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星平笑容僵住。 “如果你就是想说这些,我想这没有什么听下去的必要了。” 卢星平嘴角抽搐,颇有些强颜欢笑:“这位先生,我是在好心提醒你呀。” “是吗?可我觉得,你满是敌意。”谢北望冷眼睨着他:“你是,在当着我的面欺负叶尧吗?” “……” “你说你和他是老同学,可正常人都看得出来,你从刚才开始,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在贬低、侮辱、蔑视他,你和他看起来更像是水火不容的仇敌,而非久别重逢的旧友。” 谢北望近乎咄咄逼人,质问卢星平:“你希望我听信了你的话,然后对叶尧产生什么样的情绪呢?希望我讨厌他,嫌弃他,并因此远离他吗?你是……见不得他过一点好日子吗?” “瞧你这话说的,你俩可真是……”卢星平的笑容挂不住了,他脸上故意装出的亲近也缓缓收敛,变成了带着些恶意的嘲讽之色。他不装了,彻底打回了原型,笑道:“烂锅配烂盖,能看上叶尧的人,果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眼光烂的可以。” 谢北望平静地说:“我想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呵——”卢星平双手插兜,哼了一个:“真是一对该死的同性恋,喜欢男人,真是让人作呕。” 他望向叶尧:“叶尧,你就这么喜欢和男人鬼混在一起啊?年轻的不放过,老的也不放过,口味重的可以。” “谢桑言一死,你就缺爱缺成这样了?” “你胡说什么!” 一提到谢桑言,就像是点燃了炸弹,叶尧忽地就炸了,他目眦欲裂,脖子上爆出了青筋,“你有什么脸提他!” “我有什么脸?你不如问问你自己?”卢星平挑眉:“叶尧,你真不明白谢桑言为什么会自杀吗?” 叶尧愣住。 卢星平叹了口气,两手一摊摇摇头道:“你也不想想,他成绩那么好,人又聪明,肯定能考上好高中好大学,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可就是在和你拍了那张照片后,他就放弃大好前程去寻死了?为什么?” 叶尧最怕听到的话从卢星平的嘴巴里吐了出来:“当然是恶心你啊,恶心他自己居然和一个男的接了吻,对方还是一个靠捡垃圾过活的小乞丐,指不定吃过垃圾桶的剩饭剩菜,这样一想,可真是——呕。” 他说到最后,夸张地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叶尧红着眼睛,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气得身体都在抖,喉咙里发出近乎哽咽的声响,但他说不出话了。 原来…… 原来连别人都是这样想的。 叶尧曾经想过谢桑言自杀的理由,他的言哥那么坚强,哪怕吃着发霉的面包,哪怕要自己打工赚钱,哪怕过着那么困难的日子,他都熬下来了。可就是那天,偏偏就是那天,他怎么毫无征兆地就去寻了死…… 那短短一天里发生的事情,能影响他的,也只有那么一件事而已。 真的那么恶心吗? 他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我不这样认为。”谢北望冷不丁发声,挡在了叶尧面前,挡住了卢星平的视线。 他的身影高大,肩膀很宽,叶尧躲在他身后,被他的气息笼罩,像是躲进了一个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的安全区。 他哆嗦着,听见背对他的谢北望认真说道:“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不要用你的恶意去揣度别人的想法,如你所说,既然叶尧和他感情很好,他们相处的时间那么久,他断然不会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去死,你未免也太瞧不起人。” 卢星平嗤笑:“这话说的,我不是他,你就是了?你就知道他怎么想的了?” 叶尧的手突然被握住,是谢北望,谢北望的手很凉,他握得很紧,叶尧看不见他的脸,但也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眼眶发热,视线渐渐被涌上的水液遮盖住,面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我了解他。” 卢星平哼笑:“了解?谁?你说你了解叶尧?哈哈哈哈——”卢星平肆意狂笑:“你们认识多久啊就说了解?我从小就认识他,他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算了,你甘愿被他骗,那就随你。反正我丑话摆在这儿,等你以后被骗的一无所有的时候可别怪我今天没提醒过你。” 卢星平叼着半根烟,将一口烟雾如数吐在谢北望脸上,阴恻恻地低笑:“话说回来,他这样的,你给他一大笔钱他不就乖乖就范了吗?玩够了就扔,还追什么呢,浪费时间。还是说,你已经和他上过床了?别人玩过的烂货你也要啊?有钱人的癖好可真怪。” 卢星平伸手去够躲在谢北望身后的人,似乎不满意叶尧从刚才开始就默不作声,他浪费这么多口水,得不到一丁点有趣的反应很憋屈,“叶尧,你这么缺爱,上次聚会上的那个是你上司吧,你怎么甘愿找那么一个老头儿啊?他能满足的了你——啊啊啊!” 卢星平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就被谢北望猛地截住,谢北望面无表情,眼底里仿佛淬了冰,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卢星平突然发出连声凄厉的惨叫,他的手腕发出喀嚓一声,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卢星平满头冷汗,面容扭曲,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腕,那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大片青紫,高高肿起,整个手掌软绵绵地无力耷下。 “你!” 卢星平大吼:“艹你踏马有病啊!!” 他疼得站都站不稳了,脸白得像纸,额头上因为疼痛而泛起的豆大汗珠止不住地往下滚。 那根香烟落在了地上,谢北望上前一步,脚狠狠踩在那半根烟上碾了碾。 那股狠劲,好似他想碾成灰的不是香烟,而是面前的卢星平。 “好好和你说话你不听,我才用了这法子,你冷静下来了吗?” 谢北望脸上丝毫没有歉意,道:“用这种肮脏不堪的话来贬低别人你觉得很有趣吗。你是一直靠着欺负别人来获得优越感吗?说到底骨子里卑劣的还是你自己。” “你当着我的面这么羞辱叶尧,是拿我当摆设吗?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了?” “好啊,你竟然敢这样对我……你等着,我不弄死你们这对狗男男我不姓卢……” 叫骂间,卢星平因为弯腰的动作,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石坠子掉了出来,晃了几晃。那是一尊玉佛。 谢北望眯了眯眼,了然。 “难怪做了这么多事,还平安无恙,运气还真不错。” 谢北望这句自言自语很轻,但还是被叶尧听见了。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北望突然朝卢星平走了过去,在卢星平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轻轻摸了一下那个玉佛吊坠。 卢星平在他靠近的这一刹那间遍体生寒,全身毛孔都炸了开来。 他刚要后退,谢北望已然松开了手,那颗玉坠子又荡回他的脖间。 “你相信因果吗?” 谢北望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声音冷冷闯进卢星平脑海之中。 一只乌鸦落在栏杆上,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容扭曲的卢星平。 卢星平咬牙切齿:“你在说什么鬼话?” 谢北望和卢星平之间只相隔半步远,不远处的叶尧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卢星平心口狂跳,面前的谢北望突然笑了,戏谑地道:“你还没猜到我是谁吗?卢星平。” “谁踏马要……!”卢星平未说完的话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扼在喉中,他脸上表情变了又变,由狐疑,转为震惊,再到惊恐,他握着断了的手腕,后退几步,狼狈说道:“你,你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从刚才到现在,他都没有自报过家门,叶尧那小子肯定也不会主动和别人说起他,那这个人又是怎么会知晓的! 谢北望审视着他,如同在看一只弱小的蝼蚁,反问:“你认为呢?” 卢星平瞳孔震颤,他汗毛倒竖,牙关控制不住地磕巴,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害怕,“……谢桑言?” “你还活着?……不,不对,你分明就死……” 他反应过来了,重重咽了口口水:“你……你……” 卢星平的眼珠中倒映着只有他才能看到的景象。 面前的谢北望脸皮开始泛白起褶,精致的五官缓缓横向拉长,他的脸颊浮肿鼓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脸皮里涌动,下一秒,小股小股的水流从皮肤肌理中溢了出来,很快,这股水流冲垮了脆弱的面皮,皮肉如斑驳的墙皮般一片一片脱落,他看到了血肉模糊的红色肉块,森森白牙嵌在血色里面,裹黏着厚厚的血泥和脑浆,随后,那对凸起的眼球唰的瞪向了他。 “啊啊啊——!!!” 叶尧被突然大叫起来的卢星平吓了一跳,不知道谢北望和他说了什么,卢星平就像是疯了一样,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那只栏杆上的乌鸦也在卢星平跑掉之后,展翅飞没了影。 叶尧走到谢北望身侧,问:“你和他说什么了?”他怎么怕成那样。 谢北望依旧是那副温柔的笑相,他道:“只是让他别再来打扰你而已。” 叶尧直觉事情不简单,但他也不想多问,他不愿再和卢星平那个人渣有任何牵扯了。 “……谢谢你。” 叶尧和他道谢。谢谢他刚才愿意在卢星平面前护着自己,还帮他说话,相信他。 “你,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为什么毫不相干的你会认为,言哥当年自杀的原因不是因为那张照片。 为什么要说“我了解他。”,这个他,指的是谁? 谢北望伸出手指,轻轻在叶尧额头弹了一下,他道:“我只是觉得,不管是谁遇见了你,和你相处之后,无论怎样都不会舍得丢下你一个人的。” “留你一个人在世上,对你未免也太残酷了些。” “我是这么想的,所以……”谢北望轻声说:“我觉得那个死去的人也是。” “他肯定也很舍不得你。” 叶尧鼻子发酸,他哑了声音,哽咽着问:“……真的,会吗?” 谢北望沉沉点头,“一定是的。” 叶尧低下了头,温热的液体爬了满脸,他喘不过气,也不敢抬头让谢北望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谢北望一直都没有说话,没多久,他察觉到谢北望靠了过来,恍惚间,他腰间一紧,被轻轻拥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鼻腔里充斥着另一个人的味道。 “借你靠一会儿,这种时候就别拒绝我了。” 本想挣扎的叶尧突然失了力道,只能用力抓紧了他的衣角,眼泪弄湿了谢北望的胸口衣衫。 谢北望的怀里很冷,不知怎么没有一丁点温度,可是……却让他久违地感到很安心。 . 卢星平忿忿跑回了婚礼现场,他的手腕被生生折断了,伤口高耸瘆人,可他此时却感觉不到疼痛,他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吭哧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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