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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尝试过几次抓着石头凸起往上爬，但总会摔下来。这样重复了十几次未果，方砚清已然觉得眼前发黑，耳朵嗡鸣，头越来越沉重。 衣服也破破烂烂，布满了划痕。 方砚清最终还是体力不支，昏倒在了树丛里。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小乡村的赤脚医生家里。 原先破破烂烂的衣服被换掉了，换成了一套虽然很旧，但洗得很干净的棉布衣服。浅一些的伤口已经结了痂，深一些的伤口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好，但是也敷了药。 看来，应该是这位赤脚医生在替自己的伤口换药。 方砚清揭开纱布的一角，发现纱布里和伤口上都是绿绿的草药。 医生给方砚清拿的也大多是一些临期的消炎药，有些甚至都是前些年刚限制销售的药品。 看来，这里离村镇很远，医生想要买药回来需要费一番周折。 难怪医生会让他养好伤再走。 医生说，他原本打算进山里看看能不能搞到点什么野味或者果子野菜，偶然看到方砚清昏倒在山崖下面。出于医生的医者仁心，他把方砚清背回了家，替他换了衣服，处理了伤口。 方砚清很着急回去，但医生和他说，从这个村子到那个山坡虽然很近，但离最近的通公路的县城却很远，路也很不好走。如果方砚清不养好伤的话，是很难走到县城的。 而且，从那个陡峭到坡度接近七十度的山坡爬上去，几乎不可能。 方砚清原本装在兜里的手机也摔得四分五裂，手机卡都摔了出来，不知道丢到山林的哪个角落里去了。 医生的手机又是个只能打电话和发短信的古董机型，只有时断时续的通讯信号，连移动网络都没有，更不用说登陆方砚清的微信了。 他给童戟打了很多电话，但那边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方砚清打过几次报警电话，希望能和当地的警察取得联系，但方砚清描述不清楚自己目前的所在地，加上描述事情总有些语无伦次，接线员便当做恶作剧置之不理了。 方砚清担心极了，但医生不让他随便行动，说会影响伤口的愈合。方砚清自己跑出去过几次，但入目是没有边际的丛林和错综复杂的林中小路。 医生说，最近几个月林子里的瘴气很重，不能随便下去。其他的路又要走溜索和古栈道。 靠方砚清的身体，几乎不可能走过那些危险的路。 方砚清有心无力，只能急切地盼望着自己的身体快点长好，回去找童戟。 不过好在，医生每隔一段时间都能收到邮局送的报纸。方砚清并没有从报纸上看到童戟遇害的消息。 他对抢劫金库的那伙匪徒有印象，经常上各种新闻的头版头条，就差把犯罪细节也一一说明了。如果这伙匪徒杀掉了人民警察，那肯定会有媒体大肆报道。 但目前他还没有看到诸如“犯罪团伙杀害警察”这样的新闻，便对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童戟一定会没事的。 由于医生这里医疗条件并不好，虽然能够处理伤口，但伤口的感染却处理不好。方砚清的医学知识在没有药品供应的条件下也难以施展。几个月时间，方砚清反复发烧，有几次甚至烧到他意识都模糊了。 但方砚清的生命总是出奇地顽强，他的免疫系统保住了他的生命，并且修复了他身体上的伤口。 身上还带着没掉的痂，方砚清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山林。 走出那些艰险的山路，几个月没怎么运动的方砚清已经是气喘吁吁。来到最近的公路上，看到方砚清这么一个衣衫褴褛的怪人，也没有几辆车愿意停下载他一程。 方砚清只好边走边歇着，找到了最近的班车车站。 可手机、钱包、身份证和警官证都丢在山里了，方砚清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也没有钱，连车票都买不到。 车站出现了没有身份没有钱的可疑人物，方砚清被车站工作人员当做逃犯送到了当地的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虽说是被当成可疑人物押送来的，但方砚清还是感到和回家了一样。他和派出所的同志说明了情况，内网上也查到了他的身份信息，只不过，已经是失踪状态。 派出所的同志查明了方砚清的身份，给他买了身新衣服。本想给他解决一下档案的问题，但方砚清急着要去雨凛市局，派出所民警想，反正都是同事，人家还是雨凛市局的刑警，回他们那里办理更方便，还能省去他们工作的麻烦，便安排方砚清跟着要去雨凛市出差的同事回了雨凛市。 但回到雨凛市时，所有人都像看到仇人一样看着他。 第71章 黑暗黎明（七） “原来是这样。”石向晨垂着眼睛，似乎有些意外。 “后来你也知道，我就离开雨凛市局了，再次失踪。”万雪并没有把成先生的事情告诉石向晨。 “其实……可能现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石向晨突然蹦到了万雪旁边，几乎是贴着他在说话。 万雪眉心微微皱起，凑近了一点，问道：“什么？” “虽说很多人都在说你是个叛徒，但我周围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兄弟，并没有觉得你有什么错。甚至得知你回来的消息的时候，他们还想要找你好好聚一聚叙叙旧呢。” “咳，”商月城显然对石向晨和万雪的过近距离有点不满，他咳嗽了一声刷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接着问道，“那那些说他是叛徒的言论，是从哪里来的？” 石向晨坐的离万雪远了一点，摇摇头：“不知道，别的部门或者科室吧？反正不是我们这里。” 万雪和商月城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我把车上的物证提取完之后，有一些疑点还没来得及处理，案子居然就结了。我把那半枚指纹的案件材料交了上去，但材料像石沉大海一般，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并且没过多久，我就被调职来靖雪市了。” “既然，那半枚指纹是童戟的，”商月城说道，“那为什么比对不出来？” 石向晨摇摇头：“我的确把那半枚指纹的数据输入到指纹库里了，但指纹库没有匹配的。童戟作为警察，他的每根手指的指纹应该都在档案库里，不可能匹配不到。” “如果……”万雪抬起头，“童戟档案里的指纹被换过呢？” 商月城和石向晨都沉默了。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如果这个假设是成立的，恰恰说明，童戟案的背后，是一张黑暗的大网。 能将档案里的指纹悄无声息的换掉，这是连商月城都很难做到的事情。 石向晨打破了沉默：“那看来从档案库里比对童戟的指纹比较难。你能找到童戟遗留的指纹吗？我可以把那半枚指纹和童戟的指纹做比对，确定是不是他。” “卷宗里还能看到当年的物证照片，那半枚指纹在卷宗里，只不过卷宗里没有附带任何关于那半枚指纹的说明。”商月城说道。 万雪双指捏着眉心思索了一会儿，终于从脑子里翻出了一些可能留有童戟指纹的地方：“童戟有间公寓，是他爸妈买给他做婚房的，并没有精装，我有几次跟他去那屋子里喝酒通宵打游戏看电影。他偶尔不住宿舍会去那间公寓去住，说不定……可以从那里找找。” “好。”商月城点点头，“明天，我们去雨凛市看看。” 万雪听到商月城的话，明显有些震惊：“什么？” 商月城起身，拿起手机拨通了刘局的电话，一边等着接通一边往阳台走：“我和刘局说一声，不出意外明天就能走。” 万雪虽然知道商月城算是刘局的得力干将，刘局对商月城也算赏识，但这种程度的赏识，万雪是没有意料到的。 他们聊了很多，已然是晚上将近十二点了，这时候商月城居然还如此坦然地给刘局打电话，并且还是第二天就走，去千里之外的雨凛市。 石向晨察觉到万雪的惊讶，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刘局对商队长，那可不一般。” 万雪一脸疑惑地看向石向晨。 “刘局对商月城吧，说的官方一点，叫特别相信商月城的办事能力，说得痞一点，叫纵容，说得过分一点，叫宠。” 说罢，石向晨还不怀好意地啧啧嘴：“再宠就把你家小月城宠坏了。” “你可就长张嘴吧！”万雪笑着用胳膊肘捅了捅石向晨的肋弓下缘。石向晨也玩似的捂着被万雪碰到的地方：“啊，好痛，燕子你下手还是那么重。” 万雪对石向晨张牙舞爪：“你想试试我现在下手到底有多重吗？” 求生欲爆棚的石向晨连忙举双手投降：“不了，燕子哥，我认输。” 他在雨凛市的时候，可是听过方砚清那野路子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本事。 在八卦圈流传万雪的传闻的时候，他也听到了那多少有些添油加醋的，万雪和商月城的打架场面。 身上带着不少旧伤还能和商月城打个五五开，石向晨这小身板可撑不住万雪的拳脚。 没一会儿，商月城就挂断了电话，推开阳台门回到客厅：“刘局同意了。” “那你们俩明天先去雨凛市看看，我暂时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你们随时联系我。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上楼了。”石向晨和二人打了招呼，决定回去休息。 “我送送你。”万雪起身，跟上石向晨。 走到玄关，石向晨坐在换鞋凳上，系好鞋带之后，却只是坐着发呆。 万雪疑惑，他拍了拍石向晨的肩膀，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石向晨这才像回过神来一样，抬头看看万雪，顺势扶着玄关的墙站直了身子。 “燕子，能看到你活着，我真的很高兴。”石向晨一点也不像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眼睛里满满的真诚。 “你活着，对我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惊喜，商月城是我很崇敬的队长，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我还想吃你们的喜糖呢。” 石向晨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寄托了很多复杂的情感和思绪，万雪一时哽咽，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回答石向晨。 但石向晨并没有给他很多思考的时间，还没等万雪能给他一个答复，石向晨就走到门外，趁着门快关上的时候，从门缝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先回去了，你俩晚上别整太大动静啊。” 说罢，石向晨就拍上了门，万雪想安抚他的不安又想骂人的一大段话生生憋回了肚子里，说不出的难受。 商月城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也走了出来，站在万雪身边，轻轻靠着他，问道：“你们聊得怎么样？” 万雪拱了一下鼻子，表示略微的不满之意：“他说叫咱们晚上别闹出太大动静。” 万雪在说出这话之后，他才意识到在商月城面前说这些并不是一件很稳妥的事，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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