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的人要审,要查背后的人际关系,一干通讯设备全部要收缴来调查。而累并不是最折磨人的事,而是这样的工作就像没有尽头,你以为抓到了犯罪者,其实他只是被犯罪所利用的小虾米,你把他拘留起来,还有千千万万个他在“浮光”的掩护下游走。 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已经形成,“浮光”在我国像瘟疫般扩散,刺激着人们内心最黑暗的冲动。同时,“雪童”也开始在北方猖獗,警方抓到的都是交易末端的人。 “灰孔雀”没有音讯,“黑孔雀”更是像一团一触即散的烟云。 部分年轻人、精英群体想方设法接触“浮光”,成为其忠诚又狂热的信徒。季沉蛟亲手抓了一个科技公司的青年才俊,他只有二十五岁,回国创业,本来前途一片大好,但接触“浮光”之后觉得这才是自己应该追逐的理想。他倒是没有利用“浮光”犯罪,他更加恶劣,成了给“浮光”义务打补丁的志愿者。 “你们想抓就抓,我不会忏悔,也不会道歉。我做的是真正正确的事。我可怜你们。” 审完这个人,季沉蛟在露台上抽烟,冬天的风太冷了,站在这样的风里,有种被命运裹挟的无力感。 抓人,审人,关闭被利用的APP,他们每天像被抽起来的陀螺,无法停下。可即便如此,“浮光”的影响仍旧在扩大。夏榕市还算控制得不错,前阵子和特别行动队开会,听沈寻说北方有几个城市简直要了老命。 必须尽快找到柏岭雪。 但柏岭雪到底在哪里? 转眼就快到春节了。 大街小巷新年气氛浓郁,过着普通生活的市民并不知道警方正面临一场苦战。季沉蛟熬了一宿,早上难得地起了晨雾,窗外白茫茫一片。 季沉蛟想起,刚成为刑警时,夏榕市一到冬天,经常会起晨雾。那时他跟着宁协琛出任务,熬夜是常事,而且经常会去县城乡镇,协助调查当地的命案。乡下晨雾更浓,再加上早餐铺总是白烟弥漫,一整条街哪里都是雾蒙蒙的。 宁协琛总说出来办案,到了饭点一定要吃饱,别管吃的是什么,别挑食。 宁协琛最喜欢吃包子,个头越大越好,里面的肉越油越好,几个包子和粥、咸菜一起下肚,还要打包带上几个,万一没下顿,就可以将就一下。 好几次,通宵办完案,宁协琛都带着队员们去包子铺果腹。季沉蛟那时虽然还没开始在意身材,但也不大喜欢吃包子,因为包子味儿大,吃了说话总觉得不自在。 但他一个新人,不好在前辈们吃包子时去隔壁嗦粉,所以只能参与,勉强吃一个。 宁协琛没注意到还好,若是注意到了,一定要叫他吃完一屉才作数。 他对包子没什么好印象,后来和凌猎重逢,凌猎对幼儿园的酱肉包子情有独钟,他也是花了好久才理解。 可现在,看着眼前弥漫的晨雾,他忽然有些想吃包子。不是买了带走,是坐在支起的桌子边,面前摆着刚从灶上拿下来的屉盒,缺了口的海碗盛着不太浓郁的米粥,几个小碟放着各种酱菜。 身后传来脚步声,季沉蛟转身,只见凌猎打着哈欠靠在门口。去L国之前剪的寸发稍微长长了点,打盹时睡翘了,沾了水也压不下去,支棱着像只耳朵。 季沉蛟低头笑了声。 凌猎打哈欠打得泪眼婆娑,“好心来叫你一起去吃饭,笑什么笑?” 季沉走过去,扶着凌猎的肩膀,把他推到镜子前,“像什么?” 凌猎一愣一愣的,“什么像什么?” “一只耳。” “……” 在去吃早饭的路上,凌猎滔滔不绝地控诉季沉蛟,就差点声泪俱下,“你居然说我这样光荣的警察是一只耳,黑猫警长都不会饶恕你!我们吃什么?” 季沉蛟停在一家包粥铺前,“吃不吃酱肉包子?” 风吹过,把凌猎翘起的头发吹得动了动,像是“一只耳”竖了起来。 “呀,我们夏诚实居然要吃酱肉包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说着,凌猎手搭凉棚,夸张地向西边看去。 季沉蛟拉着他坐下,“老板,一屉酱肉,一屉鲜肉,八宝粥,皮蛋瘦肉粥。” 老板说:“自己舀哈。” 季沉蛟舀好两碗,发现有点烫,便没有交给在一旁等待的凌猎,一起端到桌上。 凌猎:“你怎么不要两碗八宝粥。” 季沉蛟:“你哪顿能缺肉?” 凌猎笑嘻嘻,“确实。季老板,怎么突然想吃包子?” 老板麻利地将两屉包子往桌上一放,“他们以前经常来吃,每次都是那个队长给钱。” 凌猎眨巴眼,“嗯?” 老板忙活去了,季沉蛟分好筷子递给凌猎,“他是说宁队。以前宁队老带我们来吃包子。” 凌猎点点头,咬了口包子,“那你不是很不自在啊?” 季沉蛟舀起一勺八宝粥喂凌猎,“你又知道了?” 凌猎喝过粥,学季沉蛟的语气,“你又知道我想喝八宝粥了?” 季沉蛟说:“你哪次不稀罕我的。” 两人一边聊着闲话一边吃早餐,当初的不自在已经消失,他坐在宁协琛曾经坐的位置,对面坐着他的搭档,他下意识叫凌猎多吃点,说完又想了下,仿佛懂了些宁协琛那时的心态。 吃完正要走,季沉蛟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回头一看,有些惊讶,“文……文老师。” 凌猎也跟着转身,打量着端着粥,正要坐下的中年男人。 文争朝,上级单位来的,当初徐嘉嘉的案子,上面成立了专案组,文争朝就是组长。重案队还因为淡金的死被调查过。 文争朝向二人点了点头,笑容有些疲惫和勉强。 季沉蛟觉得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问:“文老师,今天过来是有事吗?” 文争朝说:“我……我一会儿去找谢倾。” 季沉蛟更加在意,重新坐下,“什么案子?” 文争朝叹了口气,说的却是别的事,“以前我和宁队经常上这儿来吃包子,他这个人,总想占我便宜,每顿都要我请客。” 季沉蛟略感诧异。自己进队时,宁协琛很大方,钱都花在了队员身上。 文争朝语气里充满怀念,“那是他成熟了,有担当了,他一个当队长的,怎么可能让你们花钱?他啊,就知道来刮我的油水。” 季沉蛟忽然有预感,文争朝这次是为了宁协琛而来。 文争朝的包子上来了,凌猎一边听他俩聊天,一边不客气地吃了两个。 季沉蛟好一会儿才发现凌猎的偷吃行为,文争朝笑道:“小凌多吃点,我上了岁数,买的还是原来的分量,已经吃不完了。” 季沉蛟问:“文老师,你要找谢队说的事,是不是和我师父有关?” 文争朝的手顿了顿,点头,“我收到了老宁发给我的求救信。”
第209章 失声雨(45) “什么!” 刑侦支队长办公室,季沉蛟、谢倾、文争朝围着茶几而坐,凌猎一个人靠在窗边。 茶几上摆着一个笔记本,文争朝的邮箱中有四封匿名信,每一封的抬头都是“老曹”。 前面两封发送于一月二十五和二十六号,内容相似,都写着:救我。 第三封是二十九号发的,没有内容,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段模糊的公路,有玻璃遮挡,看角度应该是从高速行驶的车中匆忙拍摄的,公路是盘山公路,护栏外面是山林。 最后一张发于今天凌晨(二月一号)两点,也只有照片,拍的是一个小镇,房屋寥寥。 照片难以分辨到底是什么地方,而邮件是从哪里发来的,文争朝更是无从判断。 “这个邮箱我上得不多,昨天晚上才打开看。”文争朝眼眶渐渐红了,“宁队他在向我求救!” 季沉蛟心脏跳得飞快,“等一下,文老师,你怎么知道发邮件的人就是宁队?” “因为只有他这么叫我。”文争朝叹气,“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把我的名字读错了,是zhao,他读成chao,还是平舌音。我纠正他,他也不听,还给我改了姓,私底下叫我老曹。” 文争朝在眼角擦了擦,“一定是他,你们想想办法,宁队这些年吃了大苦,一定要把他平安救回来!” 季沉蛟不免动容,谢倾说过宁协琛和文争朝年轻时互相看不惯,但宁协琛出事后,文争朝一直暗中帮助刑侦支队,从未怀疑过宁协琛。这是个看上去世故圆滑的领导,但这一刻,出现在他眉眼间的只有对故人的担忧。 笔记本被送到技侦工作区,谢倾陪文争朝离开。凌猎抱臂看着显示屏上出现的代码,发出一声上扬的:“嗯?” 宁协琛可能发回求救信息一事在夏榕市警界高层引发关注,上面给沈栖加派了技术人手,督促尽快锁定发信的位置。匿名邮件使用了复杂的跳板,部分路径已经消失,追踪起来异常困难。 凌猎在技侦工作区打了个地铺,沈栖他们正在熬夜工作时,他搭着小毯子,听着键盘声睡得十分酣甜。 季沉蛟来叫他回去睡,他摇摇头,“我要在这儿守着。” 沈栖说:“哥,你又看不懂。” 凌猎:“那我不会装懂装忙给领导看啊?” 季沉蛟:“……” 凌猎肯定不是装懂装忙,别人都可能干这事儿,但凌猎最不可能。季沉蛟这两天都觉得凌猎好像在思考什么,揉了把他刺刺的头发,“陪我去兑杯咖啡。” 凌猎把小毯子披在肩上,迷瞪瞪地跟着季沉蛟撞进休息室。季沉蛟撕开两包咖啡粉,又加了盒牛奶,金属勺子在杯壁上敲得叮当作响。凌猎缩在沙发上看他的手,看得有点入迷。 季沉蛟搅拌完喝了口,把杯子递给凌猎。 凌猎接过,“给我的啊?” “不然我放这么多奶干什么?” 凌猎笑笑,舒坦地喝起来。 季沉蛟又给自己兑了杯黑的,“你是不是觉得哪儿不正常?” 凌猎正好把咖啡喝完,“时间有点巧。” “嗯?” “宁协琛给文争朝发信息的时间太巧了。”凌猎说:“现在正是‘浮光’大势发展的时候,‘浮光’基本已经和我们撕破脸,不装了,柏岭雪他要的就是在我们国家生根发芽。而重伤的宁协琛刚好给他的老队友老朋友发来求助。” 季沉蛟说:“所以你觉得发信的其实不是宁协琛,而是‘浮光’的某个谁,那些邮件更像是‘浮光’引诱我们去做某件事,或者去某个地方的阴谋?” 凌猎点头,耸了耸肩,“但遗憾的是,就算知道这是阴谋,只要技侦锁定方位,我们还是会去。” 凌猎盯着季沉蛟,语气忽然沉了下去,“尤其是你,季队。” 他很少用“季队”这个称呼,季沉蛟愣了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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