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岭说:“这家西点做的蛋糕不错,给苏探长买的是他们家的招牌,带草莓夹层的。你是杭州人,或许口味偏甜。” 苏昭煜点了点头,“谢谢,叶少爷破费了。” 叶岭勾了勾嘴角,笑容里多少带了些意味不明在其中,“太客气了,苏探长。” “小岭儿,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叶娴拎着自己的舞鞋跑过马路来到了叶岭的身边,她跑得有些急,小脸热得红扑扑的,眼神干净又纯真。 叶岭拿起纸袋在叶娴面前晃了晃,“娴姐儿不是想吃红房子的蛋糕吗?那儿的蛋糕可难买了,我只能早点出来排队啊。” 叶娴急忙接过纸袋护在怀中,随后细声细气地抱怨道:“别晃了,别晃了呀,奶油要被晃散了,那样就不好吃了。” 苏昭煜见叶娴已经下课便打算同陆川去找洪晴。 叶岭摸了摸叶娴的头发说:“好了,娴姐儿,我们回去吧,跟苏探长和川儿说再见了。” 叶娴听闻怯生生地抬眼看了看苏昭煜和陆川,随后往叶岭身后躲了躲,“苏探长,川哥哥再见。” 叶岭笑着说:“我们先走了,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说完,他便带着叶娴离开了。 苏昭煜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跟着陆川往楼上走去。 陆川突然开口问道:“你今日怎么了?有些心不在焉的。” 苏昭煜捏了捏眉心,“昨晚在巷子里待了大半夜,有些没睡好,问题不大,敲门进去吧。” 陆川对于苏昭煜说的巷子里的事也有所了解,插嘴问了一句,“抓到女鬼了吗?” 苏昭煜笑了一声,“没有,吹了大半夜的冷风,红盖头都没有看见。” 洪晴正在收拾教室,见两人进来后理了理耳边的碎发问道:“请问二位有什么事吗?” 苏昭煜说:“洪老师,我们昨日见过的,而且今日中午请您到巡捕房,您拒绝了我们。” 洪晴看向苏昭煜,“你是来问我不去巡捕房的原因吗?没有原因的,我只是单纯的不想去而已,尸体虽然是在这里发现的,但是我在这里开舞蹈班的时间并不长。” 苏昭煜摆了摆手说:“您误会了,我想问的是您说谎的原因。” 洪晴一脸不解地看着苏昭煜,“这位探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苏昭煜解释道:“意思非常的明确,您对我们有所隐瞒,而且我当日仔细辨别过了,墙里砌尸体用的材料是石膏。死者名叫方慧兰,五年前死于疟疾,你们应该很熟悉吧。” 洪晴嗤笑了一声,“你们见过方慧兰的父母了?知道她死于疟疾应该也见过阮景了吧,那可以把尸体还给我了吗?” 苏昭煜蹙眉,他觉得洪晴的笑中带着一丝的阴谋,“尸体当然是要还的,但是要还也是还给她的父母而不是你。” 洪晴面色一凛,高声道:“不行,慧兰最困难的时候,她的父母既然一点都不想接济她,她早就跟她的父母断绝关系了,所以你们不能还给她的父母!也不能还给阮景,他们两个都不算夫妻,三书六礼一样都没有,连个像样的新房也没有,尸体是他们扔的,一点点的夫妻情谊都不顾,亏慧兰那么喜欢他,喜欢他喜欢到不顾一切。” 陆川问道:“你要尸体做什么?” 洪晴说:“你们管不着,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苏昭煜说:“阮景说过他是土葬了方慧兰,你为什么说他们把尸体扔了,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还是说……连方慧兰的死都有蹊跷,她是因为什么而中毒的?” 洪晴听闻脸上瞬间恢复了平静,“阮景不是做了上门女婿吗?他能知道什么啊,只是一个大街上都少见的穷人,慧兰表面上死于疟疾,实际上是死于穷,没有钱!阮景用一点钱换了一包老鼠药,慧兰吃了便没有声响了。在有钱人的眼里穷人连草芥都不如,父母确实会心疼孩子,但是也能狠心到为了生存易子而食。苏探长,你一定读过很多的书吧?你能告诉我易子而食到底是一种不忍还是残酷?那可是活生生的孩子啊,不忍心让自己的孩子饿死,不忍心杀死自己的孩子,却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入别人的手中。” 苏昭煜哑然,易子而食,父母不忍心吃掉自己的孩子果腹,选择同别人交换孩子来食,但也是为了生存残忍地将自己的孩子送入别人的口中,成为煮熟的肉汤,鲜美的佳肴,然后再毫无负担地吃下去。 苏昭煜并不能理解那些人的心境,即便是他在最落魄的时候也是有冷硬的面饼可以吃。 但是,活下去总是会有希望的,只要活下去就有未来,但凡能够活下去谁希望在冰冷的地下长眠或是成为别人的果腹之物,易子而食不外乎也是一种弱肉强食。 大灾,人相食。 从前朝闭关锁国开始,这片土地便病了,随后灾祸四起,因为战败而分割出去的土地,导致举国上下毫无尊严可言,臣民愚昧,不求尊严,只求富贵安逸,看似纸醉金迷的温柔乡都是假象,里泡着的是一把把烂骨头。 但是,现阶段脱离不了舒适安逸,就找不到救亡图存的道路。 易子而食,终究是上位者的无能。 苏昭煜没有给洪晴一个答案便跟陆川离开了。 陆川说:“事情的前因后果也算是明了了,这件案子差不多也可以收尾了。” 苏昭煜心情却有些低沉,他抿了抿嘴唇,问道:“不,方慧兰中毒的事情还没有眉目,看阮景的样子,应该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再者尸体应该还给哪一方?方慧兰的父母还是洪晴或者是阮景?” 陆川看了一眼苏昭煜,漫不经心地说:“不如还给洪晴吧,阮景说方慧兰的坟已经因为塌方而被掩埋了,虽然不知道洪晴是怎么挖出来的,阮景显然是不要的,而且听洪晴的意思,方慧兰生前似乎跟家里闹的并不愉快。” 苏昭煜敲着方向盘思索了片刻,“不如我们去方慧兰的家中看看情况再说吧,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吧。” 陆川点头,“也好。” 苏昭煜根据方父给的地址,开车找到了那条弄堂,开车进去比较麻烦,两人把车停在路上,走进了弄堂里。 上海最热闹的地方不是在租界里,而是在这四通八达的弄堂中,这里朴实的繁华,笑容都是纯粹的,没有灯红酒绿和珠光宝气的点缀,只有烟火饭香和昏黄油灯。 苏昭煜和陆川避开追逐打闹的孩童,找到了方慧兰的家,门前有四个小姑娘在跳皮筋。 苏昭煜留意了一下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姑娘,他觉得这个小姑娘跟阮景的大女儿阮真真有些相似,也就是一瞬的感觉。 方母将二人迎进屋里,倒上了热气腾腾的香片茶,“二位探长,这么快就有新的进展了吗?” 苏昭煜说:“多亏了二位提供的信息,我们已经找到阮景了。” “探长,您先等一等,我把老头子叫下来一起听。”说完,方母便急匆匆地跑上楼去,随后便把方父拉了下来。 苏昭煜说:“阮景已经找到了,方慧兰小姐死于五年前的一场疟疾,阮先生给出的答案是因为疟疾有传染性所以没有告知二位,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同二位的关系尴尬,即便是这么多年了,他心中有怨也是正常的。” 方父听闻重重地叹了口气,闷声抽了几口旱烟才说:“当年我们确实做得很过分了,姑爷怨恨我们是应该的,但是父母和孩子哪有隔夜仇,我们很快便后悔了,想把慧兰找回来,告诉她我们不怪她,只要她幸福就好,但是这一切似乎都太晚了。” 苏昭煜垂眸,随后才说:“节哀。” 方母问道:“那慧兰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洪晴那里?” 苏昭煜回道:“阮景先生说方慧兰小姐原先的埋身之地已经被泥石流所掩埋,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洪晴那里,我们现下还不清楚。其中有很多的往事,是需要你们去交涉的。今日还有一件事情那便是方慧兰小姐的尸体该如何处置,洪晴同二位一样都想要回尸体。” 方母面色忧愁地看了看方父,后者无奈地叹了口气。 “连埋身的地方都被泥石流给掩埋了,看来真的是死了都不想见我们,我们只想知道那十年慧兰过得好不好,至于尸体随了洪晴的愿吧,我想慧兰大概也不想回来。人死如灯灭嘛,我们这辈子跟慧兰的缘分尽了。” 方母看了一眼时间,随即说:“天色不早了,二位探长如果不嫌弃就留下来吃饭吧,我去叫秀芬来。” 苏昭煜和陆川起身说:“不必了,巡捕房还有事情,我们不久留了。” 方秀芬拎着皮筋跑了进来,见有两个陌生人便说:“爹娘,今天家里来客人了,会不会有好吃的?” 方母敲了敲方秀芬的额头,“傻丫头,就知道吃,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鱼。” 苏昭煜近距离看到方秀芬,才发觉她同阮真真是非常的相像,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方慧兰小姐那十年过得十分的美满幸福,还有一个女儿叫真真。” 方父听闻愣了一下,随即眼眶有些湿润,“是了,确实是这样的,慧兰跟我说过如果她以后有了孩子,就取名叫真真,希望她纯真善良。既然慧兰过得好,过得幸福,我就放心了,也就没什么遗憾了,人哪没个生老病死呢。当初是我们错了,但是我们也只是希望女儿能过得幸福,毕竟嫁给阮景那个穷小子一定会吃不少苦。” 苏昭煜说:“又或许,方慧兰小姐甘之如饴。” 方父默不作声地往桌角磕了磕烟灰,方母同样如此,她搂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方秀芬,两个人心中更多的是遗憾和亏欠。 苏昭煜说:“事情已经明了,我们便先告辞了,二位留步。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还希望二人保重身体。”说完,他便同陆川一起离开了这条小弄堂。 “这件事情还有一个非常蹊跷的地方,陆川你觉不觉得洪晴有些多此一举,她留着方慧兰的尸体,为什么还要让她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中?” 陆川说:“这有可能跟她想要回尸体的原因有关系,说不定还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方父说她从阮家回来时带了一身的伤,洪晴说他们把方慧兰的尸体扔了,而且方慧兰分明是中毒而亡,这之间分明是有矛盾和不甘的。” 苏昭煜蹙眉,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随后他默不作声地把车开了出去。 【霞飞路巡捕房】 “莫楠,结果如何?” 莫楠从工作台前抬起头,一边揉着脖子一边说:“可能还需要点时间,我已经取样了,死亡的时间太过于久远,而且里面混了很多的杂质,比较的麻烦。” 苏昭煜说:“辛苦你了。” 莫楠趁机提议道:“那下班后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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