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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坐电梯走，你现在就从安全通道上楼吧。” 他注视着虞温默然的眼瞳，用眼神催促他离开。 虞温明白现在不能再拖下去，于是轻轻点头。 在他抽身离开时，乔水拉住他的衣袖。 “这里。”乔水伸出手指在脖颈和腰间比划，晃悠悠地向他走了一步。 虞温愣了一下，随即放出黑雾将人托住。 等他能自己站稳，虞温撤去大部分雾气，只在他脖颈和腰上留下两条盘桓的薄雾。 乔水摸了摸颈间熟悉的水汽，抬起手捧住虞温的脸，轻轻向下带了带。 他留下了一个一触即离的吻。 “去吧。” 乔水坐在电梯里，靠着墙体半阖着眼睛。 地下一层已经到了，但他实在站不起来。 综合楼的地下和住院部并不相连，他和虞温说自己去住院部，实际上先来了综合楼的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有核磁共振室。导诊手册上有两条留言和它有关，一条是“核磁共振室可以安心睡觉”，另一条则是“地下已经全部沦陷了”。他最初的判断是前者为假后者为真，现在也是如此。 所以他不会一开始就独自去冒险。 他拎着身旁的纸人，将它身上的线串取下来。纸人“嗖”的一下立了起来，转着头看乔水，等他发出指令。 电梯门开启，乔水指向黑洞洞的远处。 “去看看核磁共振室里有什么。” 纸人一颠一颠地跑了出去。 电梯门再次合拢，乔水靠回墙边，等它回来报信息。 电梯里未必安全，但如果遇见白心，他至少还有准备的余地。 他刚这样想，鼻端就嗅到一股隐隐约约的血腥气。 视线模糊，头脑一阵阵发晕，他不太能判断血是从哪里来的。 电梯侧面是一整面镜子，他看着朦胧的镜像，发现镜子里好像有很多暗红色。 撑在地上的手摸到一片冰凉。 他抬起手来看，手掌边缘洇了一圈猩红。 “地下一层，到了。”电梯无缘无故地发出提示音。 乔水看向镜面，里面的人影好像在动。 “地下一层。” 不行，他看不清。 “地下。” 人影向他高高举起了手，大片鲜红从镜面中涌出。 “地下。” 看不清…… 乔水笑了一下。 算了，看不清也没什么影响。 他又解开一个纸人。 “杀了他。”他指向镜面。 纸人好像没什么智慧，呆呆地看了看镜面，茫然地举起刀不知道该怎么做。它努力看了看镜子，又看了看乔水，最终向乔水举起刀。 “嗯，镜子里是我的映像啊。”乔水无力地抬手，将纸人手中的刀对准镜中时刻准备攻击的血影。 “目标是他。” 纸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举着刀扎在镜面上。刀刃划擦玻璃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却始终不能穿透镜面。 沈怀殷说得对，这些纸人只是半成品，仅仅靠苑行秋带去的一点灵气不足以支持它们面对强敌。 乔水拉住纸人，摆摆手示意它往后退退。 纸人懵懂地收回刀刃，向后退了两步。 乔水坐在地上想，站起来太费力了，解决掉这一个再坐下去，万一再来一个岂不是还要再站一遍。好不容易抽空休息一下，他不想在这种阴暗憋屈的地方做蹲起。 于是他坐着举起手，在滑腻的镜子上摸索。 血污中有松软的地方，乔水猛地将手伸进镜子里，抓住对方的手用力往出一拽！ 他在将鬼抓出来的刹那抽出腰间匕首，将对方脖颈捅了个对穿。 血液喷溅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的视线，于是目之所及都是模糊的红。 电梯门无声地开启，门外似乎有人因为要乘电梯而站在那里。 谁？ 乔水顶着一脸血看过去，在黑暗中看到隐约可辨的病号服。 穿病服的不知道是住院部的哪个患者，他大概是想从这里坐电梯上楼再回住院部，但是不巧，被他看见这样的一幕。 “对、对不起。”那人慌慌张张地跑进了黑暗。 ？ 他看上去比这个废弃医院里的鬼还可怕吗？这里面的患者有什么怕他的必要？ 电梯门正好开着，乔水将手上拎着的软趴趴的尸体踹出去，继续靠在墙边等纸人回来。 说起来，他现在算是货真价实的精神不正常吧。 乔水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熟悉的脸，心里想，适合去临床心理科。 纸人去了好一阵，乔水等不上，又派了一个出去。在此期间，镜子又开始“哗哗”流血，出现了一个全新的人影，张牙舞爪地不知道要做什么。 乔水干脆拿着那把还沾血的匕首在镜面上敲了敲。 不知道镜子有没有思考能力，总之在他敲过以后，血液默默流了回去，电梯里逐渐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他忽然意识到或许假扮患者才是最容易出去的。 医生的条例里只再三警告了他们患者无法治愈，却没有告诉他们怎样才能结束在医院里的工作。 真等着上下班吗？难道黎明的时候医生可以换班离开医院？ 但是他们明确地掌握着患者离开的方法：拿到病历，盖章。 他甚至在转瞬间就考虑好病例去哪里搞了，但公章还没有什么头绪。 刚刚那个穿病服的人是患者，在正常人的视角里应当算作是“鬼”。那么一个患者见了他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会表露出惊恐的情绪？ 乔水又想起在口腔科的经历。 吴肖耀不是医生，是假扮医生的患者，而且看他身上镣铐的痕迹，多半经历不大光彩。他对三楼某些人的态度很奇怪，对所谓“同事”也不是正常的态度。他在三楼短暂地听过里面的人的对话，虞温也大致讲过他在三楼遇到的人，他们并不像医生，或许是普通的鬼怪，又或许是患者。 也就是说，患者之间存在着隐形的关系链，“别去临床心理科”的信号不见得只是正常人发出来的，很有可能与他们处在同一所医院里的患者也惧怕那里的人。 按这个思路想下去，也可以理解为何白心千方百计都要把虞温送去临床心理科。 自己动手和借刀杀人她都会做。
第八十章 沂东医院（14） 综合楼地下一层相对正常，没有手册上说得那样瘆人，但也并非绝对安全。也许和时间有关，放射科离门诊部更近一些，夜间没什么人多少还算合理。 纸人告诉乔水，除了核磁共振室里的设备不同寻常以外，其余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据纸人所说，核磁共振室门口有三个穿病服的患者在排队，它趁开关门的间歇闯了进去，发现检测仪里面躺着一堆肉块。切口整齐，没有多余的伤痕，非要说哪里乱一些，大概是血液溅得到处都是，在昏暗的光下看着瘆人。 “切口整齐的肉块……”乔水沉吟一瞬，“接着说，装置是谁在操作？” 纸人委屈地举起自己的右手，那里烧得焦黑焦黑的，明显是刚刚被灼到，匆匆扑过后的样子。 “核磁共振室里面还有小房间，室内有穿着白大褂的人。”纸人回答。 乔水一边启动电梯回到一楼，一边握住纸人的手打量。 “手伸进仪器里，倒计时结束之后，被发现了。”纸人解释道。 乔水了然地点点头，安抚性地摸了摸纸人露着胶的脑壳。它承的是苑行秋的灵气，因此对医院没有那么陌生，但毕竟制作粗糙简陋，许多事物它都不认得，难以分辨关键信息。 不过有这几句就够了。 电梯门开启，乔水扶着墙走出去，揪起连着线头的纸片轻声问：“虞温？你那边安全吗？” “安全，一二楼没有白心，但是口腔科里那个吴医生消失了。” “不用管他，要用他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乔水站在住院部的通道口处，在进去之前嘱咐虞温，“绕过三楼，白心不敢去三楼。” 对面轻轻“嗯”了一声，而后沉默下来。 距离下一个黄昏还有几个小时的黑夜和一整个白天。时间看起来很长，可如果找不到白心，一切都是徒劳。 离开这里的方法至少有两种路径可以选，一种是拿着现成的医护人员执业规范一个科室一个科室地尝试，直到还原足够多的规则或者找到漏洞为止，另一种则是以患者身份伪造病历，找到公章盖章就可以离开。 谁都清楚，这里面并没有“要找到白心”这一条。 最容易想到的通关的方法操作起来太轻易了……虞温不会真的死亡，让他一个科室一个科室地去试，又或者翻遍医院找公章，反正他死了还能活，就算恢复需要时间，也比现在费尽心力找一个和楼层不相干的人快。 但是谁都不会将这一点说出来。 “注意安全。”乔水最后叮嘱一句，踏入住院部。 楼道里亮着昏暗的灯，病房的房门一扇扇紧闭着，这里的布局和乔水小时候去过的医院很相似，尤其是那几条长到看不到尽头的走廊，光洁的地板在黑暗中映着幽森的光。 灯光是固定的，但乔水头脑晕眩，看什么都在旋转，就连地上的光影也在转着圈离他远去。 他靠在纸人的肩头缓缓坐下来，垂下眼帘想，就这样吧，等剧情找上门来再说。 他没什么用处，只要拿到患者须知，找到白心，他就能结束这层关卡。找白心拿患者须知，不出意外虞温都可以完成。 他不过是个诱饵，给虞温保命用的诱饵。 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他的目光追逐着晃动的光线，连心脏也一并晃起来。 要是真到了那一刻，恐怕虞温会吓一跳吧。 乔水这样想着，忽然笑了起来。 “踏、踏。”身前有高跟鞋踏响地面。 来了，要开始走剧情了。 好累……但是还远不到时候，至少等虞温那边稳定下来，他才能松一口气。 一双白色沾有血迹的高跟鞋出现在眼前，乔水抬起目光，顺着来人的腿一路看上去。 那是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性，手里拿着一沓纸，发青的皮肤在灯下毫无光泽。 乔水的目光越过胳膊，胸腔，最终却落在天花板上。 她没有头。 空荡荡的脖颈上什么都没有，干净得不见血痕。 耳边似乎出现一声诡异的笑声，但一切转瞬即逝仿佛一场幻觉。 乔水不动声色地解下两个纸人，旋即被眼前的无头护士揪住衣领。 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严重，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只能任凭护士揪着他在地上拖行，一路将他拖到某间病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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