了脚步。 “还有什么事吗?”晏钧注视着门边的服务生,蹙了蹙眉,问。 “啊…那个…没什么大事儿,”袁怡笑了笑。视线回避开来,看向别处,声音比刚才的还轻,“我就是想问问,两位来游轮玩,是为了度春节吗?” 温予迟本不想多言,但是这会儿却起了身,“是的。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我们游轮每年春节都有为旅客购置小礼品,如果两位有兴趣可以去前台领取。” 温予迟和晏钧对视一眼,道:“嗯。谢谢。”话音落下将近有十多秒,袁怡的身影才从门边消失。 晏钧走过去关上了门,又三两步回到凳子旁边,不紧不慢地坐下,然后蹙了蹙眉:“有点不寻常。” “嗯。”温予迟应着,没有立马坐下,而是回过身看着坐在凳子上的晏队,道:“游轮为旅客设置小礼品这件事,本应该在上船那会儿就应该告知旅客的。我们在上船时候,迎接我们前后旅游的服务生都在开头就提及了这件事情。而袁怡到现在才说。” 他说完才坐回床上,“其实也可能是我们太敏感了。人家可能只是在上船那会儿忘记告诉我们了,到这会儿送晚饭的时候才想起来。” 温予迟叹了口气,续道:“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刚才的局促就只是源于忘记工作任务了而已。” 晏钧揉了揉山根:“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以她刚才的行为举止来看,不像是个城府太深的人。” “的确。如果她的局促不是源于忘了工作,那很可能是在打探我们。”温予迟沉思须臾,道,“下次再碰到她,我稍微试探一下,说不定能试探出什么端倪来。” “嗯。”晏钧垂首,沉默半晌,复又缓缓开口,“温予迟。” “嗯?”温予迟抬起头,“怎么了?” “在这艘游轮上,不要单独行动,知道么。做任何事情都要先向我汇报。” 温予迟脑子里正在回想从上船以来自己可能忽略了的种种细节,听到晏钧提出的这种奇怪的命令,没多想,口无遮拦道:“去洗手间也要吗?”话音还没落,温予迟就后悔得想一头撞墙。 和晏钧已经不是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了,为什么要说出这样不合时宜甚至是轻浮的话? 晏钧闻言似乎也是一愣,随即便笑了笑:“上洗手间可以不用汇报。”说完,他收了笑,“但是只要是和查线索有关系的,全部都要汇报。” 温予迟偷偷看了晏钧一眼,又垂下脑袋,小声道:“为什么?难道晏队对林哥和陈韩姐也是这样命令的?”还是只对我这样?但是,后面的半句温予迟并没有问出口。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晏钧道,“我刚才的要求,能答应我么?” “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温予迟抬眼,“这次行动为什么不带我来?” 晏钧的视线从温予迟身上挪开,眉心蹙得很紧,眸子里像是一片深潭,看不到任何波澜却仿佛已经沉入其中。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摩挲,嗓音很低:“我是队长,我的安排有我的道理。每次行动派人,都有我的考量。这不是你该过问的问题。” “那请问什么是我该过问的问题?”温予迟的眼眶有些发酸,语速也无意间变快了,“我不敢问你的私事,不能问你行动带谁不带谁的这种公事。那么,有什么是我能问的?” “抱歉,我……”晏钧意识到温予迟是对这次行动没知会他而感到被冷落了,于是解释道,“这次行动我考虑到任务的特殊性,以及任务的周期、长度,还有内容,才做出了这样的安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你…别多想。” 温予迟没有接话,而是就这么看着面前这个认真扯着冠冕堂皇的理由的人。少顷,到了眼眶的眼泪却忽地失了魂。失去了温度,也似乎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温予迟忽然就觉得自己很好笑。到现在了,还要用这种说辞吗? 原来,所有人对待眼中的外人,都是一模一样的。 连敷衍搪塞,都是一样的语气。
第87章 甲板 晏钧的手指不断地摩挲,视线也不再去直视不远处的那个人。 或许是职业原因,晏钧很少有像现在这种心虚的时候,他自认为行事坦荡,对自己和对他人都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凡事都要讲事实,讲证据。在证据和事实面前,所有谎言都脆弱得不堪一击,甚至是可笑荒唐。于是,谎言于他,就显得毫无必要。 ——但现在面对的是温予迟。什么事情只要涉及到了温予迟,就好像并不受自己控制。 几年前那场指派任务的失误,是他最想隐瞒温予迟的事。他只让那件事沉入最深处,不被旁人提及。没人知道他每年都会在那一天去墓地待许久,也没人知道墓前的白菊为什么总是不会落败。他也并不希望任何人知道,甚至为此刻意隐瞒。 晏钧还是选择了用别的理由搪塞过温予迟的问题。不只是因为不愿回想起昔日种种,更是由于不想让温予迟知道自己曾犯过那种不值得饶恕的错误,害怕那样自己会在温予迟心里一落千丈。 想要保护别人的人,是不能犯错的。晏钧阖眼,悄无声息地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睁开眼,轻声道:“八点半了。吃饭。” 温予迟此刻反而倒觉得轻松了许多。也许是以前的自己太过执着了,总觉得两个相爱的人应该无所隐瞒,完全信任。但到头来却发现没有感情能够做到。 反正所有的感情到头来都是一个样子。 温予迟点了点头,起身从柜子上拿起其中一份煲仔饭,朝晏钧道:“要一起去热吗?” “煲仔饭要当场吃,放冷了再热就不好吃了。我再给你叫一份吧。” “不用了,反正我也没胃口。”温予迟边说边端着那碗饭走到房门边,重复道:“晏队,一起去么?” “我没事儿,我就吃这个了,还是温的。”晏钧也走到柜子旁边,把饭端起来,坐回凳子,就着旁边窄窄的桌子开始吃。 温予迟耸了耸肩:“那我去热了。” 那人没接话,也看不清神色。 走廊尽头处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用完了微波炉就直接离开了。温予迟把饭放到微波炉里面,设置了两分钟的时长,按下了开始键,然后靠着墙等着两分钟到。 走廊尽头有一扇门,通往外面的一片甲板。白天的时候上面有很多人,三三两两地晒太阳喝饮料。但这会儿因为二月份天黑得早,温度又低,此时外面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从门缝可以隐约看到甲板上是一片空空如也。 温予迟看着地面发呆,直到两分钟到了,微波炉响了,他才回过神来,隔着纸巾从里面端出饭,准备往回走。 忽地,“吱呀”一声从身后传来。温予迟下意识地回头,却差点和一个从门外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手上的饭没拿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饭菜顿时从碗里洒了出来,油汁泼在了地毯上,浸湿了一小片。 那人似乎是刚刚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站了个人,连连道歉:“抱歉抱歉,非常抱歉,我刚才没看路。” “没关系。”温予迟看着地上的饭菜。 ——那是晏队给他叫的饭,而现在就这么零落在地上,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但温予迟却也没有多心疼,只是多给了那饭菜两眼,才抬眼去看撞到自己的人。 是一位男服务生。那服务生转身,熟练地从旁边微波炉附近的屉子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抹布,蹲下去收拾地面上的饭菜。他一边收拾还一边继续道歉:“真的很抱歉,先生,我们再给您上一碗吧?” 温予迟等那人站起来才道:“也行,谢谢。” 那服务生把收拾完的东西放在一旁,从口袋里拿出纸质菜单,递向温予迟,问:“您想吃点什么呢?” 温予迟接过菜单,而视线却落在了服务生胸前的名牌上。 谢磊。 是资料上连续在游轮上几年的那五个人之一。 温予迟心里咯噔一下,回想起刚才这服务生慌慌张张进门的场景…… “先生,先生?” 温予迟一愣,迅速从思绪中抽回,看向手中的菜单,在上面随便选了一个虾仁炒饭:“我吃这个。谢谢。” “嗯好的。我们尽快送到。”服务生说完接回菜单,准备离开。 “等等。”温予迟叫住已经走出两米之外的服务生,“你叫谢磊?” “嗯?”服务生一愣,回头道,“对,我叫谢磊。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你认识袁怡吗?”温予迟问。 服务生似乎怔了一瞬,随即温和地笑道:“啊…认识啊,我们在这艘游轮上做服务生有三年多了。请问…怎么了吗?” “没事儿,我就随便问问。”温予迟笑笑,“袁怡带我们登的船,所以我就随便问问。” “啊这样啊…那…那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谢磊边说边往前面走,似乎并没有在等待温予迟的答复。 温予迟“嗯”了一声,等到服务生走远了,他才走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过去。一阵冷风从门缝钻进来,钻进温予迟的衣服领口里。 温予迟打了个寒颤。他拢了拢衣服,往前了一小步,继续从缝隙里朝外面看。 ——甲板上还是和刚才看到的一样,空荡荡的。 温予迟咽了下口水。他犹豫一瞬,才慢慢推开门,跨出去一步,站在甲板上。 天穹一片墨黑,海面上有些雾气,恰好笼罩在天和海的交汇处。一时间看不清海和天的交界处在哪里。温予迟觉得是自己视线模糊了,于是甩了甩脑袋。 但眼前还是朦胧一片。 一阵风不快不慢地吹过,裹挟着海水的潮湿味道。不知是风的缘故,还是味道刺激了神经,温予迟的神智一下子清明了许多。他继续往前走,脚下踩过之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糅杂在不徐不疾的冷风之中,在温予迟的耳边被放大了无数倍。 温予迟再次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回看了一眼。 门缝仍然在那里随着风轻轻张合,没有任何人经过的动静。温予迟回想起方才谢磊闯进门时匆忙的神情,又看了看眼前黑漆漆的一片,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往前走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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