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用刀抵着命脉,周风物反而笑了起来,有恃无恐地说,“林队长,你好像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向来不忌惮这种刀枪棍棒的东西,反而不太喜欢被人威胁。” 他淡淡地说:“如果你再不收手,我可以确定这把刀会先割到信宿的喉咙上。” 林载川目光冰冷盯着他,几秒钟后慢慢收回了匕首。 “带我去见他。” 周风物不置可否,抬手轻轻在伤口上抹了一下,看着手背上的血色微微笑了一下,像是不经意谈起,“你跟信宿倒是有很多相似之处,什么地方都敢一个人来赴约,无论是当时在雪山上,还是现在。” 林载川无动于衷问:“这么大费周章地设计我跟信宿来到这里,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周风物轻声一笑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林载川不知道信宿现在处境如何、是不是还安全,这几个小时的失联时间里足够发生太多计划之外的事,他的心里万般焦急,但是面上没有表露出一分一毫,平静的不似常人。 周风物带着他来到一个集装箱内部。 一模一样的玻璃房、房间里相同位置捆绑着两个人,被牢牢束缚在椅子上,一个是张同济、一个是信宿。 透过一道透明的玻璃,林载川看清了信宿的状态——他双手被捆在椅子后,脑袋向下低垂着,过长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颊,一丝一缕贴在脖颈上,几乎只能看到一个尖尖的下巴,露出来的皮肤无一不苍白。 跟他相处这一年时间,林载川不能再了解他的身体状态,信宿此时恐怕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甚至衣服都被冷汗微微浸湿了,贴在皮肤上。 知道有人进来,他甚至都没有任何反应,没有抬头。 而张同济看到周风物跟林载川一起出现在玻璃房外,而信宿跟他一同被困在内部,他的心里隐约反应过来了什么,如果是林载川……一定会带信宿走。 张同济的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林载川在这里,那么信宿就是安全的。 周风物则是饶有兴趣地向他介绍起了这个装置,“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装置,我还没有为它命名。最上方的气体储存舱里存放了足量的有毒气体,一旦打开开关就会向房间排放,如你所见,排放管道有两个方向,而你可以选择这些气体的流向,让信宿活下来,或者让他死去——我可以承诺,只要你完成这个小小的实验,我不与你为难,放你跟活下来的人离开,如何?” 林载川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沉静而克制。 他没有任何回复,只是垂落在腿边的双手慢慢握紧。 周风物感觉到他整个人周身的气场骤变,面不改色缓缓道:“林支队,我还是劝你不要有其他的主意,无论你打算劫持我还是强行破坏这个房间,一旦你有这样的行动,这里就会马上发生爆炸,而那些炸药的威力足以把这间集装箱夷为平地,你应该不会想要看到那样的结果。” “所以,还是选择少数人的牺牲,你觉得呢?” 林载川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抬步走向信宿的面前,整个人几乎站在玻璃边缘。 信宿终于微微有所反应,他慢慢地抬起头,不太聚焦的涣散目光落在林载川的身上,像是认出了这个人是谁,他的眼神看起来清醒了许多,他对着林载川轻轻弯了下唇,给他一个血色苍白的笑。 他的声音轻而清晰,只是发音非常缓慢:“载川,你来了。” 林载川轻轻“嗯”了一声,嗓音有些颤抖。 信宿的身体稍微往回靠了靠,让他坐的不至于太过费力,他轻声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选择、太过残酷,但是载川,你知道的,我已经无法背负更多东西活下去了。” “你不能选择那个错误的答案……你明白吗?” 信宿现在的性格几乎全部源自于十几年前那一场被逼无奈的枪杀,那个警察的死其实与他无关,他只是被困在笼子里没有自由的鸟。 可他变得极度厌恶自己、厌恶身边绝大多数人,以至于成年后、他的羽翼丰满为那位警察报了仇,都无法从那片血色浓郁的阴影中走出来。 如果张同济因他而死,信宿恐怕也不会让自己活下去,或者说他根本无法在一堆鲜血淋漓的骨头里活下去。 信宿的神经好像一根随时可能崩断的弦,本就蹉跎的摇摇欲坠,再受到一分重力就会完全断裂。 林载川轻轻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他轻声承诺:“我会按照你的选择。” 信宿的眼眶微微泛起红,他当然知道林载川要怎样艰难抉择才能做出这个决定,他的心脏一阵痉挛的剧痛,最后对他说:“我爱你。” 这是信宿第一次对他说这句话。 虽然太过不合时宜。 但信宿怕他不说,这句话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办法说出口了。 ……我很爱你。 载川。 只是对不起,可能没有办法陪你走下去了。 那些未竟之言,他们都听懂了。 林载川的眼里浮起什么,脆弱的像薄冰一样的东西,但很快消散下去。 “滴”的一声。 气体输送的装置开始缓缓运作。 储存舱里的气体全部吹向了信宿的房间。 周风物道:“选择权在你的手里,林支队长,你应该不会希望信宿就这么默默无闻死在这种地方吧。” 林载川回过头瞥了他一眼,看到他递过来的遥控开关,他拿在手里,却没有任何动作。 滴答。 滴答。 时间一秒一秒一秒地走过。 林载川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周风物提醒道:“里面是高浓度的一氧化碳气体,摄入人体后,不到三分钟,信宿的身体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伤,六分钟他就再也不可能抢救过来——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林载川的表情凝固一般坚定冰冷,声音低沉:“他不会愿意背负一条沉重的生命活下去。如果他生存的机会是用亲人的性命换来的,那信宿宁可不要,也不会剥夺活下来的权利。” 林载川的情绪已经不如方才那样沉稳,他慢慢一字一字道:“我也不会剥夺他的选择权。” 听到他的话,周风物微微皱起眉——这两个人还真是如出一辙的让人扫兴。 他冷冷地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吧。” 虽然临时修改了剧本,但能让信宿就这么慢慢死在林载川的眼前,也是一件很有观赏性的事。 时间流逝的太快,似乎几个呼吸间就过去了几十秒钟,房间里,信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开始出现缺氧症状,不由自主地用嘴巴呼吸,可是已经难以得到氧气,他的神情极度痛苦,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轻微抽搐了起来,在椅子上无意识地挣扎着。 林载川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安静的像一樽冰冷的雕像,只是他的目光没有从信宿的身上移开一瞬。 周风物看着信宿濒死时的样子,神情明显愉快了许多,又转头看向:“林支队还真是铁石心肠,这样都无动于衷。” “林载川!你也跟着他一起疯了吗!” 张同济的声音不断从隔壁房间响起,几乎是勃然惊怒的,“我一个半条命入土的人,你救我出去干什么,你不要信宿的命了吗!?” “把信宿活着带出去!林载川!!” 张同济声音嘶哑:“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对不起,伯父。” 林载川的声音极为艰涩,好像从多年锈迹的金属里挤压出来的动静,听着人喉咙都发痛。 “小婵这一生都不自由。” “至少死亡……我希望他是自由的。” “这是他的选择,我没有资格干涉。” 张同济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一时浑身气血上涌,眼前一黑,竟然气急昏了过去。 信宿也已经失去了意识,面庞开始泛起不正常的、僵冷的死白,整个脑袋垂了下去。 周风物扫了一眼,又看了一下时间,知道他已经彻底没有救了。 林载川这时开口,“我要带走张同济,还有信宿的遗体。” 他的声音平静的不可思议,甚至让人感到脊背发凉的、有如死海般的恐怖寂静,“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也不在意这里所有人的结局,我会让你、还有你手下的所有人给信宿陪葬。” 周风物沉吟了片刻,本来他是打算把信宿留下来的,海葬也是一个好去处,他的灵魂会被分隔成许多碎片,随着游鱼流淌向四面八方。 但林载川说要带走,那么让他带走也无妨,总归是一具无关紧要的尸体。 他很快就答应了。 玻璃门“滴”的一声打开。 周风物带着防毒面罩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信宿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 林载川一刀割断绳子,信宿的身体失去支撑马上向下倒去,他单手接住信宿,将他抱起来,轻轻道:“我们回家了,信宿。” 信宿双眼紧闭,不再有任何回应。 林载川带他大步走出集装箱。 以周风物的风格,整个码头仓库可能都埋下了炸药,这个疯子从来不忌惮跟警方同归于尽,其他刑警听从林载川的命令,只敢在外围附近埋伏,没有深入其中。 贺争拿着望远镜,远远观察着码头的情况,这时低声叫道:“出来了出来了!林队把信宿带回来了!让罗队那边注意戒备,这次千万不能让周风物跑了!等人质得救我们就马上动手!给他炸平了这片码头!” 信宿没有睁开眼睛,但他知道林载川的心绪没有那样平静,即便已经有所准备,可抱着自己的双手都极为冰冷,甚至在非常轻微的发着抖。 已经走出了周风物的监控范围,信宿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臂。 他带着一点轻快的鼻音问道,“我临场发挥的演技怎么样,载川?”
第二百四十七章 信宿在周风物的监控下无法联系林载川,这次事发突然,他当然不知道林载川的具体计划是什么。 说要让林载川把生存的机会留在张同济的身上、在最后死别的时刻说爱他,也都不是信宿的表演。 当头顶上的那个储存器开始工作的时候,信宿真的以为自己会再次被毒气笼罩,甚至已经做好了死在这个地方的准备。 ……只是这个选择,由林载川做出来太过残忍。 但也已经无计可施。 信宿发现不对劲是在气体开始运输的一分钟后。 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一氧化碳的浓度达到了一定水平,中毒是非常迅速的,身在其中的人会感觉到明显的窒息感,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脸色迅速涨红。 但是…… 他没有任何感觉。 信宿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他的身体反应迟钝,一氧化碳带来的负面影响迟迟没有反馈到中枢神经,但直到整整一分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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