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猎点头,一想到季沉蛟已经先一步面对督察队,他对面对那些人就没了多少排斥。倒是喻夜生一百个不情愿,拉住凌猎不让走。 凌猎嗤笑道:“你爸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笨儿子。我看你比我还更像是捡的。” 喻夜生懵逼,“啊?” 凌猎说:“除了‘浮光’,喻潜明就是这场博弈里最大的赢家。喻氏会收缩,但你们这些小少爷一辈子的衣食无忧算是保住了。” 喻夜生还是不明白,凌猎已经潇洒地下楼,往警车走去。 看着督察队的车驶离,梁问弦脸色沉下来,从兜里摸出一盒烟。 情况并没有他刚才说的那么乐观。 半夜,凌猎一个人回来,季沉蛟将消息带到重案队时,每个人都松了口气,席晚激动得都掉眼泪了。但季沉蛟状态很不对,沮丧、愤怒、心事重重。 梁问弦猜到他们吵架了,凌猎独自行动,换成他是季沉蛟,他也会生气。他安慰了季沉蛟两句,季沉蛟却忧心忡忡道:“梁哥,凌猎可能会有麻烦。” 搜救耗费了太多心力,梁问弦当时没转过弯,“麻烦?” 季沉蛟:“他回来得太奇怪了。两个幸存者,喻夜生是喻家人,他也算是半个喻家人。喻夜生好歹爆炸时还在榕美,他被莫名带走,又被莫名送回来。” 梁问弦倒吸一口凉气,“凌猎会被怀疑!” 季沉蛟看向夜色,那是县医院的方向,救护车已经将凌猎送过去了。也许督察队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但凌猎有各项体检要做,他们就算要带走凌猎,也要等到天亮,县医院的医生出证明。 而此时,督察队只能冲着和凌猎关系匪浅的他来。 夜里一切都在混乱中,没人知道爆炸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喻勤的人为什么会死光,喻夜生为什么会被丢出来,凌猎为什么被带走又被送回。季沉蛟只能克制着对凌猎的愤怒和记挂,一边坚守在岗位上,一边为可能发生的事做准备。 技侦那边已经发现凌猎和“浮光”曾经出现在玉容叹歌,特警立即封锁了半座山,锁定柏岭雪所在的别墅,但别墅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浮光”为什么不杀了凌猎,还把他送回来,这着实引人联想。 果然,凌晨两点多时,谢倾打来电话,让季沉蛟有个心理准备,刑侦支队会力保他和凌猎,且已经联络特别行动队,但对他也有一个要求——不可为了凌猎而有所隐瞒。 不久,督察队的车到了。梁问弦送季沉蛟上车,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季沉蛟说:“梁哥,有件事要拜托你。” 梁问弦说:“别跟我客气。” 周围有外人,季沉蛟顾不上那么多,当着他们的面凑到梁问弦耳边:“明早去一趟县医院,我担心凌猎反感督察队,拿特别行动队的身份去压他们,反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梁问弦郑重道:“包在我身上。” 连着把季沉蛟和凌猎都送走了,梁问弦觉得空落落的,不杀喻夜生,把凌猎毫发无伤地送回来,恐怕是“浮光”的另一个阴谋。 凌猎到达市局时,季沉蛟已经熬了一宿。当然,他们之间的距离虽然只有几个房间,却暂时没有见面的机会。 谢倾是刑侦支队现在为数不多能够见季沉蛟的人,督察给他打开门,他将一个纸袋放在桌上,里面装着一个汉堡,一杯冰咖啡。 季沉蛟眼下浮着一圈青紫,胡茬也冒出来了,虽然刚去洗了把脸,但看着还是不太有精神。 “谢队。”季沉蛟想说点什么。 谢倾却示意他赶紧把早餐吃了,“知道你们这些臭美的在意身材,不爱吃汉堡,但我想来想去也就它能量最高。” 季沉蛟拿出汉堡,无可避免地想到凌猎——过去的这一天,他总是想到凌猎,从担心得发疯,到生气得想把凌猎生吞活剥,到勉强冷静下来,却又思考起凌猎将面临的调查。 他想说,爱屋及乌,现在自己已经不讨厌汉堡了。 “你吃着,听我说就行。”谢倾道:“你的问题不大,主要就是你可能是喻家丢失的孩子,喻潜明说他和你一见如故,如果你不是警察的话,他很希望你能够回到喻家,继承属于你的那一份家业。” 季沉蛟斩钉截铁,“不可能。” 一切的变数都集中在他的身世,和凌猎藏在家中的那份亲缘鉴定上。但从昨天到现在,他几乎没有分出心思来思考这件事。他是喻戈也好,不是也好,这不重要,凌猎背着他涉险才是他真正在意的事。 “你先别急着表态,正式的亲缘鉴定还没出来。”谢倾说:“昨天在喻勤、凌猎失踪的情况下,喻潜明突然告知我们这条线索,他的用心很值得探究。师弟,我不觉得他真是觉得血浓于水,想在生命的倒计时里找回亲人。” 季沉蛟:“他想要让我在公安系统里爬不起来。” “你心里有这个数就好,你们的家务事我实在没立场干预。另外。”谢倾顿了顿,“那份灰色机构的鉴定结果对你很不利。它至少证明,你和凌猎早就对你和喻家的关系有了猜测,但是你们没有主动避嫌,也没有将这条线索上报。” 季沉蛟垂下视线,片刻说:“这事责任在我,我接受处分。” “我理解你的心理,我也会向督察队解释。”见季沉蛟吃完早餐,谢倾把纸袋拿过来,准备离开,“师弟,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不过就是面对督察队而已,我、宁队,哪个在重案队队长这个位置上的人没有经历过?” 季沉蛟明白谢倾是来安慰自己,起身向谢倾敬了个礼,“师兄,谢谢。” 谢倾笑道:“别这么见外。” 季沉蛟却说,“是上次我休假的事。” 谢倾愣住片刻,旋即明白季沉蛟被关这一晚上,已经把那次不同寻常的休假想明白了。 谢倾叹口气,走过去抱住季沉蛟,在他后背上拍了拍,“当领导的不就是扛事儿的吗,我这又不上一线又不拼命,什么事都不给你们挡,怎么配得上你们叫我一声谢队?” 门即将关上,季沉蛟终于忍不住问:“凌猎……他怎么样?” 谢倾说:“身体没问题,正在和督察们‘聊天’。” 门将外面的动静隔开,季沉蛟放空地站了会儿,到桌边靠着。昨天发生的事倒带似的在头脑中重演,将凌猎推倒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气得失去理智,腿上一大片青色,是被凌猎给踹的,直到现在,他才隐约觉得痛。 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那么短的时间里,他居然半是负气半是冷静地做出让凌猎一个人去县医院的决定。 那时他尚未完全梳理出脉络,只是本能地不想看到凌猎,本能地觉得最好不要和凌猎待在一起。 等救护车开走之后,他闻着风里的焦糊味和秋天降临的萧索,才清晰地想到后来他向梁问弦分析的可能。 督察队必然会查他和凌猎,但凌猎在医院接受观察,督察队半夜只能带走他一个,重案队和特别行动队都会有更多的应对空间。 昨天凌猎独自来到榕美时,也是在突发情况下做出的紧急判断吗?所以才没有告诉他? 季沉蛟疲惫地捋了下额发,仍旧无法说服自己完全放下这件事。一想到凌猎可能葬身火海,神经就急促地紧绷起来。 甚至觉得,一条隔阂在他与凌猎之间横亘,他没办法越过去原谅凌猎。 “你们查我就查我,把季沉蛟关起来干什么?”凌猎抄手坐在椅子上,冷眉看着许将。 许将问:“你昨天为什么去榕美?” 凌猎把接到喻勤电话,从喻勤手下的子弹中死里逃生,意外救下喻夜生的事说了,没添油加醋,但也没提自己和柏岭雪的关系。 许将说:“那你的意思是,喻勤想把你引诱到榕美炸死,她同时约的还有‘浮光’和喻夜生?如果‘浮光’不到场,喻夜生就背锅?喻勤为什么非得灭你的口?” “因为……”凌猎打住,要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就必须提到季沉蛟的出身。他不想说给外人听。 许将步步紧逼,“因为什么?” 凌猎一句“无可奉告”已经到了嘴边,忽然想起在县医院时梁问弦的交待,喻潜明那老东西看热闹不嫌事大,既然说出季沉蛟可能是喻家人,那他在这儿隐瞒已经没有意义。 凌猎换了个姿势,坐得更加随意,“因为我怀疑季沉蛟就是喻戈。不用我介绍喻戈是谁了吧?” 许将冷笑,“是曾经的你,现在的季沉蛟。” 凌猎说:“季沉蛟不知情,是我单方面怀疑,两份鉴定都是我做的,鉴定结果揭示出一个喻勤掩饰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她不是真正的喻勤,为了掩饰这个秘密,她身上至少背着两桩命案。” 许将皱起眉,检察院还未能掌握这些信息。 凌猎哼了声,“专业的线索当然要交给专业的刑警才有用。你们检察院不了解,我不怪你们,但你们把我关在这儿,就是耽误查案。” 许将立即说:“那你怎么解释,想灭口的是喻勤,但最后却是她自己被灭口?” 凌猎:“当然是因为她菜。” 许将盯着凌猎的眼睛,良久,“你提供的线索,我会完整转交给重案队谢倾,但你和季沉蛟暂时不能参与调查。” 凌猎露出“老子不稀罕”的不屑神情。 “别高兴得太早。”许将又问:“你亲眼看到‘浮光’杀死喻勤及其手下?” 凌猎说:“没看到,但听到枪声,也看到血。我说许督察,在喻勤的死上我有没有撒谎,你不会看尸检报告吗?” 许将也不恼,“尸体都烧成那样的,有的还残缺不全,当然需要你这个‘当事人’来补充描述。既然‘浮光’和喻家是共犯,‘浮光’为什么要杀死喻勤?” 凌猎只说出了最浅层的原因,“喻潜明和‘浮光’切割,喻勤想嫁祸‘浮光’,这两边都想靠着警方的力量绞杀‘浮光’,尤其是喻勤。都被骑到头上了,‘浮光’会没行动?” 许将过了会儿才说:“凌猎,你没说实话。” 凌猎微微拧了下眉,“我句句属实。” “但你有所隐瞒。” “……” 许将又道:“但我最好奇的还是,全程你都是知情者,‘浮光’炸死喻勤众人,居然会在爆炸之前带着你离开。你和‘浮光’到底是什么关系?” 凌猎沉默。 许将说:“十年前,你加入特别行动队就是个阴谋?” 凌猎在片刻的安静后忽然笑出声来。 许将寒了神色,“你笑什么?” “你这不是在羞辱我,是在羞辱特别行动队某些人的智商。”凌猎道:“你不如去问问符衷符队长……噢不对,他老人家已经退休了。那你去打听一下冬邺市局的副局长萧遇安,看看他是不是个引狼入室的憨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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