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部分东西还是之前的样子,只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映着黄昏的余晖仿佛蒙了一层纱,分隔了时间。 低层抽屉上了密码锁,但是已经坏了显然被打开过。 顾临奚拉开抽屉后,将里面一堆加密文件和小型保险柜放到一边,抽屉盒子背部还有夹层。 用的还是小时候的那套把戏,用表面上的秘密掩盖更重要的东西。 他拿起东西,推门而出。晚霞的艳色投在了走廊上,黄昏的光就像一把快要燃尽的火,映着行路人的衣袂和神色。 顾临奚倚在栏上,就好像被这景色所迷,忍不住欣赏起来。 霞光太灼人,他微微眯起了眼。 身后传来轻缓有力的脚步,几乎同时,冰凉的金属贴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那是一柄枪。 顾临奚缓缓地抬起手,任由对方取走了手中的黑皮本,而他的眸子中映出了一个真正意料之外的人。 ——秦澜。 她说:“顾老师,好久不见。学生有话要问。” 她右眼上蒙着纱布,而手里的枪却拿得很稳。
第101章 秦澜的秘密 没人是没有过去的,有过去就有了私心,有了暗夜里徘徊难眠的故事。 秦澜也是。 与旁人不同的是,她的故事会更血腥一些。 大部分人都知道,她是家庭和乐的海市本地人。唯一的烦恼似乎就是加班和相亲催婚了。 她大大咧咧风风火火,有什么血腥辛苦的外勤也不怕,常冲在第一线。 可以说她不是天资最拔尖的,但至少卖力肯学,也没什么人会把她和更复杂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因为她的眼神干净纯粹,对警察职责也是发自内心地崇尚和遵从,这些都是很难骗人的。 ——但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又不是警察世家,为什么这么一根筋地想入这行呢? 这个问题,顾教授曾在那场新生讲座中问过,方恒安曾在她入职第一天问过,姐妹们曾在她爽约约会时不爽的吐槽过。 她都没说实话。 ——实话是,因为她也有一个想要弄清楚的真相。 现在的父母对她很好,她假装不记得幼年时的事情。但她其实记得。她是被收养的。 她出生时就没有父亲,而五岁时,她的亲生母亲死了。 ——对,就像那个母亲死于车祸,带来磁带证据的女孩。 但是秦澜和她又有一个区别,那女孩尚且只对自己亲生母亲的死些将信将疑的疑惑,但秦澜却无比确定自己的母亲死于非命。 因为母亲的尸体是那样苍白干瘪,就好像一个纸糊出来的空壳子。那是午夜中的鬼魅,是傀儡师的木偶。 女人的手脚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针扎痕迹,背后则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她的五脏六腑都被挖空了。 所以秦澜忘不掉,哪怕她当时只有五岁,哪怕现在的爸爸妈妈对她再好,她也忘不掉。 但她其实已经记不得亲生母亲抚摸她时身上的温度了,只记得一首模模糊糊的夏夜小调。她在后面的岁月会在独自入睡时抱住小小的自己,轻声哼唱着这首歌…… 然后告诉自己等长大了,要成为很厉害的警察,将当年的凶手追拿归案,或者保护自己这样的孩子不失去家人。 她是那种天生明亮的性格,又好运的得到了养父母的许多爱,因此哪怕曾目睹黑暗也只是把这暗锤炼成瞳孔中不灭的光。 于是,她艰苦又顺利地成为了警察。 她始终没再遇到和母亲类似的案子,时隔多年,凶手自然也无从抓起。 但她其实并不遗憾,因为这种事情不再发生是好事,她只要努力着小心着做着警察,即使有时畏惧,有时犹豫,她也会像当时入学讲座时顾老师说的那样,像自己儿时许愿的那样,守护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孩子的幸福,并且给受害者带来真实和真相。 她和自己的队长和同事们一起共历艰辛,也隐约意识到最近大案频发的那些风起云涌。 她感到那名叫“林熹”的新实习生似乎有所古怪,却终究没有实际证据只觉得是自己多心作祟。 然后就是窃听器的发现,然后就是按照方老师的指示配合询问。 她信赖自己的上司和前辈,按照方恒安说的一概推作不知,只在讯问同事若有所指时作出畏惧的模样,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他们果然很快对秦澜放松了,认为她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摇摆不定的小姑娘,于是便放了她出来。 这时秦澜才清楚地明白,方恒安为什么要和她谈那一场。因为现在除了她,他的确无人可用了。 ——所有和方恒安关系熟络亲近的人都被停职封闭调查,包括郑功,也包括刑警队的其他同事。 她装出吓得惊若寒蝉的样子,同时暗暗观察着。 终于,她在深夜想办法进去见到了方恒安。 然后方恒安告诉了她那个女孩的事情。让她先一步告诉女孩危机降临。 秦澜打了当时女孩留下的电话,才发现是空号。或许是写错了,也或许……那女孩并不希望再有人因为这事找到自己。 在这一刻,或许是因为相似,秦澜奇异地共情了她。 是啊,有谁希望夜里的梦魇被在白日里无端一次次唤起呢?有谁希望拿着点虚无缥缈又残忍痛苦的希望呢? 但秦澜还是去了当时女孩的地址。 女孩是租房独居,秦澜到时门锁着,按了许久门铃都没人开,她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强行入内。 果然,那栋房子已经空了。没有血迹,没有打斗,没有挣扎的痕迹。 秦澜找了一圈,也并没有找到磁带原带——其实当时女孩也没有同意方恒安带走磁带,只允许他复制了一份。 只是方恒安担心实说会给女孩带来危险,因此一直是说磁带原件在自己这里。 但看来,不幸已然发生了。 午夜梦回那薄如纸片的苍白皮肤和空荡荡的腹腔又在脑海中闪现,秦澜一咬牙,不甘心地又把房子又搜了几遍。 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在床底下发现了一张照片。 秦澜看了一眼,浑身血都凉了。 照片里是一个雪白的房间,但上了一层深红的底色。 十数个惨白的人趴伏在地,围绕着一个白玉作边的池。 他们的头顶、手腕、脖颈、胸腔、双腿、足尖都插着细细的管,血液像生命一样从他们体内抽走然后汇聚于高出穹顶,穹顶衍生出一条管子输送进池中少年的身体。 那些管子插入人身体的位置,和她妈妈当时尸体上的针眼一摸一样。 她忽然知道母亲当年遭遇了什么。 秦澜捂住嘴,她以为自己是想呕,但是摸到的却是一脸的泪。 她抽泣着将照片翻过来,发现上面写着: “茜茜,妈妈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肯定是活不了了。但是我偷偷拍下了照片,我知道照片里的东西对他们至关重要。你用这个威胁他们放过你。女儿,对不起,要勇敢。 陈美娟留。” 秦澜知道,陈茜是那个女孩的名字,而陈美娟则是她的妈妈,那名死去的肇事司机。 她头痛欲裂,用全部的意志将照片翻过来,死死地盯着照片里池中那个少年。她竟觉得这人十分熟悉,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她的手在不住地颤抖,就在神思恍惚间,她余光看到一小团带着火光的东西朝着这照片直掷过来。人生性畏火,正常人的第一反应是松手躲开。 但是秦澜竟然没有,反而护住了已经擦着了火的照片。 但分秒之间,她听到有谁带点遗憾的“啧”了一声,同时第二下又掷了过来! ——秦澜这才发现原来竟是个带着火星的烟头。这次的力道更大,就像箭一样快速穿透照片,将其“钉”在地上! 秦澜手心火辣辣的疼,却顾不上,想去抢那照片,却发现大半已在墙角烧成了灰烬。 她颓坐在墙边,抬头看着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走了过来。 秦澜养父热爱京剧,因此她也跟着耳濡目染了些。知道那面具大体是个张飞的京剧脸谱,整体呈红色,眉心饰以金粉。但整体并不严格恪守京剧传统,许多地方透着粗制滥造。 最诡异的是,面具眼尾上挑眉眼弯弯,嘴大大咧起快到颧骨,竟是个张扬到近乎诡异的笑脸。 只听那面具男人又“啧”了声,叹道:“没想到等一等……还真等来了意外之喜。可惜这张照片你只能查看哦。” 秦澜听出他标志性的语调和变声器声音,是爆炸案和绑架案的幕后黑手,被称为”导演”。 她眸光一凝,强行从悲痛中摆脱出来,握住了后腰的枪柄。 导演却好像对她的动作一点也没注意到,只是随便客厅里找了个地方坐下,随口闲聊似的问:“觉得这张照片眼熟吗,或者是……照片里的人和这惨状,眼熟吗?”
第102章 策反与反策反 秦澜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导演看着她,眉开眼笑,自问自答道:“我想很眼熟吧。毕竟你妈妈的尸体你是亲眼见过的。不过,想必这还不是最让你惊讶的。” 秦澜忽然像失控般大喊道:“这是你们设计好的?这一切都是你干的?你们——” 她喊到这里,导演蓦地侧身,子弹擦着他的衣摆而过,射穿了玻璃茶几,玻璃“唰”地碎了一地。 秦澜一击不中,毕竟实战经验不足,微一整愣后持枪退到有餐桌遮掩的角落,同时再次瞄准。 直到她扬起枪,导演还就在原地不闪不避,和活靶子似的。 秦澜心高悬着,就在按下扳机的瞬间,导演蓦地掀起地上压满碎玻璃的桌布! 他这看似毫无章法的一扬,其实算得极准。 一方面,扬起的桌布挡住了自己,要是经验更老道的可能还能动态判断,但是秦澜显然是个理论派。 另一方面,他扬起桌布的力道控制的很准,这些碎玻璃渣子刚好冲着秦澜的面部和眼睛而去,普通人的本能反应其实应该是挡住脸并且侧翻躲过。 但是秦澜没有,这个长着一双大眼睛笑起来还有点娇嗔的女孩眼睛一眨没眨,射出了这一枪。 子弹穿过桌布,伴随着一声闷哼,血如梅花般溅在了扬起了桌布上。 而就在同时,玻璃渣子刺入了女孩娇嫩的面颊和明亮的眼睛。 秦澜捂住右眼,血从指缝间流了下来。但她仍死死握着枪——她知道,自己还可以瞄准。 然而,一堆白衣人涌入进来,他们一脚踢开了枪,将她像一个破布袋一样提了起来,绑在椅子上。 同时,她看到,那堆染血的桌布被丢在一边。导演捂着左臂站了起来。 她还是射偏了。 导演抬了下手,那些白衣人又迅速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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