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晟呵斥:“不行!” 主席一哽。 “你也知道外面游行队伍里很多人带着枪,待会爆发武力冲突怎么办?极端进化者混在人群中伺机对沈监察下手怎么办?”白晟脸上那轻松不正经的神采没了,毫不留情厉声训斥:“这个时候公开露面,出了事责任谁负,你敢陪沈监察一起走出这栋楼吗?!” 这位主席的家族门第比卡梅伦还高贵得多,大权在握,呼风唤雨,眼下却被当众训得下不来台,脸一阵青一阵白:“可是外面……外面都是我们的选民……” 这时沈酌手机响了,是陈淼打来的,通话对面喧杂鼎沸:“学长,我们的车停在议会大楼外,离正门大概500米,已经彻底被示威群众包围了,现在根本一寸都移动不了……” 哒哒哒哒哒! 对面突然连串爆发,是冲锋枪! “有人开枪袭击我们的车!”尖呼惊叫响起,混乱中只听陈淼嘶哑厉吼:“用异能加固!快!传令全车队不准回击,重复一遍不准回击!” 枪声中通话断了,沈酌面如霜雪,放下手机。 议会大楼的空气凝固住了,周围人人脸色都很不好看。 卡梅伦转向白晟:“你可以用异能护送沈监察离开吗?” 白晟眼中映出大楼外一望无际的人海,只吐出一个字: “能。” 他确实能。别说这数十万游行队伍都是普通人,就算是数十万精锐军队,拿着洲际导弹对准了这栋楼,对白晟而言也是弹指间灰飞烟灭,根本不构成阻碍。 “那议会大楼呢?”主席立马出声反对,灰白的脸色更难看了:“示威群众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见不到沈监察就不会散,待会真开枪冲进楼里怎么办?这段时间一次比一次猛烈的示威游行还没给我们教训吗?!” “……” 周围沉默下来,众人同时想起了前段时间那起震惊全球的惨案,对抗派游行引发大规模枪击,事后统计数百人死亡,刷新了国际新闻头条。 “我不能走。”窗边传来一道冷静的声音。 众多目光纷纷看去,只见沈酌侧影望向窗外,神色沉凝:“这种时候用异能强行突破,只会点爆仇恨情绪,后续引发更强烈的全球对立,到那时就不可收拾了。” 卡梅伦皱眉:“那你……” “我必须露面。”沈酌转身大步向前走去,面容素白沉静,扣起西装纽扣:“准备发表公开讲话,召集防暴部队,万一出现极端情况尝试用催泪弹进行驱散。” 但白晟一抬手拦住了他,动作果断斩钉截铁:“绝对不行,太危险了,我必须立刻带你走!” 沈酌说:“没有危险的场合不需要我出面,一直以来都是如此。通知媒体准备卫星转播……” “——老师。”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低柔的声音,小心翼翼问:“可以让我试试吗?” 白晟与沈酌同时回头望去。 是苏寄桥。 他永远都是那副很谨慎很有礼貌的模样,像一朵惹人怜惜的小白花。但不久前才被这朵小白花当庭打脸的各位官员都感觉复杂,尤其是主席,这时候脸色已经是一阵红一阵紫了,半晌挤出一句:“……你想要干什么,苏先生?” 苏寄桥走上前,推开窗。 老式砖木建筑的推拉窗很容易被打开一条小缝,外面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口号顿时扑面而来,声浪足以将人震得往后退。 “释放沈博士!”“进化者该死!”“让沈博士出来!” …… 密密麻麻摩肩接踵,放眼望去是数以万计激愤扭曲的脸。苏寄桥笑着轻叹了口气,满眼真挚的羡慕:“老师,你看,下面那么多人都在拥护你呢。” 沈酌眼神如冰盯着他,一言不发。 “不过那也是正常的。”苏寄桥笑意盈盈道,轻描淡写瞟向白晟:“沈老师这样的人,爱慕者再多都不奇怪,再大的阵仗我们都习以为常啦。” 白晟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苏寄桥就收回了目光,向窗外伸出手。 虽然肉眼不可见,但在场很多人都能感觉到异样的能量流动——是S级异能。 苏寄桥的Fatal Strike没人知道,因为所有的精神系异能都有不可勘测性,无法用异能生态箱来进行测定,之前他连A级异能白日梦都没有向外公布过。 沈酌眉锋微微压紧。 只见苏寄桥的异能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示威人群最前排约莫有上百个人突然停下了动作,不再疯狂往前冲,而是莫名其妙地站在了原地,一张张脸上浮现出犹豫和迷茫。 与此同时,丝丝缕缕光点从他们大脑中抽离,在半空浮现成一团飘渺光晕,轻轻托在了苏寄桥白皙的掌心。 那光晕是鲜红的,中间夹杂着许多浑浊的黑色沉淀物,映在沈酌眼底。 “这是他们对你最强烈的感情,红色代表正面,黑色代表负面。抽离情绪之后他们就会失去示威的动力,进入完全温顺平和的状态,所以我们待会下楼之后,可以直接从人群中穿行过去。” 那暗黑沉淀慢慢凝结,将整团光晕都渲染得发黑。 “我错了,老师。”苏寄桥抬眼看向沈酌,含笑道。 “我以为世人狂热爱慕你,实际他们却对你怀有这么多负面情绪。看见了吗?这些肮脏的东西,是他们对你的憎恶与嫉恨啊。”
第84章 议会大楼前厅,两扇大门紧紧关闭,但外面沸反盈天的口号却穿过门缝,将众人脚下地面都震得微微摇晃。 “等我们离开后,这些示威群众失去情绪动机,便会自行散去。”苏寄桥把手伸向沈酌,笑吟吟道:“老师?” 沈酌眼神森寒锐利,毫无所动盯着他。 “老师,想要大面积抽离情绪,我必须持续性物理触碰到这些情绪所针对的主体,也就是你。”苏寄桥柔软的掌心依旧向上摊开,“五百米而已,我保证不会花太长时间的,好吗?” “……” 前厅里挤满了议会官员,众目睽睽之下,沈酌终于一言不发地抬起右手,随即被苏寄桥紧紧地握住了。 隔着皮质手套,但那触感与亲手触摸毒蛇无异。 白晟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大门终于打开,声浪扑面而来,几乎凝成实质的巨浪席卷整个大厅。苏寄桥却不以为意,就这么牵着沈酌的手一步步向外走去,数以百万计的光点从人山人海中汇聚而来,在他右手掌心上汇聚成越来越亮的光团。 如同摩西分海,上一秒还声嘶力竭的示威群众突然呆住了,集体陷入了情绪上的完全空茫,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不由自主在苏寄桥走来时纷纷向两侧退去。 “你看,老师。”苏寄桥望着掌心光晕中无数的浑浊黑点,声音只有他两人能听见:“他们高呼着你的名字,举着拥护你的标语,狂热爱慕下却藏着险恶的恨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 “因为低等生物就是如此。他们乞求月亮将光辉照向大地,因此也憎恨月亮高高在上,不肯与他们同群栖息,这种愚蠢又不自知的劣根性组成了你想要保护的人类。” 光团中的污黑沉淀如雪花一般越来越密集,苏寄桥将手伸向沈酌,微笑问:“我可以请教一下你现在是什么感受吗,老师?” 沈酌一言不发,根本不去看那团越来越炽烈污浊的情绪。但苏寄桥坚持将光团举在他眼前,完全没有要罢休的意思,半晌沈酌才冷淡道:“世人爱恨,与我何关?” “你一点也不关心吗?”苏寄桥有点意外。 他顿了顿,随即又明白了什么,释然地叹了口气。 “是啊,老师确实不是个愿意向下施舍眼神的人。你选择保护他们,但与他们无关。” 议会守卫簇拥着他们穿过人群,身后几步远外就是白晟。苏寄桥目光向后瞟去:“那么你付出过感情的人呢,你也不好奇他们对你的真实想法吗?” 四面八方流星雨一般的光点呼啸而来,无数黑色脏污赤裸裸地映在沈酌眼底。苏寄桥笑吟吟道:“那个叫白晟的双S级对老师你看似一往情深,但负面感情也黑暗得吓人,尤其你刚才坚持发表公开讲话的时候,那瞬间他的阴暗情绪真是吓了我一跳。卡梅伦先生应该是老师你的哥哥吧?看似明亮的感情中也夹杂着一丝丝阴影,是被血缘亲情所掩盖了的记恨与不平吗?啊,前面那个人是陈淼吧,他应该是老师你带在身边最久的学生了,我看看……好像没有太多阴影,但也并没有炽烈到让我惊讶的地步嘛。” 苏寄桥看向沈酌,那眼神仿佛在描摹这天下最完美的艺术品,复杂炽热难以言喻,又带着一丝怜悯。 “他们没那么爱你,老师。”他轻声说。 “……” “这世上根本没人真正爱你,他们不值得。” 护送车队周围,示威人群如潮水般向后四散退去,被打砸的防弹专车凹陷数处,车窗上布满了密密麻麻蛛网状的子弹坑。 陈淼带着荷枪实弹的异能者们守在车边,惊魂未定。 沈酌终于站定脚步,秀丽深邃的眼睛盯着苏寄桥。 他并不比苏寄桥高,但目光却有种自上而下的冷静: “这世上不存在全无阴影的爱,夫妻血亲亦是如此。但一定存在全无爱意的厌恶,就像我对你。” 苏寄桥怔怔看着他,掌心中是那团污浊而炙热的光晕。 沈酌一发力抽回手,向后退了半步,朗声:“来人!” 他们走到这里,周围已经全是申海市监察处的亲信了,顿时人人肃然警醒。 “三年前苏寄桥与傅琛一同去泉山县卫生院探望EHPBC通缉名单上头号罪犯荣亓,具有与荣亓协同作案的高度嫌疑,给我抓起来带回去审!” “是!” 几个监察员冲上来,给苏寄桥戴上电磁手铐,紧接着就把他往一辆越野车上推。 苏寄桥对沈酌幡然变脸毫不惊讶,也根本没反抗,毕竟白晟就在不远处冷冷盯着,任何形式的反抗都只是浪费时间,他只翻手一覆将那团情绪的光晕消泯无形,然后在推搡中踉跄向后退了几步。 “你那么恨我吗,老师?” 苏寄桥对着沈酌头也不回的背影,然后笑了起来,眼底竟然满是欣喜:“就这样憎恶下去,千万别让这种感情消失,好吗?” 沈酌的回答是脱下了右手套,发力扔向远处,俯身坐进了车里。 嘭一声车门合上,驰向前方机场。 · 联合国EHPBC议会对青海爆炸中傅琛死亡一案的调查,终于在这场听证会之后正式宣告终结。 悬在沈酌头顶的绞索彻底消失,从今往后再也没人能指控他那莫须有的谋杀罪名。 幸亏岳飏已经在这三年间坐稳了中心区老大的位置,消息传出后并没有引起太猛烈的声讨甚至是暴动,只在内部引发一波抗议之后便被迅速镇压,不再像三年前那样如烈焰燎原般难以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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