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怨完,昭凡严肃了几分,“上面派我来带你回总部。” 凌猎皱眉,“是因为这次的行动?还是因为我和‘暴猫’的关系?” “我不知道。”昭凡坦白道:“我只是奉命来接你。但是徒弟,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凌猎垂眸不语。 昭凡在他肩上拍了拍,“走吧,也不用收拾什么,这儿有的,总部都有。” “等下,我……”凌猎拿出手机,刚想说给季沉蛟说一声,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不,不像是没电,更像是死机坏掉了。 这个手机是他跟季沉蛟讹来的。怎么在这个当口坏了? 他心里闷得厉害。给季沉蛟打电话就是一瞬间的念头,这个念头被损坏的手机阻止,就消退了。 “要打电话?”昭凡递出自己的手机,“给。” 凌猎却摇摇头,“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反正特别行动队来接他,谢倾肯定知道,谢倾知道了,季沉蛟也知道。横竖季沉蛟不会认为他失踪了。 有什么就等回来之后再解释吧——如果他还回得来的话。 特别行动队的车就停在市局楼下。凌猎跟在昭凡后面,下楼时精神有些恍惚,有坎也没看到,一脚踏空,身体悬空。 他的反应力能够让他迅速站稳,他却懒得补救,任由自己摔下去。 可是料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他摔到了一个有力的、熟悉的臂膀里,呼吸中有着令人安心的味道。 视觉重新开始工作,他抬起头,撞进季沉蛟的眸子里。 “季……” 他张了张嘴,却只是吐出一个音节。 季沉蛟脸色并不好看。一手抱着他,一手拎着他的亮黄色行李箱,可是他并没有整理过行李。 季沉蛟眉间紧皱,像是在责备他。但是这一刻,他感到久违的放松。 昭凡听见后面的动静,转过来看,季沉蛟才将凌猎松开。 “季队。”昭凡自来熟地打招呼。 季沉蛟没再看凌猎,“你们来得突然,凌猎没什么准备,我能陪他一起去吗?” 凌猎顿时看向季沉蛟。 昭凡问:“谢队知道吗?” “谢队已经同意了。” “那你们等下,我打个电话。” 昭凡去一旁打电话,季沉蛟还是没有看凌猎。凌猎拉了拉他的衣袖,“你要陪我去?” 季沉蛟侧过脸,“如果你的上级同意的话。” 他说得很平静,仿佛没有带着情绪。但凌猎分明看到他的眼中流动着浓稠的担心、记挂,而这些,都是因自己而起,属于他凌猎的。 寒冬,凌猎的指尖冰凉似雪。季沉蛟觉得有雪落在自己手中,低头,看见的却是凌猎的手。 “如果我的上级不同意呢?” 季沉蛟抓紧凌猎的手,“至少他们无权禁止我去首都。我可以自己去。” 凌猎唇角弯起。 季沉蛟一时恍惚,分明从审问柏岭雪时算起,并没有过几天,但他竟是觉得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凌猎的笑容了。 这时,昭凡打完电话,冲他们招手,“走,沈寻说季队你想陪就陪!” 作者有话要说: 157和158那两章,凌猎和柏岭雪见面,有一位读者猜到柏不是阿雪,而是另一个小孩。但是很可惜,那位读者没有实名,大家看不到。我当时很想回复一下,请那位读者实名,但是这样又会剧透,只好忍住。昨天那章发出之后,终于又有一位读者提到了另一个小孩。
第215章 失声雨(51) 飞机降落在首都,经过一小时车行,凌猎终于再度站在特别行动队的总部大门前。他下意识长吸了口气,以为进去之后将面对一群老古板探究的目光,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会议室等着他的是个早已淡出警界的人——特别行动队的上一任负责人符衷。 凌猎大睁着双眼,回头看了看带自己来的沈寻,疑惑道:“符……符老板?” 符踪笑着站起,“还叫我符老板。全队就你心里没数,老板是什么好听的词儿吗?” 符踪五十多岁,是特别行动队的功勋人物,按理说可以干到功成身退,但陈年旧伤一直折磨着他。五年前,他将工作交给后继者,疗伤去了,档案虽然还挂在特别行动队,但早已相当于闲人。 凌猎去年暂时离队,他也没有出面干预,但前不久凌猎被调查时,他倒是和萧遇安、沈寻一起为凌猎背书。 这个时间点,符踪出现,凌猎猜想围绕自己的应该不是小事。 凌猎说:“您身体近来怎么样?” 符踪笑道:“哟,这就关心起我来啦?放心,没你们这帮小子成天给我惹事,我起码能活个一百岁!” 说着,符踪朝走廊上瞧了瞧,“昭烦人不是说你把夏榕市那位队长也带来了?他人呢?” 凌猎没想到符踪开口就问季沉蛟,“他在休息室。” 不知道将面对什么,刚才凌猎觉得贸然带着季沉蛟不好,于是将季沉蛟安排在休息室。昭凡发扬地主精神,已经拉季沉蛟开黑了。 符踪一幅你小子做得不对的神情,“既然来了,还怕跟我见面啊?去,把人带来。你们在夏榕市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你的事,他应该知道。” “我的事?” “啊,你的过去,你的父亲,你为什么成为特别行动队的一员。” 季沉蛟被沈寻叫走时,昭凡一阵乱叫:“你们怎么回事?要我作陪我就作陪,拆我搭子就拆?我生气了我给你们说!” 季沉蛟来到会议室的一瞬间,就觉得凌猎的情绪和刚才分开时不一样,他很安静,太安静了,坐在桌边,双手放在桌上,像个安分守己的学生。而凌猎的斜对面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男人,看那警衔,就知道是位大人物。 符衷朝凌猎旁边的位置指了指,“小季,坐吧。” 沈寻跟季沉蛟介绍了符衷的身份,季沉蛟惊讶之余连忙说:“上次的事,谢谢您。” 符衷笑着摇头,看着凌猎:“既然是我松口让他破格成为特别行动队的一员,我就必须对他负责。” 凌猎抬起头,“您刚才说,我的亲生父亲,是……是您的队友?” 季沉蛟目光一顿。 符衷叹了口气,点点头,“这事要从还没有你时说起了。” 凌猎在贵瓮镇看到的那张照片,上面和他长得非常相似的男人名叫云柔。明明是个男儿,名字却像女性一样温柔。贵瓮镇在边陲,人们放浪不羁,云柔自由自在地长大,人如其名。十六岁时,他离开热爱的家乡,一路游历,后来在北方的一座大城市暂时安定下来。 那年他十九岁,遇到了风华正茂的警校生符衷。 两人有些过节,不打不相识。云柔受教育程度低,但灵活、聪明、悟性特别强。符衷的师父觉得这是个可塑人才,要是放任他在社会上乱闯,可能是个祸害,但驾驭得好的话,一定能为警方做贡献。 凌猎听到这里,便想起十年前,萧遇安对他的评价也大抵相似。可是特别行动队何其难进,萧遇安那时也不过是一个中队长,为什么看好他,就一定能让他成为特别行动队的一员? 他知道萧遇安去找过大领导,但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大领导为什么会拍板同意。他那时才十八岁,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他当了三年行走在黑暗中的线人,“转正”之时也才二十一岁,他凭什么? 答案,仿佛就藏在符衷和云柔的往事中。 云柔对给警方干活很感兴趣,尤其和符衷搭档起来就像一个人有两个灵魂。那些年,符衷在明,云柔在暗,他们一起侦破了很多要案。 两人二十三岁时,特别行动队的前身特殊安全处成立。云柔已经不再是线人,而是和符衷一样,正式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一年后,我国和E国联合侦查一起跨国武器走私案,云柔被派到E国执行任务。这次任务很成功,但云柔却没能回得来。 卧底九死一生,他失联后,E国和特殊安全处都认为他大概率已经遭遇不幸,但符衷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搭档就这么死了,一直尝试与云柔联系。 云柔没有死,并且阴差阳错,成了E国警方插到“沉金”里的一枚钉子。 从此,他有了新的身份,他的代号是“暴猫”——因为他肩上极似猫头的胎记。 “暴猫”为E国警方提供“沉金”的情报。那时E国警方并不打算彻底消灭“沉金”,但他们需要制衡“沉金”,从“沉金”身上汲取更多利益的同时,让“沉金”对外做一些警方不可能做的事。 而这样的国际博弈从未伤害分毫我国的利益,原因就在于符衷与云柔联系上了,云柔等于是三面间谍,他制约着“沉金”南下的脚步,又为“沉金”和E国警方互相牵制互相利用出谋划策。 在“沉金”内部,他很有威信,后来某一年,出于隐藏身份的目的,他在“沉金”高层的试探下不得不与一名女子生下一个孩子。 而外界所知的是,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死了。 凌猎感到肩上的猫头胎记滚烫得灼人,他哑声说:“我就是那个小孩……” 符衷点点头,“是。云柔没有让你留在他身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因为他很清楚,他的身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我曾经问过他,把你藏在哪里。他不肯说,只说能不能活下来,要看你自己的命运。” 大雪纷飞的村落,残忍的教官,短缺的食物,被染成红色的血…… 凌猎紧握着拳头。那绝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可是在“沉金”,哪里又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云柔还必须堤防“沉金”的监视,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才是最容易隐藏的地方。 符衷说:“而且,那个村子,是‘沉金’的所有据点中,离我们最近的地方。” 小小的人类幼崽在边境村落长大了,“暴猫”唯一一次去看他,是听说他从悬崖跌了下去,而整个村子的小孩因为他遭殃。“暴猫”把那一村子的小孩救了下来,让他们不至于被摧残至死。 多年后,“沉金”已经成为E国和许多国家的心腹之患,E国内部渐渐有扫除“沉金”的声音。 云柔最后一次与符衷通话时,话语中难掩兴奋。他说他估计最多不过三年,联合行动就将打响,到那时候,他的卧底任务就算完成了,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但是他没有等到那一天,就在E国警方做早期准备时,“暴猫”在执行“沉金”的任务时,被外国杀手杀死。 他没有为祖国而死,没有为E国警方而死,他为“沉金”而死。 只有极其少数的人知道,又有一个英雄悄无声息地埋骨他乡。符衷难掩悲痛,却连去E国为至交好友收殓遗骨都做不到。 半年后,一个和云柔长得有些许相似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已经成为特别行动队负责人的符衷差点以为时光倒流,回到了刚和云柔认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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