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楠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王柯达,随后开口道:“老大,你怎么又旧事重提,我们共事六年,总部每三年调一次人,我们不是还在一处吗?再说我们霞飞路的人就这几个,调走了……短时间谁能填补?” 叶岭停下了手中的铅笔,他十分满意自己画得阮玲玉,听到莫楠的话无声地笑了笑。 苏昭煜解释道:“今年情况不同,霞飞路巡捕房多了很多新人,不能断人前程,而且现下重点是案子,抽调的事情以后再说。”说完,他伸手把信封推了出去,伸手轻轻一弹,发旧的信封顺着光滑的桌面倏地到了桌子中央。 叶岭合上笔记本,起身把信封取了过来。 林蒙汗湿的手抓紧了制服裤子,心中发怯,他来巡捕房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对这里的人还不算太了解,不知道他们背后有什么势力,但是他背后真的是一点势力都没有。 林蒙早年丧父,母亲在上海替人看杂货铺把他拉扯长大,好不容易他有出息了,进了租界的巡捕房,林蒙不想让他的母亲陷入危难之中,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动作,不禁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老……老大,我……”林蒙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便听到自己开了这么个头,随即羞愤地闭上了嘴。 苏昭煜点了点头,“理解,你先出去吧。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放在心上。” 林蒙起身走了出去,他特地看了看会议室里的人,想着那些人会不会觉得自己胆小,不跟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甚至不配做他们的同事,其实林蒙想硬着头皮坐下来的,为了以后能更好的融入他们,但是他一想到含辛茹苦的母亲,他就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坐不住。 林蒙咬了咬牙,然后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叶岭一言不发地看完了五张照片以及后面的字,然后心情沉重地把照片收进信封放回了原位。 等到所有人的人全部看完那五张照片后,整间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王柯达起身推开窗户,默不作声地抽着烟。 姚六安气愤地捶了一下桌面,“真是畜生!一群畜生!他们把福利院当什么了?!” 莫楠神情有些恍惚,她掐了掐手心,颤着声道:“她们可都是孩子啊,怎么下得去手?!” 叶岭说:“只有这些照片没用,那些女孩子的脸都被挡住了,没有证人,而且与这件案子有关系的人几乎都死光了。” “小圆应该是新的证人,如果她愿意配合。”说完,苏昭煜看了看手中的照片,其中一张的背景像是他今日看到的福利院的教师办公室。 杨晏蹙眉,“你的意思是今日的那个魏先生同小圆是那种关系?” 苏昭煜收了照片,“我见小圆今日状态不对,只是猜测,具体还要进一步询问。” 王柯达碾灭了烟蒂,“那个鞋印大概是四十四码,体重在一百二十到一百三十斤之间,根据受害人背后的刀伤位置来看,推测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的男子,而且现场有打扫过的痕迹,能提取到的其他痕迹不多。” 叶岭搓了搓下巴,十分肯定地说:“是那个姓魏的,身高体重都符合。” 姚六安震惊地看着叶岭,“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魏巍和死者是表亲啊,你会杀你家亲戚吗?” 叶岭翻了个白眼,“根据已有的线索推测的啊,但正因为他们两个是表亲,姓魏的才能不登记就可以进入福利院啊。” 姚六安问道:“但是他不是刚收养了小圆吗?转眼就杀了福利院的生活老师,这算怎么个说法?” 叶岭打了个哈欠,他觉得当这个案情顾问有些无聊了,为什么要回答这么多个为什么? “把他传唤来问问呗,我估计他不会说的。好饿啊,什么时候下班吃午饭?加班的话,我有加班费吗?” 苏昭煜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要十二点了,他整理了一番手边的资料,“上午就到这里吧,下午传唤魏巍来巡捕房,提前跟他的律师打好招呼。” 莫楠和姚六安震惊地看了一眼苏昭煜,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工作狂居然要按点下班。 杨晏眉毛一挑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随即轻笑了一声,拿起自己的资料往外走去,“下班喽,吃饭了。按点下班,真开心。” 叶岭墨迹到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随后才拿起笔记本慢悠悠地往外走。 苏昭煜迅速整理完了手头的资料跟了上去,低声问道:“开会的时候开小差,在本子上画什么了?” 叶岭大大方方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展示给苏昭煜看,“喏,阮玲玉。” 苏昭煜点了点头,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画得很像,中午想吃什么?” 叶岭问道:“附近有什么吃的?你们平时都吃什么?” 苏昭煜回道:“巡捕房有食堂,如果不想吃,外面也有很多的饭馆。” 叶岭笑了笑,他伸手悄悄地捏了捏苏昭煜的手腕,“那我们出去吃啊,你的一些同事似乎不太喜欢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左右为难的,我又不是美金小黄鱼,不需要谁都喜欢,只要你喜欢就行了。” 苏昭煜忍俊不禁,他回握住叶岭的手,“你是糖罐子转世?” “这是个什么说法,什么糖罐子转世?”叶岭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四周,“你不怕有人看见?他们知不知道?” 苏昭煜摇了摇头,他对这个问题不想多谈,“糖罐子说话齁人,卖糖不要钱,昨夜你不是说过不来吗?” 叶岭做出一副很苦恼的模样,“是啊,我阿爷觉得我玩可以,但是不能太过火。在我的据理力争下,他又看了聘请书,觉得让我出去历练历练也可以。” 苏昭煜垂眸,心中五味杂陈,叶岭不止一次提过“玩”这个字,带着一点轻挑的不正经。叶岭不喜欢男人,这是苏昭煜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但是当后者提出要交往时,他又忍不住答应。 就像一颗漂泊不定的心终于寻到了一处港湾,即便是海市蜃楼也满心欢喜。 小时候家是港湾,漂泊再久的心,回到家便是停在港湾的船,外面的风再大,浪再猛,一盏煤油灯便可以驱散。长大后,自己便是父母的港湾,心即便是停在港湾却早已经流浪远方,慢无踪迹的漂泊。 人需要伴侣,心需要港湾。 叶岭的逢场作戏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苏昭煜早就被他骗得死死的,无论他是否能及时止损,他都深深地陷在了叶岭用花言巧语编织的巨网中无法自拔。 苏昭煜偏头看了看叶岭,想问后者是否是真心实意,一句话滚在两三遍最终扼杀在了唇齿间,他没有那个勇气,他想这场美梦做得久一些。 叶岭攥了攥苏昭煜的手,然后松了开来,“我先出去,你跟着来,我在大门口等你。” 苏昭煜点了点头,回办公室放下了会议资料和叶岭的笔记本,他伸手翻开了笔记本,里面除了阮玲玉的画像,还有叶岭手抄的莎翁《暴风雨》的节选,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苏昭煜盯着阮玲玉的画像看了许久,叶岭在纸张的右下角还画了一只展翅的白鹤,模样栩栩如生。 苏昭煜蹙眉,接着被一股巨大的熟悉感袭击,似乎在哪里也见到过这样一张栩栩如生的白鹤。 ----
第59章 沉默 叶岭见苏昭煜出来,急忙将手中的烟蒂扔到脚下踩灭,“你要是再不出来下午上班要迟到了。” “回办公室放了资料,你想好吃什么了吗?”苏昭煜凑近嗅了嗅叶岭的衣领,“肺刚好,不要吸烟。” “就过过瘾,没抽多。”叶岭讪笑了声,立刻岔开了话题,“我知道那家的炒饭还不错,你要不要去尝尝?” 苏昭煜颔首,两人一起往如意饭馆走去,他想起那只栩栩如生的仙鹤,便开口问道:“叶岭,你跟谁学的画?” 叶岭点了两份牛肉炒饭,拉着苏昭煜找了角落处的桌子落座,“小时候喜欢画,父母就给找了个先生跟着学了一段时间,后来他们觉得不务正业就不让学了,改成了读书。” 苏昭煜取了筷子和勺子用纸巾擦了个干净,随后垫着纸巾放在了叶岭的面前,“画画怎么就成不务正业了?” 叶岭接过服务员端来的炒饭并道谢,先端给了苏昭煜,随后才将另一份放到自己面前,“因为他们觉得文武双全最好,没有必要一直把时间浪费在画画上。” 苏昭煜轻笑了一声,他把炒饭里的牛肉挑了个干净全堆在了叶岭的盘子里,“长身体,别吸烟,多吃点。” 叶岭戳了戳堆成小山的牛肉粒,他撑着下巴歪头看着苏昭煜,“你不喜欢吃牛肉吗?你这样搞得我觉得自己不像你男朋友,像你儿子。” 苏昭煜眉毛一挑,随即否决道:“我没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你别总是胡说八道。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为所欲为,你的身体现在还没养好。” 叶岭撇了撇嘴,一边夹着盘中的牛肉一边说:“我又不是小孩,别总因为我年纪比你小,就对我说教。” 苏昭煜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我没有说教,也没把你当小孩,只是关心你的身体。快些吃,加班没有加班费,但是迟到会扣工资的。” 叶岭闻言倏地瞪大了双眸,抗议道:“你这是压榨,凭什么他们有我没有,而且迟到早退还扣钱。” 苏昭煜笑道:“你是案情顾问,没有案子的时候上下班自由,要什么加班费?” 叶岭装模作样地瞪了苏昭煜一眼,然后低头恶狠狠地吃了几大口炒饭。 苏昭煜倒了一杯清水放在叶岭手边,“慢点吃,小心噎到。当初是你自己想做案情顾问的,现在聘请书也签发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反悔也晚了。” 叶岭喝了口水,冲干净了嘴里的米粒,随即颇为骄傲地说:“好吧,那本伟大又聪明的案情顾问现在跟你说一条惊天地泣鬼神的看法,你还记得姓魏的叫那女孩什么吗?” 苏昭煜思索了片刻,不确信地说:“似珺?” 叶岭打了个响指,意有所指地说:“回答正确,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叶岭类卿吗?” 苏昭煜蹙眉,他对于叶岭如此跳脱的思维实在是有些头疼,但还是对后者的问题给予否定,“乱说,你是你,不类。” 叶岭狡黠地一笑,“顺口开个玩笑嘛,叶岭虽然不类卿,但是小圆类卿,这个珺或许很重要。我是不会杀自己亲戚的,但是姓魏的说不定因为这个珺而做出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想引起这个珺的注意?” 苏昭煜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闷声说道:“以后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可以不用谈论案子。” 叶岭有些惊奇地看着苏昭煜,“怎么,他们都说你是工作狂,我才跟你谈论的,你居然又不想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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