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靠。一个关键线人透露的。” 要这话是任开说的,姜月还有可能不放心,温冷认定的,她当即严肃对待起这事来。 唐泽明虽然不在了,但换了温冷来,姜月莫名有些老怀宽慰的感觉。 “局里有耗子的事还得慢慢查,急不来。”姜月都干了多少年了,稳得很。话锋一转,她对两人道:“昨天你们俩,第一时间怎么没一个在现场的?” 温冷低头,任开左右顾他,两个都没立即答话,而是同时哑火,姜月嗅出了不太对头的味道。 “我去见线人,就是透露局里可能有内鬼的那个。”温冷的说法十分妥帖,再次真实无谎言。 姜月看着他,很好,没跟着任开学坏,说的是实话。 温冷又看向任开,“接头后,发现线人身份被暴露了,柯成的人杀上门来,我和线人被困在屋子里。幸好任开赶来,救了我们。” “还有这事?!” 姜月这话是朝着任开去的,随即对着他直摇头。意思很明确,温冷是新人,他不知道轻重,你一个副队就放任他一人去见这么危险的线人?你这带教怎么搞的?要没赶上,两个人都得出事! 扣钱,涨记性。 姜月这么想的,立刻就这么做了,“任开这个月奖金扣了。扣下的钱捐给英烈基金会。” 任开摊手,给基金会捐钱他没意见。 他转向温冷,眼神不善。 温冷接下任开的眼刀,更温和地回看他,开口还对姜月道:“不怪任队,是我没报备,悄悄去的,还好任队发现得早,觉得不对劲立马赶了来,又帮我捡回条命。” 任开突然发现,温冷很少叫他任队,总是直呼姓名。以前他没在意过,这一刻却感觉出不适来,他告诉自己是因为他听惯了搭档叫自己名字,而不是因为任队的称呼里那点疏离和陌生。 “温冷这个月奖金扣了。钱捐给英烈基金会。”任开突然原封不动照搬了姜月的话,他看着温冷,整个办公室都能感受到他对眼前人的强烈不满。 两人眼神交汇,一个温和地说着各种只有两人知道的双关暗语,听来又都是事实。一个毫不遮掩地针对某人,脸上写满不爽。要不是还知道压抑着怒火,姜月觉得任开随时都能将温冷掼上墙,就像两人头一回进警局时那样。 对望的两人终于错开目光。任开咬紧牙——温冷,我看你还能演多久。 姜月直觉这两个没完全在她面前说实话,但也没太离谱,另外,瞎子都看得出这俩闹别扭了,她现在大案压头,懒得管这些细枝末节。 都是成年人了,她又不是两个的保姆,成年人就要对自己负责。 她只提醒了一句:“我不管你们俩闹什么,案子到了关键时候,柯成依然在逃,毒气罐还没下落,你们谁要是敢给我掉链子,我饶不了他!” 说完,她就把两个都轰了出去,真是眼不见心不烦。 温冷和任开对立在走廊的两侧,两人谁也没进大办公室,姜月说得对,有些话得先说清楚,案子才能顺利办下去。 不能再发生昨天三岩小区那样的事。 几分钟过去,走廊上偶尔有人需要从两人形成的低气压区借道,大都头也不抬地快速通过。 温冷有些莞尔,先开口道:“总堵着路也不是办法。” “别拿你在头儿办公室的那套敷衍我。”任开不屑得很。 “好。”温冷直起倚墙的上半身,“我和你一样想抓到害死唐泽明的凶手,但这个案子不能影响抓捕柯成,尤其不能影响到通往毒气罐的各条线索。重案大队所有人的优先级必须是先找到毒气罐和抓捕柯成,活的。” 温冷在“活的”上加重了语气。 “你同意这点,我们就能合作无间,就能尽快破案。事情完了后,我不仅会配合你查明白唐泽明的案子,之后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 任开很想吼他,你他妈算老几,心里的理智却明晃晃跳出来站了温冷的队。 全市都压在这一系列案子上,任开只能压下火气哼了声。 温冷知道他同意了,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 宋小磊大老远地从走廊另一头跑来,“林晓云刚说了个线索,她做过义工的那个灵梵寺呢,她说那里的住持和霍竟成的关系不一般,但她也说不上来什么具体的。凭她和霍竟成的关系,我觉得你们应该会想要听听这条。” 温冷抬眉,“有种说法是,女性在谈恋爱时,直觉会特别准。” 任开已经拔腿往楼梯处走,温冷跟在他身后,两人直奔灵梵寺。 楼梯下了过半,任开冷不丁转身道:“你要再敢骗我……” 他没有说下去,也无需再说下去。 温冷点头,没人比他更清楚后果,但他没法应他。 两人来到停车场,夜路德的发动机声重又在院中响起。 二楼,大办公室靠窗坐着的周鹏抬头看了眼楼下,“温冷和头儿闹别扭了?” 张浩不知道在查什么,回神道:“啊?” 周鹏看着院子里的动静,“两个人一块出去办案,温冷骑车走的,没坐头儿的车。” 张浩愣了愣,随即脑中飘过很久以前在更衣室撞破的某一幕,他耸耸肩。 “呃,你懂的,床头吵,床尾合。”
第74章 温冷停稳夜路德的时候,任开已经锁了车,跨过山门往上走。 他望着他的背影,摘去头盔,沉默又矫捷地跟上。 面前的山道曲折蜿蜒,是不同与去年深秋的景色,任开的身形移动得很快,好巧不巧,他穿了和第一次来寺里时同样的外套。 早间的山林寒凉得紧,风过处,花叶沙沙瑟瑟。 那个深秋的黄昏,任开在微雨中,不情不愿将带着体温的外套递了过去…… 前方的拐角亭,任开没有听到温冷跟上的动静,他忍不住转了身。 温冷正停在长长的山道上,山间有风,掠过他的黑发,吹拂过一身劲装黑衣,日光闪耀到他苍白的皮肤上。眼前唯有黑白两色,却刺目地叫任开无法直视。 寺院的晨钟轰然响彻,回荡在天地间。 那钟声敲在世人心头,声声紧又声声慢,似重又轻,到底难唤醒梦中人。 任开再度看向温冷,他缓步上前,正回望自己。 那目光和记忆中的重叠,深秋时节他亦曾这样望向他,目光里满是他不能明了的怀念,触动和感伤。除了记忆中的这次,这目光重叠的还有更久远的记忆,任开不想让温冷就这样唤起他对唐泽明的情绪,至少不是现在,一大早的办案途中。 他毅然转身,直直往山门攀去。 进了庙中,任开出示证件,直接点名要找上次接待过他们的能仁师父。 在等待知客师父的间歇,温冷看向任开:“待会儿分头行动?” 任开没肯在禅房老实坐着,人正在禅院廊下溜达,听见问话,他隔着窗棂道:“我查僧人和其他的工作人员,你查金主和被救助的慈善对象。”他顿了下,补充道:“后头两样牵扯到不少资金往来。” 这是承认温冷在查账上的功夫。 温冷点头,“那住持方丈呢?” 廊外已传来了脚步声,随即是任开回答能仁师父的问好,很快两人前后脚进了禅房。 进屋时,任开朝温冷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在和能仁谈话时默契地从头到尾不提方丈的事,以免打草惊蛇,只说林晓云已经归案,来寺里核对下她的经历和证词。 能仁师父不疑有他,又请来一位知客僧将两人分别引去查册和财务室。 财务室坐落在灵梵寺左路某个单独的禅院中,温冷被请进接待室,知客僧和会计一同给他接上财务系统权限,另外抱来厚厚一摞纸质凭证。 窗外宁静无声,偶有两声鸟鸣,温冷翻到了大量霍竟成的捐助材料,甚至还查到了当初顾娉婷捐给寺庙用来关照林晓云的那笔款子。 单从账面上,似乎看不出灵梵寺接受的这些捐赠有什么问题,钱的来路没问题,那么接下来就是查去路的问题了。 日近午时,有小沙弥进来,请温冷去隔壁斋堂用饭。 温冷谢过,边走边问:“和我一起来的那位警官呢?” 小僧恭敬道:“任警官应该会在大膳堂那边用饭,财务室这块儿离前边有点远,所以后面的师父们会在小膳堂吃午饭,两边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温冷点点头,两人一路随意聊着,用完饭,温冷谢过小师父,独自一人往回走,忽然一道沙哑的女声飘过。 像蛇一样的嗓音顿时缠上了温冷的颈脖,刹那的窒息令他恍惚了几秒,等他再度找回呼吸,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 温冷飞快冲过院落,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奔去,院落外的空地上,殿与殿连接的各处回廊中,四处兜遍,温冷都没有再寻到那个声音。 他站在分岔路口,午饭前后,四周的人不少,香客和志愿者中多的是中老年女性,温冷来来回回,都再没听到那个声音。那个他梦里都不会忘记的女声。 温冷不得不放弃搜寻,他回到接待室,直到日影西斜,任开坐到了他身侧,温冷才停下,抽出身来。 “怎么查了这么久?”任开有些奇怪。 温冷从资料堆里抬头,脸上是明显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的灰气。 任开没来由心里一紧,他人还没意识到,话已经问出口:“怎么了?” 温冷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他没法说沙哑女声的事,只揉了揉脸道:“就冲霍竟成捐给寺里的那些钱,方丈待他也不能像一般人啊。说他是灵梵寺第一金主都不为过。不过这些钱寺里收得都是合法的,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 任开皱起了眉头,温冷微微扯了下嘴角,翻出早准备好的一个名册,“不过我找到了这个,这些名字让你想起什么?” 任开低头查看,名册上记录的全是罗国人名,绝大部分是女性的姓名。 任开快速翻了下,收起名册,“把这个交给查菲,他就不会再抱怨林晓云给的那个罗国替身的信息太模糊了。” 温冷点头,“我已经找知客僧求证过了,这些人都是寺庙下属的慈善机构收容的,有偷渡的,有被贩卖来这儿的,年轻女性居多。” “你那头呢?有什么发现?”温冷看向任开。 任开回看他,眼神幽深,“王胜海……“ 听到这个名字,果然温冷难以控制地瞳孔微张。 任开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继续道:“王胜海在寺里的义工名单上,给寺里跑过长途。” 至此,两人所有的发现都证实灵梵寺确实有问题。 下山前,任开说了最后一个发现,“至于方丈。我从一位上年纪的老香客那儿打听到,现在的觉空法师接过老方丈的衣钵前,老方丈是另有一位关门弟子的,当年老方丈圆寂后,这位法号觉中的法师就被排挤出了灵梵寺,听说在本市的一座小庙闭门修行,靠一些老香客接济,过得十分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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