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载川明白那样的遗憾。 虽然怀抱的感情不同,但他也曾经有一份那样虚无缥缈的期待——明明知道已经死去、却总是希望还能再见一面的好朋友。 “林队长,我很想他,一直、一直。” 邵慈肩头轻轻颤抖起来,眼泪从他的指缝流淌而下,他语不成声哽咽道:“我真的……好想他。” 这时,接待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信宿走进来,嘴里含着一根草莓味棒棒糖,看起来还有些困倦,不过看到室内气氛如此沉重的时候愣了一下,抬不起来的眼睛倏然睁大了。 他神情顿了顿,看了一眼邵慈,又看了一眼林载川,“……我是不是来的有点不凑巧。” 信宿是来喊林载川回家的——这两个人都在小黑屋里聊了三个小时了,男朋友竟然还没有把自己从办公室接走带回家的意思。 信宿在办公室里睡醒了一觉,发现林载川还没有回来,就困困唧唧地找了下来。 林载川站起来,把他拉进接待室,“马上结束了,先过来坐。” 邵慈从来没有机会跟旁人说起这些,不想说、也不敢说,好像亲手撕开一条血淋淋的伤疤,一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信宿这会儿心情还不错,难得安慰了他一句:“不要哭嘛。” 林载川走到邵慈面前,低声道:“你在前几日的审讯过程中捏造虚假事实,经过警方调查,已经确定潘元德等人对你实施性侵的指控不成立,你的立案申请,市局会做出撤销立案处理。” “至于傅采的案子,戴海昌、韩旭姚二人对他的侵犯,缺少实际证据,杨建章已经死亡,而潘元德的犯罪行为,就算有录像为证,但犯罪人、受害人、案发地都不在浮岫,浮岫市局没有直接管辖权,理应由当地公安机关处理。” 林载川沉静看着邵慈,轻声道:“所以这起案子最终结果如何,由你自己来决定。” 邵慈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猛然抬起头,许久才出声道:“……谢谢。” 如果市局彻查到底,以林载川的性格一定不可能将一个虚假的真相公之于众,到时候傅采的存在是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住的。 但撤案就不同了,邵慈本来就是捏造了虚假事实,装作自己是受害人,这种情况完全可以撤销他的立案申请,但警方仍然可以以其他罪名逮捕戴海昌和韩旭姚,他们二人还涉嫌其他性犯罪。 只是潘元德那边,最后要怎么处理,就是邵慈自己的事了。 林载川已经把所有事都考虑的很周全,不会放过他们管辖范围内的犯罪分子,也不会暴露傅采的存在,把潘元德的结果最后交给邵慈来决定。 ——至于他对信宿的那些龌龊心思,林载川当然也会找他算账。 说完这些,三人离开接待室,林载川准备带信宿回家了,上楼去拿行李。 信宿像是有意走慢了几步,走到邵慈的身边。 “潘元德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万死都不为过。” 信宿微微一笑道,“你只是想把他送到监狱,仅此而已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像潘元德这种人,他的人生结束不是在死亡的时候,而是完全一无所有、彻底身败名裂的那一瞬间。”信宿轻声对他道,“他最好的下场,就是从一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公鸡变成从下水道里人人喊打的臭虫,在别人的骂名里走完一生。” 邵慈沉默看着眼前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级在前面的缘故,就算说出这种话,这个人神情看起来竟然是很温和无害的。 邵慈当然知道信宿的意思,他对潘元德痛恨至极。但是……只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算报复也有限度,稍有一步走错就有可能被潘元德趁机翻盘。 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问:“我应该怎么做?” 邵慈的年纪比信宿大了几岁,但是这种阴谋阳谋的事,他知道自己并不如信宿擅长。 信宿微微一挑眉,露出憋了一肚子坏水的那种表情,凑过身去,刚想对他说点什么,走在前面的林载川忽然转身过来,向回看他,“要跟我一起去办公室吗?” “来啦!” 信宿立刻站直,应了一声,若无其事将棒棒糖塞回嘴里,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嘀嘀咕咕似的小声抱怨,“你那么久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又要让我睡沙发,都十二点多了……” 林载川牵住他的手,“这个时间回家可以吃宵夜。” 以信宿对这个人的了解,他说的“宵夜”绝对不包括烧烤炸鸡等垃圾食品,信宿想了想:“那想喝海鲜粥。” 不过两个人离开浮岫一个多星期,家里几乎什么食材都没有了,半夜三更还要去商场买各种原材料,林载川还答应了,“嗯。” 邵慈看着二人一起上楼,站定在原地,垂下眼睫,思索着信宿方才话里的意思。 信宿下午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在办公室里又睡了几个小时,现在也不觉得太困,跟林载川一起去商场买了很多新鲜食材,回家以后站在林载川的身边,懒洋洋靠在厨房墙面上,看他收拾煮粥用的蔬菜和海鲜。 林载川手指贴在刀面上,将海参切成丁,一边问他,“潘元德,你打算怎么做?” 信宿道:“邵慈一个人未必对付的了潘元德,那就顺手帮他一把好了。” 他过去把下巴放在他的肩头,声音轻而愉快,“你知道我最喜欢做落井下石的事了。” 林载川顿了顿,微微转过头看他,“没事做的话去把米洗一下。” 这个距离有些太近了,信宿没忍住亲了他一下,然后蹲下来,从厨房下面的袋子里盛了一小壶米。 等海鲜粥熬好,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信宿差点趴在沙发上睡回去,被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馋醒了,意识还在昏睡,身体先有了动作,很自觉坐了起来。 信宿捧着碗喝完粥,原地坐了一会儿,突然说:“载川,我好像有点难过。” “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感觉有点难过。” 信宿知道太美好的东西都会轻易破碎掉,只是看着那一地破裂的碎片,难免还是会感慨、遗憾。 不过他向来薄情,对傅采的死,最多也只是“一点难过”。 林载川轻声道:“我们不能阻止一场烟火的消逝,但夜空也还有很多永恒不灭的星星,可以照亮黑暗。” 信宿心想。 如果他的夜空有一颗永恒不灭的星星。 那就只会是林载川了。 . 凌晨五点,林载川的手机响了起来,是T市公安局那边的同事打电话过来,“林支队长,潘元德的妻子钟婧在得知他被刑拘的消息以后,带着律师团队过来了。” “您看我们这边要怎么回复?” 信宿的身份特殊,最好不要暴露在潘元德的面前,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受害者”。 “让钟婧跟潘元德见一面,”林载川淡淡道,“这种事,让他自己交代最合适。” 对面的刑警一愣——让犯罪嫌疑人在妻子面前承认自己出轨、还意图强奸未遂,所以才被警察抓了,这妻子可能直接带着律师头也不回就走了。 挂了电话,信宿凑过来迷迷糊糊问他,“什么事。” 林载川轻声道:“钟婧带着律师去T市市局了。” 信宿慢慢睁开了眼。 潘元德在外面做的这些好事,钟婧很有可能完全不知情,他不敢让钟婧知道。 钟婧的父亲是国际富商、母亲是名门望族家的大小姐,随便哪个都出身不凡,潘元德当时是吸着钟家的血爬到制片人的地位,到现在也比钟婧低了一头,他在外面的所作所为,一定不敢让钟婧知道。 而且根据邵慈的说法,钟婧是一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知道了潘元德犯下的那些恶心至极的事,说不定直接就是一张离婚协议书送到潘元德的面前。 “真想看看潘元德现在的表情,还是不是那么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还是像一条狼狈的丧家之犬,”信宿道,“不过我不想再跑去T市了,让邵慈去说好了,反正效果都是一样的……亲手给傅采报仇,他应该也很愿意这么做。” 潘元德当然不可能有那个胆子对钟婧说实话,十有八九会把脏水泼到信宿头上,说是那个“小明星”试镜失败、为了资源故意勾引他的。 而他不过是一个无辜的“仙人跳”的受害者。 ——潘元德的确是这么做的,甚至丝毫不差。 次日,T市,邵慈约钟婧见面。 邵慈淡淡道,“我听说潘制作人因为意图下药性侵同性被警方拘留了两天,您应该也知道吧。” 钟婧目光锐利,问他:“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刚好与受害人有一点交情。” 听到邵慈这么说,钟婧并不是很善意地笑了一声,冷道:“我的丈夫说,那是林婵故意引诱他的——我知道他刚在我的电影试戏失败了,他想要通过元德的关系,拿到剧里的角色,所以才做出那种事。” 这段说辞简直跟信宿在电话里跟他说的一模一样,邵慈面无表情低声道:“潘制片人还是那么擅长倒打一耙。” “我这里有一段录音,我想您应该听一听。” 说着,邵慈打开音频文件,一段杂音后,房间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醒了?时间比我预计的还要早一点。” “只要你听话,等我觉得可以结束的时候,就会让你离开。” “醒了的话,我就准备开始了。” “不用怕,不会让你感到任何痛苦。” “时间还有很长,我会慢慢来。” …… 一个稍微有些“阅历”的成年人都能听出这段话里真正的意思,以及潘元德话音里不加掩饰的恶欲,而钟婧的脸色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微微变了。 当时潘元德在现场特意录了自己的犯罪证据,信宿本来是想把原视频直接发给邵慈的,他向来不太在意这些,他的裸照都不值钱——不过被林载川拦下了,最后只是给邵慈发了一段明显能辨认出声纹特点的语音。 而作为跟潘元德朝夕相处的妻子,钟婧当然能听出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钟导,我们之前有过很多次合作,您对我也算有恩。”邵慈望着钟婧,声音平静道,“没有把这段录音直接交给警方,是还在顾虑着对您的不利影响。” 钟婧在最开始的惊诧与愠怒后,很快冷静下来,神情冷静地看他,“只是一个语音,现在的技术完全可以合成出这样一段话,这还不能说明什么。” 邵慈道:“这是从一段视频里提取出的话。” “而视频是您的丈夫潘元德自己录下来的,他说想要看到自己的作品。” “为了保护受害人的隐私,原视频可能无法让您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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