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天地间只剩下他们彼此,怀抱相贴,无间无隙。 “能回到什么时候都可以,这条路你想走到哪里都可以。”白晟喉结剧烈一攒,嘶哑道:“如果你死了,大不了我陪你一起,骨灰掺着抛进海里。” “千万年后我们再相遇,还是会走向同一条路。” 沈酌已经无力支撑身体,冰凉额角抵着白晟的额头,最后微微笑了一下: “好。” 他猛然发力,将时间之枪深深刺入大地! 伴随着最后一丝生命透支,进化终于回到了尚未开始的起点;五年前那个深夜降临地球的陨石纷纷洄转,拖着无数道壮丽尾焰,投向深邃无际的太空。 一切外来之物都终将离开地球。 伊塔尔多的精神体出现在半空,形象恢复为当年最初造访地球的女武神,微笑着伸手在沈酌心脏前按了一下: “谢谢你们,人类。” 她最后一次向沈酌和白晟欠了欠身,转瞬间已经消失在夜空中,整个宇宙的时空风暴全部一收! 时间倒流轰然停止。 被逆转的五年时空就此割裂,犹如一叶孤舟,漂向创世之初亿万个平行宇宙。 仿佛被高高抛进虚空,沈酌呼啸下坠,直到耳边传来一声—— 噗通! 他脚底踩上实地,猝然睁开眼睛,山上的夜风拂面而来。 篝火噼啪与人声谈笑从身后传来,露营的帐篷已经钉好,望远镜对准夜空,大学里的同事们在走来走去地调试观测仪器。 “沈教授!”不远处有人大声招呼,“快来,流星雨要开始了!” 与此同时,广播里却滋啦几声,旋即响起最新播报: “据NASA刚传回的监测消息,预计今夜降临的罕见流星暴将不再登陆地球,而是与我们相距0.12654个天文单位擦肩而过。目前还无法得知是什么导致了流星暴偏离预估轨道……” ——那是因为时间之枪把因果律的抹杀作用一路带回到了五年前,从沈酌睁开双眼的一刻起,荣亓的存在就从宇宙中消失了。 失去了他的引导,进化源无法再以地球为目标,而是呼啸着投向了苍茫太空。 历史进程再次回到这个最重要的分叉口,突发进化不再来临,人类成功走上了另一条路。 沈酌喘息着,胸腔起伏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终于一口热血喷薄而出,整个人倒向地面! “沈教授?” “快,快来人!沈教授!” 生命已经被透支殆尽,体内器官正迅速衰竭。沈酌闭上眼睛,濒死的窒息笼罩口鼻,但紧接着心脏涌起一股强大的暖流。 他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伊塔尔多魔女。 精神体离开地球之前,她竭尽所能留下了自己最后的能量,就这一丝能量成了逆转时空结束后维持沈酌生命的关键。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快把他放平,放平……” 周围闹哄哄乱成一团,正当这时,一道强劲的引擎轰鸣由远而近,山路尽头亮起车灯。 沈酌预感到了什么,竭尽全力坐起身,摆手示意惊慌的众人:“没……没事,就晕了一下,真的没事……” 一辆改装的G800黑武士猛然刹车,紧接着车门推开,五年前同样在这座山上露营攀岩的白晟狂奔而出,眼中简直看不见其他任何人、任何事,冲上来一把抱住沈酌! 经年漂泊辗转、所有颠沛流离,都在相拥那一瞬间回到了最完满的时间点。 “什么人?”“学生吗?”“放开沈教授,不然报警了!” 周围一众同事目瞪口呆,但沈酌这时候也顾不上了,把脸埋在白晟侧颈里,双手都在不住发抖,急促倒气发不出声音。 “结束了,都结束了,”白晟颤抖着喃喃重复,“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回来,我们都一定能回来……” 沈酌竭力冷静下来,想要先站起身,谁知一抬头就怔了下。 远处夜空中,一道流星划破天际,燃烧着迎面而来。 ——是因果律。 穿过五年时空,跨越千万公里,因果律再一次被沈酌灵魂中的时间之枪吸引,毅然决然、不屈不挠地奔向地球,冲着这座山直直呼啸而来,宿命般打中了—— 啪!! 白晟后脑遭到重击,脸上凝固着匪夷所思的表情,然后身体一晃,噗通趴地晕了过去。 周围几个教授:“………………” 沈酌:“………………” 一枚陨石掉在沈酌面前,夜色中闪烁着微微的幽蓝荧光。 沈酌捡起地球上唯一的进化源,试探着推了推白晟,缄默片刻后抬头转向同事: “可能……还是要叫一下救护车。”
第117章 亚洲,中心研究院。 岳飏猛然从宿舍床上坐起,窗外风和日丽,午后的风拂过窗帘,带来运动场上众人打球起哄的欢笑声。 ……现在是哪一天? 岳飏全身不住发抖,翻身下床扑到桌前,拿起手机一看日历,6月28号清清楚楚映入眼眶。 五年前的6.28,流星雨降下的前一夜。他刚拿到双硕士学位,被特种部队特招,准备入伍参训,因为手续还没办完而尚未成行,暂时住在中心研究院宿舍里。 进化被彻底扭转,他们真的回来了! 噗通一声手机掉在桌上,岳飏肌肉绷紧,胸腔大幅起伏,半晌终于发出一声狂喜、激动又难以置信的喘息,紧接着毫不犹豫推门冲了出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如果一切真的按原轨迹重来的话—— 橘黄色的篮球在运动场上划出弧线,呼一声空心入网。 俊朗白皙、身材健硕的年轻人稳稳落地,笑着跟队友打了下手,边上传来大声叫好:“不错啊傅琛!”“干得漂亮!” 傅琛回到场外,拿水瓶顺头顶一股脑浇下来,用力甩了甩头发,成串水滴在阳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 “我说谁去把老岳叫下来啊,过两天咱们几个就要去部队了,他还成天窝在宿舍里摆弄那几本书。”他转身笑道,“今晚我请客去校门口那家火锅……” 话音未落,不远处一道身影冲出宿舍楼,如旋风般狂奔而至,冲上来一把紧紧抱住了他! “?” 半瓶水哗啦洒了出来,傅琛差点被迎面撞个趔趄,待看清眼前是什么人之后,噗哈哈哈失笑了起来:“你怎么了老岳?听见我请客那么激动啊?” “……对不起,”岳飏颤抖地喃喃道,酸楚和愧疚直冲鼻腔:“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总算回来了,真的都回来了……” 岳飏向来很少情绪外露,此时却难以自控地红了眼眶。周围的人声和脚步都化作了嗡嗡不清的背景,有人在惊讶,有人在打趣,有人围拢上来揶揄拍打着他的背;无数喧杂汇聚成模糊的轰鸣,唯有傅琛忍俊不禁的声音异常清晰:“道个毛歉啊,你怎么了大飏飏,对不起个什么……卧槽,等等,你别是又把我屋里那一缸子金鱼喂死了吧?!你特么放开我!你给我说清楚!这次我死也不会原谅你的……” 人群哄笑,勾肩搭背,盛夏灿金阳光穿过树梢,斑斓洒在运动场边上。 “……没,没有,不是。”岳飏拉着他兄弟,用力抹了把脸,通红眼眶尚且微湿,沙哑的嗓音却满怀笑意:“走!今晚火锅我请,吃完一块唱K,不醉不归!” 一群人打打闹闹地,甩着毛巾吆喝着走下运动场,傅琛兀自还在满头雾水地追问,岳飏强行搂着他肩膀,无意间扭头望见了远处树荫下,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安静站在那里。 是年轻的水溶花。 她应该是刚从实验室出来,还是和当年一样装束,乌黑长发盘起,双手插在白大褂里,眼神带着一丝忧郁和孤独。 岳飏怔住了。 水溶花勉强笑了笑,转身走向远处,落寞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树荫深处。 · ——那个始终存在于脑海深处,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呼唤就必有回应,有时候还很聒噪的声音消失了。 一切不属于地球的,终究又回到了宇宙深处。 她不用再担心伊塔尔多占用身体后溜出去闯什么祸,不用担心她擅自跑去找沈酌闹着要吃人,也不用担心某天苏醒后突然发现家里堆满了成山的爱马仕包包香奈儿套装。一切都回到了尚未发生的时候,她留下了那么多鲜活的笑声和回忆,却又仿佛从故事的一开始,就从没有出现过。 水溶花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 她慢慢地穿行在林荫路上,夏天的风从鬓边掠过,带来研究院里学生们的追逐打闹声,马路上汽车鸣笛驶远,红绿灯下熙熙攘攘;这喧闹世界明明变回了她最熟悉的旧日摸样,但她知道有什么已经消失了,永远不一样了。 鬼使神差地,她再一次走进了那座地铁站。 检票口没有异能监测仪,站台上也没有异能屏蔽装置。地铁呼啸驶过,人潮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年轻的女医生坐在长椅上,目光穿透虚空,出神地望着空气中某个漂浮的点。 是的,她想。 就是这座站台。 “……不明精神生物出现在地铁站,挟持车厢内一百多名乘客,与中心监察处发生激烈交涉,随时可能大开杀戒……” 站台被紧急清空,中心监察处和研究院的人如临大敌,车厢里被挟持的一百多个男人瑟瑟发抖。水溶花站在沈酌身后,听见高主任结结巴巴念出地外辐射探测仪上的翻译:“她……她说精神体状态会非常虚弱,有了实体才会感觉好一些,而她非常讨厌男人,所以……等等!她说她喜欢水医生!” 水溶花愣住了,目光越过沈酌,望向大敞的地铁车厢门。 那里看上去空无一人,但她知道其实有一位魔女正紧紧扒着车门,像一只瘦骨嶙峋、炸毛警惕的猫,惊恐而又故作凶狠,与这一大帮人对峙着。 “强行抢夺身体是很困难的,她也不想那样做,因此需要有人自愿让她附身……” “我愿意,”水溶花战栗的声音脱口而出。 四面八方的阻止声中,女医生向前走去,张开双臂,竭力让声音温柔而诚恳: “我也……愿意喜欢你,所以请不要伤害我,好吗,伊塔尔多?” 那是灵魂最初的合二为一。 直白坦诚的交融,深刻相连的牵绊,直至最终不分彼此,好像那样真的就能持续到永远。 其实只是宇宙间一场跨越光年的萍水相逢。 “尊敬的乘客请注意,前方到站中心研究院,车门将在右侧打开,要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列车在站台边呼啸停止,车门打开,乘客摩肩接踵而出。 一道突兀的身影走出车门,穿过人海,慢慢地走上前,卷曲红发像长长的海藻,右半侧身体露出怪异骨骼,完好的左半边脸上似乎有一点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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