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桑言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很快也看到了人群中的她,冲她微微一笑,并抬脚走了过来。 李桃脚好似被黏在了地上动弹不得,谢桑言来到她面前,在半米远的地方停下了。他个子太高了,李桃即便穿着高跟鞋,也必须得高高地仰着头。 “好久不见了。” 谢桑言人长得帅,声音也好听,有人便扯着李桃打趣:“这是谁呀?你认识这么一个小帅哥怎么也不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还有人问谢桑言:“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个子这么高,难道你是模特吗?” 谢桑言但笑不语,只盯着李桃,一个眼神都没有分出去。 旁人七嘴八舌,李桃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快要失聪了似的。 “你是……”李桃拧着眉头,一面是不敢置信,一面是惊惶无措,声音都打了颤:“……谁啊?”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他的眼睛,和死去的那个怪小孩,如出一辙。那个孩子也总是这样看他,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如看一只不成气候的虫子。每次看到他的眼睛,李桃就会很生气,也更加不喜欢他。明明只是一个臭小鬼,怎么还有脸来瞧不起她? 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多年,当时是确确实实的被警察送了回来,送回来的时候尸体都开始发僵了。 世上会有这么相像的人吗? 他说好久不见,可是李桃十分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 李桃心中忐忑不安,骤然注意到面前这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停留在她的脖子上,她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脖颈,指尖触到圆滚滚的凉物,她霎时背后汗毛倒竖。 他在看自己脖子上戴着的珍珠项链。 谢桑言道:“我来拿回属于我妈妈的东西。” 李桃面色惨白,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 男人明明彬彬有礼地和她说话,李桃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阴沉与不悦。 谢桑言道:“请问,能把这个还给我吗?”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她脖子上的珍珠。 霎然间,只靠这两句话,李桃就确认面前的人是谁了,她连连后退,状似癫狂:“你……你不是死了吗?!!” 她声音尖锐,喊破了音,一时间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人群慢慢朝他们这里聚集。 有人去扶连连后退看上去快要晕倒的李桃:“你怎么了?” “你是人是鬼!!”李桃已经顾不上其他人了,对着谢桑言怒吼。 “妈!”他们这边一团乱时,谢缜也终于进了屋,他见自己的妈妈脸色奇差,也顾不上许多了,挡在谢桑言和李桃的中间,仰着脑袋和谢桑言对峙着,可是一看到谢桑言的眼睛,就莫名怂了,气势也矮了一大截,肉肉的双腿都在发着颤,强撑着道:“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我们都不认识你,你到我家来胡闹,存的什么心思?!我已经报警了!” 谢桑言莞尔一笑,样子十分无所谓,甚至轻轻抚掌:“好啊,警察来了更好,省得有些事情被埋在暗无天日的泥土里,永远都无人知晓呢。干得漂亮,谢缜。” 谢缜:“……” 楼下的骚动很快惊动了二楼某间屋子里的人,六七个身着正装的男人走了出来,领头的中年男人西装领带,穿的一丝不苟,他们应该是在里面谈什么生意,被这阵吵杂声打扰不得不暂时中止。 “老婆,怎么了?” 谢父立即注意到了处于漩涡中心的李桃,但是她已经说不出话了,表情扭曲着,额头上都是冷汗,对他的问话也没有任何反应。谢父蹙眉,视线移到背对他,正对李桃的男人背影身上,正狐疑时,那个男人转过了身,微微仰头,朝他看了过来。 和他对上视线的那一刻,谢父下楼的脚顿时僵住,他想,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已经失控了,但是他无法控制,所有的血液冲上脑袋,他眼前一黑几乎要当场摔下楼梯。 他迈不动步子了,就这么僵立在楼梯上,不上不下。 他们夫妻俩的反应都不对劲,屋子里有眼色的人都选择静观其变,不主动上前搭话,默默观察着形势。 但谢缜不懂察言观色,他只知道自己老爸出来了,有了可以依靠的主心骨,于是就像是找到了母鸡的小鸡仔,冲上去拉住他的胳膊就开始告状:“爸,这人好奇怪的,自顾自地就闯进我们家里,说一些乱七八糟的鬼话,他刚还故意绊我,又来吓唬妈妈!但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你可千万别让他跑了! ” 谢父原本在愣神,听到谢缜说了这话之后陡然回神,怒斥:“谁让你报警的!” 谢缜被他爸爸一吼,整个呆住了,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做了正确的事,他爸不夸他就算了,居然还吼他,这是他爸第一次这么大声斥责他,还当着今天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丢了大脸,他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谢缜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嘴巴一瘪就开始嚎啕大哭。 扯着嗓子干嚎的哭声像极了电钻,搅得在场所有人脑浆几欲炸裂。 有人耐着性子来打圆场,将谢缜拉到一旁:“谢缜,你这孩子,哭什么呀,你爸不是故意的,来,吃个蛋糕。” 不管谢缜吃不吃,那人强行把蛋糕塞进他嘴里,有东西堵着,他烦人的哭声总算是小了些。 “老谢,你说你也是,和孩子生什么气啊?” “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今天谢缜生日,何必动这么大的火呢。” 有人七嘴八舌劝起了谢父,但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去和从刚才开始就泰然自若的谢桑言说话。 谢父青着脸,努力克制着自己发颤的肩膀,迈着步子下了楼。站在了谢桑言面前。 身高原因,他也需要仰着头。 他细细观察着谢桑言的眉眼,谢桑言也没有动,任他打量。 忽然,人群中有一位年长些的阿婆咦了一声,戴上了自己的老花镜,凑近谢桑言一瞧,诧异道:“真像啊……” “这位先生,你和老谢的大儿子长得真像啊,要不是知道那孩子已经去世了,我都以为你就是他了。” 空气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谢父是二婚,他的原配在生下了一个儿子之后,没几年就去世了。原配去世后,葬礼刚过没多久,他就以光速和李桃领了证。妻子去世,丈夫重新再娶也是人之常情,除了谢桑言,几乎没人对这事有意见,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他的二婚在众人心中成了一桩笑柄。 李桃婚后七个月就生下了谢缜,孩子很健康,没有一丁点早产儿的迹象,足以说明这孩子是李桃怀足了十个月份才生下的。这就露出马脚来了,时间点太不对劲了。不是没人怀疑过他们婚前就有勾搭,只是没人想到他俩很有可能是在谢桑言的妈妈病重时就已经勾搭上了,人还没咽气,丈夫就和别的女人搞上了床。大家心里明白,但都装作不知,这种事情再不光彩也是别人家的,总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 原配的儿子叫谢桑言,听人说很聪明,也很争气,可惜的是造化弄人,那孩子最后也自杀去世了。 阿婆叹着气,还在惋惜:“要是他还活着,应该也和你现在差不多大吧……” 闻言,谢父的面色更差了。 那位替谢桑言惋惜的阿婆也被他的家人也扯到了后面去,示意她噤声。 谢父佯装镇定,问:“你是?” 谢桑言微微笑着,对着面前自己的生父说道:“怎么,这么久没见,不认识我了?” 谢父咽了咽口水,眼皮狂跳,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小兄弟说笑了,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当然不认识你。” “是吗,”谢桑言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着他道:“为了你的面子连我这个儿子都不认了?” 谢父瞪大了双眼,听到这句话之后,他应当是想大叫的,碍着这么多人在硬生生忍了下来,因此喉咙里发出了奇怪的咕噜声。 谢父明明怕得要死,偏要故作镇定,“你,你少蒙我,你打的什么主意假扮他,我儿子已经死了……” “是啊,我是已经死了,要不我现在怎么能来找你呢,”谢桑言道:“看来你用当初卖我尸体的钱,赚了不少啊。那两箱钱,你花的还舒坦吗?” “!” 短短一句话,击碎了谢父勉强维持着的镇定。 他惊叫着,后撤,顾不上屋子里打量他的奇怪视线,大吼着将这些平日里的‘朋友’‘合作伙伴’都用借口赶了出去。 满屋子人没一会儿就退的干干净净。 只剩下了他们几个当事人。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以为你说这些话就能糊弄我吗!” 没了外人在,谢父也不装了,他随手拿过一瓶红酒,在桌角击碎,用破碎的半个酒瓶指着谢桑言,“别在这给我装神弄鬼,赶紧离开我的家!!” 玻璃渣子碎了一地,有几片溅到了谢桑言脚边,叶尧从进门之后就一直紧跟在谢桑言身边,不敢随意插话,让他自己处理。见状,他用脚尖轻轻将那些碎片踢开,怕谢桑言踩到。——虽然他一个鬼踩到玻璃渣子也没什么关系。 叶尧的动作不大,但一下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他身上。 谢父认出了叶尧就是当年那个和谢桑言走得很近的小子,变相地印证了谢桑言的身份,他手哆嗦地连瓶子都抓不住了。 谢桑言也不想在这地方多待,垂下眼睑,复又抬起时,房间里的灯泡尽数炸裂,墙壁裂开了缝隙,厨房里的碗碟一一爆开,电流声响彻各个角落。 李桃被吓得放声大叫,谢缜躲在他妈妈后面蹲着不敢抬头,谢父手里的半个酒瓶终于掉在了地上,哆嗦得再也站不住,跪了下来。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你自己自杀,又不是我杀的你!冤有头债有主,你现在来找我有什么用!我养你这么大,再怎么样也有养育之恩,你怎么可以对你的亲生父亲——” 灯泡一明一灭,谢桑言鬼魅般的身影伫立在他的父亲面前,道:“我回来没有别的事,拿了我该拿的东西我就会走。” 他看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李桃:“把我妈的东西还给我。” 李桃哪敢有异议,立即抖着手把自己脖子上戴着的珍珠项链摘下来,刚要有扔的动作,谢桑言沉着脸:“我让你拿过来。” 李桃只能壮着胆子走过来,将项链放在了谢桑言掌心里,然后飞速撤离到安全地带。 珍惜的宝物终于物归原主,谢桑言摩挲着掌心里的项链,眉眼间闪过一丝柔和之色,但看向谢父时那点温暖之意已然消失不见。 “当年我妈死后,你没过多久就将这个女人带回家,执意要娶她,把我关在房间里两天不闻不问。我妈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你也从我手里抢走,送给了她,只为讨她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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