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想了想,“他住院也有一个星期了,按理说今天应该能听到点动静,别急,再观察两天看看吧,他的身体素质比起常人不太好,恢复的慢一些也是很正常的。如果明天晚上还是听不到,你再来联系我。” 林载川听到他这样说,轻轻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信宿出去了这么一趟,脑袋又有点晕,可能是脑震荡留下的后遗症,还有点想吐,脸色不太好,回了病房以后就病恹恹地躺下了。 林载川回到病房,坐在床边,轻轻握着他的一只手。 信宿睁开眼睛,“你也躺下吧,我们午睡一会儿。” 林载川在他的身边躺了下来。 信宿打起精神道:“你看到我的伤啦?是不是秃的很厉害,还能抢救一下吗?” 林载川用手指给他比了一段距离,“大概有这么长,清理出了两指左右的宽度,等以后伤口完全恢复了,把头发扎起来,看不出来的,别担心。” 信宿的头发长度完全可以扎一个狼尾小辫子,再加上他的发量一向喜人,以后确实看不出什么。 信宿看他手上的动作,再盯着他的唇形,马上心领神会,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睡吧。” 林载川将他额前有些散乱的柔软发丝轻轻拨开,“晚上醒了再吃一点东西。” 信宿“嗯”了一声,听话闭上了眼睛。 但是因为刚换过药,伤口疼的感觉有些明显,信宿疼的睡不着,很久才有了一点睡意。 迷迷糊糊间,信宿好像突然听到了脑袋在枕头上移动的细微动静,但是声音很小,他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 信宿睁开眼,耳边又传来低微的动静,隔着一道屏障似的,不甚清楚。 ……好像有人在说话。 信宿耳朵稍微动了动,仔细去听,他的确听到了一点很模糊的男声,而且那竟然是林载川的声音—— 信宿刚想问他是不是在说什么,但是下一秒就听到了一句低低的、断断续续的: “想让你快点好起来,看到你病痛难过的样子,会感觉无能为力……但是,有时候又觉得,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个时候就好了。” 男人的语气中带着在他面前从来不曾有过的无奈与叹息。 信宿稍微怔了怔,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没有动作,也没有开口。 林载川没有察觉到他醒了,声音仍然在继续。 “我们很快就会回到浮岫,最多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不会、也没有那个资格阻拦你。” “可是,无论你要做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很轻,信宿不知道是他的耳朵还没恢复,还是林载川故意没有要说清楚,他只是听到朦胧的一句,“即便要离开,让我拉住你的手。” “不要一个人面对危险,不要去我无法看到的地方。” 许久,那男声又道: “小婵,有时候我不清楚我给予你的所有选择是否正确,也总有一种……我其实从来没有抓住你的感觉。你可以允许自己爱一个人,但是不允许有人了解你。你可以毫不犹豫为了一个人孤注一掷,可又没有把他规划到你的未来当中。” “……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 听到这里,信宿已经明白过来他其实是在自言自语,心里浮起一股奇怪的、浓郁的酸涩。 ……原来载川都知道。 这些沉重的心事不知道在他身上积压了多久,在寂静的时候控制不住的反复预想、揣测,而他也总是在无声承受,甚至只敢趁自己听不到的时候,无可奈何对他吐露出一两分。 信宿咬住了唇,轻轻吸一口气,小声问道:“载川,你刚刚喊我名字了吗?”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一点声音,但是不太确定,你再说一下话,我听听看。” 听到他的话,林载川立刻从病床上坐起,眼中划过一丝惊喜,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喊他的名字,“……小婵?” 信宿说:“这次听到了!” “听到了‘小婵’!” 林载川又确定道:“那这句话呢?也可以听到吗?” 信宿回答:“可以!” “不过现在听的还不太清楚,只能隐约听的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已经能听到很多了。” 林载川神情明显一缓,长舒一口气,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医院当时检查过后,说信宿的听觉会在一个星期后慢慢恢复,两个星期恢复到正常状态。 能逐渐听到声音,就是听觉系统没有大碍了。 信宿抬起手,指尖轻轻抚摸他的脸庞。 一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凝视他,“不用担心我,载川。我会很快好起来的。” 林载川握住他的手腕,“嗯”了一声,“我知道。” 到了晚上,信宿用吸管喝了两份不一样的浓汤,一份是文蛤猪蹄的,一份是鸽子汤,又象征性地喝了两口米粥。 林载川则躺在他隔壁的床位上休息——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林载川的身体是铁打的,骨折刚过一周,也暂时不能长时间下地活动,能在医院里来回往返两趟已经是极限了。 信宿吃了晚饭,倒是有了一些精神,听到林载川说的那些话,脑袋上的伤也不疼了,所有的感知一窝蜂密密麻麻涌到了心脏。 他晃晃悠悠地下床,用两只手小心翼翼端着脑袋保持平衡,在林载川的病床旁边蹲了下来。 林载川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微微睁开眼,就看到他的床边探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还有一张漂亮脸蛋。 “………”林载川稍微转过头看着他,这幅模样实在有些滑稽的可爱,不由失笑,“你这是在干什么?” 信宿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天色,示意窗外很黑很可怕,然后仰起脸看他,眼睛几乎是亮晶晶的,“载川哥哥,外面太黑了,我想跟你一起睡。” ——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事实上就算信宿没有任何借口,林载川也是一定不会拒绝他的,他轻声道:“来。” 信宿得偿所愿爬上了他的床,坐在上面,保持脑袋和脖子相对静止的姿势慢慢地躺了下来。 信宿的睡相一直挺好的,毕竟以前他是可以被被子卷成一条一晚上连手脚都不动弹的人,睡觉的时候什么样醒了就什么样,跟林载川睡在一起,也不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处。 林载川转眼望着他:“医生说,刚换了一种新药,今天晚上的伤口可能会有些疼,实在很疼的话就告诉我。” 信宿道:“你牵着我的手就不疼了。” 林载川神情一顿,信宿以前没有这么爱撒娇,就算现在也不经常这样对他说话……更像是转移他的注意力似的。 林载川微微垂下眼——不过信宿的表情非常坦然,知道他的身上有伤,没有跟以前一样往他的怀里钻,只是老老实实躺在他的身边,在被子里底下跟他牵着手。 林载川微微扣紧他的手心,轻声说:“睡吧,睡不着就告诉我。” “嗯。晚安,载川。” 不过这一夜信宿倒是睡的很好,伴随着疼痛入睡,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陌生的体验。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那种头晕脑胀的感觉明显减轻了许多。 在医院这两天,信宿把《我跟霸道总裁甜蜜闪婚后的七十七天》整部剧都看完了,甚至找到了新的目标——耳朵能听到了,看剧的效率也快了许多。 期间许处带着人来看望过他们一次,谢枫的下落迟迟不明,他们不可能一直在这里滞留,警方打算带着本杰明回首都了。 许处本来想留下两个警察照顾他们,在林载川的反对下,还是把手下的人都带走了。 毕竟还有当地公安的人在,参与这次行动的都是精锐,回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林载川不想因为他们耽误时间。 因为信宿的伤口愈合的很慢,迟迟不能拆线,原定出院时间又往后拖了几天,林载川跟信宿在医院里呆了整整半个月,直到医生建议他们回家休养,两个人才一起去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那天,信宿买了一个酷酷的黑色运动帽,本来想盖在脑袋上,挡一挡挺秃然的那块地方,但是林载川说可能会压到伤口,不利于伤口愈合,信宿只能把头发松松垮垮地扎起来,尽量挡一挡。 ——虽然他是一向不怎么注重外表的人,但也接受不了以那个相当炸裂的形象跟人见面。 他们在附近买了一些当地的特产邮寄回去,然后打车去了机场。 信宿扎着一个小狼尾,脸上带着口罩,露出上半边白皙的皮肤以及一双乌黑的眼睛,眉眼乍一看有些雌雄莫辨的味道。 安检的工作人员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 他们登机口的座位上等待检票登机,信宿用手指拉下一点口罩,小声说:“要离开了。” 林载川“嗯”一声。 三个月的时间,这次的行动其实已经很顺利了,当年他的父母在本杰明的身边卧底三年,才配合公安里应外合进行围剿,付出了几乎惨烈的代价,本杰明重伤逃脱。 想起他的双亲,林载川微微垂下眼睫。 父母的遗愿,他完成了。 多年来一直被压抑在心里的沉重重量在这时终于松动了些许。 但林载川的心里还是有些顾忌,谢枫生死不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暗处,猝不及防地在他们的心脏捅上一刀——像不知道会在什么时间、什么位置引爆的炸弹。 中午一点半,两个人准点登机。 飞机穿过一片晦暗云层,越过千米高空,从祖国的西方边陲一路向东而去。 流云浮动,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到达浮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特那瓦的天气寒冷,他们来的时候还穿着羽绒服,落地没一会儿就出汗了,信宿把外套脱了下来,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浅色毛衣,丝毫不觉得冷。 浮岫的天气已经是南方六月正常的温度,机场来来往往的人大多只穿了一件衬衫。 信宿心里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今年的春天已经过去了,很快就是夏天。 他心想:……夏天要到了啊。 是个好季节。 离开浮岫太久,林载川打算去市局看看,把信宿先送回家,信宿说要跟他一起,于是二人离开机场后,就一起去了市局。 他们刚走进门口,还没来得及跟门卫打招呼,被寄养在市局由同事轮流照看的干将同志第一个闻到了味道,整只狗都精神振奋起来,嗓子里嗷呜了一声,两个爪子抬起来打开办公室的门,尾巴摇成螺旋桨,一路撒欢飞奔到了楼下大门口。 这会儿市局的同事都还在加班,有些震惊地被打开的房门,面面相觑,“……干将怎么突然窜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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