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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雪右手缓缓握住枪管：“你不敢开枪，因为你是个胆小鬼，是个懦夫。真是个可怜虫。” 说罢，他握着枪管，一点点下移，移到了自己心口的位置：“你知道钱春琳怎么死的的吗？就是你手里这把枪，子弹从第四肋间穿过去，左心房泵进左心室的血像喷泉一样，从她的胸口涌出来。这绝无仅有的美妙画面，你却什么都没看到，因为你是个不敢开枪的懦夫。” “你闭嘴！我不是懦夫……我不是！”穆乔大喊。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响。 “不是吗？那你为什么现在不敢开枪呢？” 万雪握着枪管往自己的心口顶了顶“你的主心骨羽哥不是给你下达命令，让你动手吗？现在枪口指的地方，就是第四肋间，里面就是心脏。” “没有……他说不能动手，不能动手……” 万雪啧了一声，嘲讽道：“你可真懦弱啊，连一个被绑缚了手脚，失去反抗能力的人都不敢处决。” “怪不得钱春琳要和你分手，比起和你在一起，甚至不惜去做‘小姐’，”万雪声音越来越大，语速也越来越快，“如果我是女人我也会这么做，你这点胆识，你算什么男人！” “你给我闭嘴！” 穆乔大喊出声，他颤抖的食指也扣下了扳机，子弹飞出枪膛。 原本是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工厂里找寻万雪的踪迹，这一声枪响给工厂里搜查的警察指了一条明路，他们循声找来。 商月城是第一个冲进来的，随后是荷枪实弹的武警。 进来之前，商月城还被蒲莱拉着，给焦灼到快要炸裂的他套了件防弹衣。 里面的景象让商月城的火气直窜头顶。 万雪垂着头，没有生气地靠在墙边，那把行凶的土制枪就落在他身旁。穆乔抱着头，瑟缩着蜷在一边，魔怔了一样地喃喃自语：“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商月城二话不说，直接扑到穆乔面前，像拎鸡崽子似的拎起他，然后一拳把他打翻在地：“你大爷！谁TM让你动他的？” 蒲莱跟着进来，也被他们队长反常的举动吓到了。 商月城从不动手打犯人，但此时，他一拳拳都在往穆乔头上锤，穆乔已经被打到鼻子出血，但商月城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再看看旁边的万雪，蒲莱大概清楚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上前想查看万雪是否还有生命体征。如果有的话，就先送万雪去医院，如果真的没有，那就容商队再打一会儿。 当他凑近万雪的时候，他发现，万雪胸口的衣服虽然破了个洞，但却没有血流出来，还可以听到万雪虚弱地喘气。 他轻轻摇摇万雪的肩膀：“雪哥儿？” 万雪有气无力地抬头，努力说出几个字：“叫商月城……叫他停手。” 蒲莱有些喜出望外，他大声唤着商月城：“商队！人没事！他叫你！” 都快杀红眼的商月城听到蒲莱的话，这才像是恢复了神智，匆忙起身，着急到甚至重心不稳地用手扶了一下地面：“真没事儿？” 万雪抬起右手示意。 商月城立刻蹲在万雪身边，身后的警察绕过二人，抬起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穆乔，把他和雷子羽一起押走了。 万雪指指胸口，商月城也看到了那不同寻常的创口。 商月城掀开破损的衣物，看到在万雪风衣内袋里，装着已经被子弹贯穿的手机和钱包，手机的主板区还有钱包里的现金和卡都留下了一个圆形的创口，而在他里面穿的衬衫的上衣口袋里，装着他送给万雪的烟盒。 那个烟盒已经变形，子弹穿透了第一层金属板，但第二层金属板只是被撞变形，弹头卡在烟盒上。 在穿透手机和钱包时，子弹消耗了不少动能，万雪是把这几样东西当防弹衣使了。 “你胆子可真大！”商月城一边解万雪被绑住的手，一边酸涩地笑骂道。 万雪抬头，似乎想说什么，商月城立刻凑近了万雪，侧耳听着。 “胸口有旧伤，我可能被震断了两根肋骨。” 这大概也是万雪说话有气无力地原因，肺部的起伏触到断裂的肋骨引发疼痛，呼吸和说话对他来说才变得异常艰难。 但万雪还是忍着疼，又和商月城说了几句话。 “不好意思啊，你送我的烟盒，不能用了。” 在对穆乔言语讽刺之前，万雪用没有绑缚住的右手，把身上能找到的东西都塞在了胸前的口袋里。然后，引导穆乔开枪，在偌大的厂房区用枪声标出自己的位置。 土制枪本身威力就不大，也没有膛线带来的穿透力加持，击发的威力被那些东西勉勉强强挡住，但差一点，弹头就穿透金属烟盒，打进他的身体里了。 “都这会儿了，管什么烟盒啊！”商月城情绪复杂。 得知万雪劫后余生的喜悦和看到他受伤的心疼交织在一起，他能做的，只有催促前来的救护人员好好处理万雪的伤势。 不知是不是万雪已经疼到大脑发昏，商月城感觉到，他放在担架边上的手被万雪冰凉的手紧紧地攥住，万雪似乎是想把疼痛都转移到他身上似的，指甲都掐进了商月城的肉里，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 手术室外面，商月城抱着万雪的风衣外套，望着手术室外面亮起的红灯发呆。 万雪不会有事的。 他曾经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能活过来，这次一定也可以的。 突然，金属落地的声音拉回了商月城的思绪，他低下头，看到了从万雪的风衣口袋里掉出来的东西。 是那只叫“冬砚”的打火机。 它没有装在胸前的内袋里，内袋里的东西已经被打碎，而它完好无损。是在别的口袋里吗？面临黑洞洞的枪口，万雪难道没有把它放进胸前口袋里一起挡子弹？ 商月城握紧了那只打火机。 第26章 无迹寻踪（十二） 万雪被震断了两根肋骨，幸运的是肋骨没有穿透肺和心脏，没有什么大碍。 手术很成功，脱离危险的他麻药劲儿还没过，沉沉地睡着，被护士推到病房里。 商月城给他安排了警察医院一间单独的病房，自己在旁边陪护。 案子有了突破性进展，万雪又受伤，他将近两个晚上没合眼，在安静的病房里，是如何都抵挡不住困意，坐着睡着了，连夹克衫都没脱。 雷子羽和穆乔也被带来了警察医院，雷子羽腿上的伤没有伤到重要的血管，简单包扎一下，养一养就好。 穆乔的伤势有点严重，被商月城几拳打到鼻梁骨骨折，再加上万雪逼他开枪，似乎受了点刺激，总是半夜大叫着惊醒，嘴里大喊着：“我没开枪，我没开枪…” 现场比对的结果也出来了，42码的鞋子属于雷子羽，鞋底花纹有磨损也符合雷子羽经常驾驶礼仪公司的车这一职业。 至于迷昏万雪的人，当然也是雷子羽。 雷子羽的肋弓下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淤青，那是被万雪的肘击撞出来的。在如此疼痛之下还能不放手，不得不说，雷子羽是个狠人。 万雪过了麻药劲儿，做过手术的创口又开始疼，生生疼醒过来。 深夜，房间里没开灯，没人拉上窗帘，街灯漏了几缕进来，十分昏暗，隐约能辨认出，这是病房。 看来还活着，又一次大难不死。 他听到旁边有微微的呼吸声，转过头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在旁边的沙发上抱着双臂，头垂在一旁，沉沉睡着的商月城。 商月城身边还放着他那件风衣外套。 万雪想起身，但胸口处的疼痛牵连着左边的胳膊，上肢没力气将他的身体撑起来，他只能乖乖躺着。 商月城睡相很好，没有奇怪的表情，不打呼噜，不磨牙，也没有奇怪的姿势。 坐着睡着当然不算奇怪的姿势。万雪内心反驳自己。 护士悄悄打开了门，大概是进来换药，或者是查看仪器。来到万雪床边的时候，她看到黑暗里，万雪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想要打招呼地说一句“你醒了”，刚张嘴，就看到万雪抬起右手，放在嘴唇前方，坐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又示意她看看旁边的沙发。 护士看到商月城坐在沙发上睡觉，明白了万雪的意思，便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和万雪打过招呼，给万雪换了伤口处的纱布，又给了他两片止痛药，看着他喝了之后，便离开了。 万雪莫名觉得，此时的场景有些温馨。 住院的时候，护士静默着照顾他的病情，旁边的人已经累到睡着，但还是没有离开。 明天就是小长假了吧，也不知道商月城能不能批假。如果有假期，商月城会不会在医院陪自己？ 也有可能去陪家人吧，商月城没结婚，也没有女朋友，所以应该不会安排约会。那可能去陪爸妈？认识商月城这段时间，还没听他提起过家里的事儿。 话说，自己也好久没有回去看过家里二老了。 虽说每个月都会汇点钱给爸妈，但毕竟也是很久没回家。 自从童戟那件事发生之后，万雪也有点不太敢回去见他们。 可能是止痛药的后劲，也可能是万雪本来就没睡够，他一边神游，一边转头看着商月城一起一伏的胸膛，不一会儿又沉沉的睡着了。 当然，此时的市局依旧忙碌。小长假之前本身就有很多需要处理的事情，再加上钱春琳的案子，和后面牵扯出的人口买卖组织和网络平台，都是需要调查的。 直接导致谷冰、蒲莱、温黎和一众刑侦队的同事们假期泡汤。 林大海倒是有个完整的小长假，知道这个消息的众人都表示十分羡慕，但当林大海看到刘局给自己放假的原因之后，她差点动手黑了刘局的电脑。 原来，刘局钦点她去接替商月城的任务——去照顾万雪。 一开始，林大海脸上写了一万个不情愿，但当她第二天去警察医院，进到万雪的病房之后，就活像个见到校草的学生妹。 至于“警草”商月城？林大海表示：商队长已经看腻了，她喜欢新鲜事物，嘿嘿。 “你…你是万雪吗？”林大海站在病床旁边，微微侧身，盯着万雪。 此时，万雪正在喝商月城给他熬的粥。而给他熬粥的人，正在旁边，用手铐给万雪敲核桃。 万雪点点头。 林大海凑近看了看，又离远了看了看，戴上眼镜看了看，又摘了眼镜看了看，然后来了一句： “商队，这是今年新来的实习生吗？” 商月城一个不注意，就把手铐砸在了自己手上。 万雪也差点被粥呛到，还好他记着，胸口受伤了不能剧烈呛咳，勉强收住。 “不是，这是我从成榆县捡回来的大宝贝，万雪。这次破案，有他一半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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