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犯罪分子见到江裴遗就跟老鼠见了猫,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问什么答什么,从头到尾老老实实交代。 贺争盯着显示屏目不转睛,半晌赞叹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跟江处这样,往那一坐就自带两米八气场啊,也太帅了。” “怎么,你这个林队头号粉丝的帽子打算换个人戴了?” 贺争马上表明立场:“那不能,我对林队绝对忠心耿耿!我就是短暂地在其他墙头上蹲一下!” 旁边一个刚入职一年的小刑警道:“江处确实是牛啊,当时一个人端着冲锋枪就上去了,打的对面十几个人硬生生不敢露头,我当时都看傻了。” “要么说人家是省厅调派的精英呢,就是不一样。” 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知道怎么,章斐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伤感,低头叹了口气。 她语气难以言喻:“你们都还年轻啊,小伙子们,一看就没见过大世面。” 看到江裴遗那堪称炫技一般的单兵作战能力,章斐其实是没有多大震撼的,因为她很多年前就见过那样孤勇又强悍的人,知道能够以一敌百的人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章斐道:“听姐给你们讲个故事。” 沙平哲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点了根烟道,“05年那次行动是吧,我还有印象。” 听到这两个人说起从前的行动,有很多这两年刚入职的资历不够的刑警都竖起了耳朵。 “对,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我也还是个刚转到市局的小条子,除了一身三脚猫的功夫其他什么也不会。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突然就被一个紧急通知拉出去集合了。” “……上了车以后才知道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当地特大犯罪集团沙蝎,而对方足足有二百多人。” 章斐语气抑扬顿挫道:“那时候的沙蝎可比现在嚣张多了,就像昨天那种规模的枪战,根本都不算什么。” “当时市局确定了沙蝎老巢的位置,联合当地武警一起行动,想把这个组织一网打尽。” “我们的进攻遭到了对方的负隅顽抗,他们留了几个弃子在地面上拖延时间,剩下的人从地下通道跑了,分成了两股,逃向了两个方向。” “所以我们也跟着兵分两路,大部队跟着对方的大部队,我们一个十七人的小队,追着另外的那一小部分人。” “我跟着当时的行动指挥,一路追着那一小撮人,进了一栋烂尾楼——我们都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在那里接应他们。” “我们那一小队跟着他们进了楼栋,前脚刚进去,后脚一楼的出入口就炸了,二楼的楼层都开始往下塌,外面的人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都被关在一楼的楼道里。” “……跟那十几个犯罪分子,还有接应他们的同伙一起。” 这情节简直跌宕起伏,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呢?” “楼道里基本上没有掩体,我们在狭小空间里跟对方发生了激烈枪战,到最后所有警察的子弹都打空了。” 章斐说:“我以为我要肯定死在那里了,当时是真的走投无路,我都做好跟那些犯罪分子同归于尽的准备了——不只是我,我们整支小队都是弹尽粮绝的状态,站在那儿就是活靶子,连肉搏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连刀都拿出来了,最后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就在我们准备一块冲出去的时候——” 章斐在所有人目光灼灼的注视之下大喘了一口气,“然后就听到外面突然一声雷管爆炸的声音,对方身后面那堵墙就轰的一下炸开了!” “楼体紧跟着发生二次坍塌,那些纷纷扬扬的土块、烟尘还没落下去,我就看到林队端着一把机枪从小范围爆炸的墙体外走了进来,对着那些犯罪分子哒哒哒哒——” 章斐端起手臂做了一个扫射的动作,“对方根本没反应过来,瞬间就倒了一排!” “毫不夸张的说,我们当时都愣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就跟拉拉队一样,看着林队打空了那一整梭子子弹,然后又换上双枪,一枪一个、一枪一个。” 章斐信誓旦旦道:“以上描述绝对没有任何艺术加工的成分,你们不信可以问老沙——一点不夸张的说,我们那一整支小队的命都是林队救下来的。” “林队从进来到结束战斗不到一分钟时间,他把我们从楼层里带出去,下一秒那烂尾楼就在我们眼前完全塌了,轰隆一声巨响。” “后来我们才知道,市局的大部队也被缠住了,当时根本无法支援,林队是一个人折返回来救我们的。” “这件事以后,林队直接从普通刑警破格提拔到我们刑侦队的副支队长。” 章斐道:“现在林队已经是支队长了,而我还是个普通刑警。” 沙平哲道:“我还是一个马上要退休的普通刑警。” 章斐感叹道:“你们能想象当时那个场景吗,头顶上的天花板塌了,烟尘漫天飞舞,石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跟末日灾难片一样,我们的枪里没有子弹,都做好英勇就义的准备了。” “结果突然一个天神下凡!给我尚且幼小的心灵带来了难以想象的震撼,当时就懂了力挽狂澜这个词的意思了。” 章斐停顿片刻,神情遗憾道:“但是后来……” 后来…… 没有人愿意提到五年前的那场行动。 现在站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没有参与那场行动的“幸存者”。 信宿轻轻靠在墙上,单手插兜听着她声情并茂的“忆往昔”,几乎能想象出章斐描绘的画面。 信宿亲眼见识过林载川的身手,他觉得现在的林载川已经很帅、很厉害了。 ……只是的确有点遗憾。 单手端机枪的林载川一定也很酷。 可惜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
第八十三章 这起集体犯罪大案正式开始收尾工作,市局里的刑警都忙的脚不沾地,恨不能一个人掰成两半用,信宿泡在审讯室里,一上午都没有跟林载川见上一面,直到中午十二点多,他才一脸疲倦从审讯室里走出来,径直去了林载川的办公室。 信宿推开门,往里扫了一眼,发现林载川没在办公室,只有江裴遗在办公桌后面坐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听到开门的声音,江裴遗从电脑后抬起眼。 信宿稍怔了一下,问:“林队不在吗?” 江裴遗道:“他去魏局那边了。” 听到他这么说,信宿也没着急走,想了想,反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语气很客气,“江处,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跟林载川温雅随和的性格不一样,江裴遗是那种名副其实的高岭之花,脾气很不好,性格冷硬的吓人,年轻的时候是省厅里出名的“反骨仔”,脾气十年如一日的冰冷。 但这是林载川让他“多照顾”的人,所以江裴遗对信宿的态度也没有那么冷淡,微微点了一下,“嗯。” “我听载川说,你是从前跟他在一起训练的好朋友。”信宿微微笑了一下,“可以跟我说一下载川以前的事吗?” 这句话问的就非常微妙了,再加上信宿故意把称谓模糊的暧昧至极,旁人听起来就像是在打听男朋友的过往。 信宿以前对林载川的过往是不太感兴趣的,总归是他没有参与过的曾经,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但今天上午听到章斐那一段声情并茂的讲述,他突然有一点想知道林载川的过去是怎样的了。 而找谁问这个问题,江裴遗当然是最好的人选。 听到他的话,江裴遗思索片刻,而后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 他一句废话都没有,平铺直叙道:“刚进特训部队的时候,我,宋庭兰,林载川,我们三个被分在一个小组。” “我不喜欢跟人说话,林载川也是沉默寡言的性格,我们两个交流的时间并不多,基本上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 “林载川一直是我们三个人里成绩最好的那个人,体能、战场应变能力、单兵作战能力,或者纸面上的考核成绩,他向来都是第一。” 江裴遗淡淡道:“当时我们整支特训小队的人,基本都听说过林载川这个名字,他很有作战方面的天赋。” 听到这里,信宿稍微有些诧异。 他只知道林载川出身不凡、实力远超常人,但不知道他在那些各路精英里竟然也是佼佼者。 ……但有一点说不通。 江裴遗明显是不会夸大任何事实的人,可是为什么宋庭兰跟江裴遗后来都去大型犯罪组织当卧底了,成绩最好、最有潜力的林载川反而被放到了“地面上”、回到浮岫市公安局当了一个年轻教官? 信宿觉得奇怪,就直接问了:“载川当时没有卧底任务吗?” “没有,因为当时确定人选的时候,林载川的心理测验总是不及格。” 顿了顿,江裴遗才又轻声道:“他心太软了。” “………”信宿隐约明白了什么。 “一个大型犯罪组织可能会同时打入多个卧底,有时候一个同事的身份暴露,我们为了隐藏身份,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严刑拷打,活着只剩最后一口气。” 江裴遗道:“当时在进行心理考核的时候,有一道题目。” “如果其他卧底身份暴露,在你面前被敌人以极端残忍的手段虐待、杀害,在无法进行暗中救援的情况下,你是否可以做到顾全大局、隐忍不发。” “林载川三次给出的答案都是不能。” 江裴遗微微摇了摇头:“他一定会是一个好警察,但绝对不会是一个优秀的卧底。” “慈悲心软、优柔寡断,是卧底的致命缺陷。” 信宿心想:优柔寡断这个词可能有些言重了,但林载川确实……心软。 所以,本来应该是林载川在沙蝎卧底,但最后上面确定的人选是宋庭兰。 怪不得林载川当时在宋庭兰的墓碑前对他说—— “我其实是一个很软弱的人。” 说到这里,江裴遗有些无可奈何道:“他连对他举起枪口的孩子都不愿意伤害,如果卧底在沙蝎那样的组织里,可能已经死过八百次了。” 信宿一时无话可说。 “很多年前,我在一个国际贩毒组织卧底,亲手终结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同事的性命。” 江裴遗轻声道:“如果换做林载川,他的选择一定不会跟我一样。” 信宿不用身临其境,就知道那是一个相当艰难的抉择:一边是同事的生命,一边是卧底工作的功亏一篑。 而当时尚且年轻的林载川知道自己一定会选择前者,所以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卧底的资格。 江裴遗道:“离开特训部队后,林载川奉命在边疆驻守两年,后来身体因为受寒出了一点问题,上面就把他调回了户籍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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