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看着白石,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消去。甜蜜的、被人喜爱的笑容,没有任何敌意,与爱情无关,只是因为被偏好着,知道自己有价值的笑容。 班长看了看手里的那页纸,又看了看白石。 白石无心探究,转身回去了。 班上闹腾腾,这节美术考试,人人都要画一幅油彩画,当作期末考试。美术老师是个年轻的老师,刚毕业没两年,是个有点严肃的女人,不喜欢小孩儿,更不要提跟大家打成一片。班里此时乱糟糟,她也不想管,只想收了作业就再也不用来。 因此下面的人走来走去借纸、借笔、借水,往别人身上抹,玩得不亦乐乎。 老师只是趴在讲台上,托着下巴,翻一本画册。 问题在于,她今天穿的是抹胸,扣子没有扣好,她趴下来,便有很明显的突挤,闷热的天气,昏暗的教室,她充满了□□的身体无辜地呈现在讲台上。 班里的男生,排着队,从第一排经过,朝讲台上望一眼,然后嬉皮笑脸地翘着大拇指,挤眉弄眼地和后面等着的男生混到一起。 有几个男生没发现,有几个没兴趣参与这么低俗的游戏,女生们有的没发现,有些看到的只是懒得管——这位老师人缘并不好,她讨厌学生自然也会被学生发现。 白石没心思看,他在找裴苍玉,裴苍玉不在教室。 白石啧了一声,朝门口走去,一拉开教室门就撞上了回来的裴苍玉。 裴苍玉躲了一下他:“干什么,急成这样……” “……你去哪儿了?” 裴苍玉看他:“上厕所啊不然呢。” 裴苍玉抬眼一看讲台:“哎靠,美术课?”转头问白石,“你有没有水彩笔?我什么都没有……” 白石点头:“有。” 他们回去座位,裴苍玉接过白石的笔,还没画,发现第一排一直有男生走来走去,便问白石:“怎么了?” 白石指了指自己的领口,裴苍玉站起来望过去。 “哦。”裴苍玉又坐下来。 他们洗了洗笔,白石开始挤颜料,裴苍玉帮了一下,然后又抬起头看第一排:“没完了还……” 白石忙着挤颜料,没动。 裴苍玉撇了撇嘴,把手里的笔扔了下去,走到了第一排。 白石转头看他,裴苍玉加进了第一排的队伍,排进去。 等轮到了他,裴苍玉开口:“老师。” 老师抬头看他,裴苍玉指了指自己的领口,老师低头一看,顿时明白了,站直了身子,扣上了扣子,把画册拿起来继续看。 裴苍玉直接走了回来。 白石啧了一声,这老师,并没有向裴苍玉道谢。 裴苍玉倒不在乎,他舒坦多了,吹着口哨坐回来,帮着白石挤颜料。白石索性都给他,瞟了眼班长的座位,班长回来了,和他对视了一眼。 白石转回头,觉得烦躁。 裴苍玉正在画大剑,这是他给自己设计的“逼格天下第一”的剑,那种只给有缘人,拿剑人天下一下,从此登仙的那种剑,白石在画眼睛。 一节美术课花不完,老师收起画册走了,说可以明天交。 裴苍玉喝水喝多了,又去上厕所,白石努力地画着眼睛,直到有个女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头,是个从没见过的女生。 “请问你是白石吗?”女生怯生生地说。 白石皱了皱眉,又是情书吗?算了,反正也收了很多了,于是白石点点头。 女生指着旁边的位置:“那裴苍玉坐这里吗?” 白石犹豫了一下,点了下头。 女生脸红扑扑地,把手里的信放在了裴苍玉的桌上,然后转头跑掉了。 白石愣了下,看了看信,站起来张望了一下,看见远处的裴苍玉正跟皮狗他们一边闹一边走回来。 白石想了想,把信拿走了。 告白这个事风险太大了,白石目前还没有把握能完全掌握女生的行动轨迹,以及裴苍玉的行动模式。 白石把信装起来,又朝外看了一眼,裴苍玉正站在门口和别的班的男生说话,应该什么也没看到。他抒了口气。 就在转回头的时候,又对上了班长的眼神。 白石像被针扎了一下,班长的眼睛有种透亮的清明感。 班长转过了头。 白石也心事重重地转了过去。 直到放学,白石都再也没能抬一下头。 他太紧张了。班长的那双眼睛,那双看透了他的行为的眼睛。向来只有他在盘算,现在被人发现了。 那么她会怎么猜?会告诉裴苍玉吗?会告诉裴苍玉的朋友吗?她会怎么说?她会说什么?她会为了报复和裴苍玉在一起吗?她会警告裴苍玉远离他吗?以后所有人都要知道吗?裴苍玉会怎么看他?会有人报警吗?会有人告诉他父母吗? 白石从来没有考虑过行为的动机,现在他必须考虑,因为如果曝光,他要怎么解释呢? 连裴苍玉跟他说话他都没有注意到。 他起一身一身的汗,他从未觉得问题如此严重,初中时候的一些小事,有时候总会给人一种天要塌下来的错觉。 直到放学。 同学们一个一个地离开,裴苍玉跟他打了招呼也走了,白石才沉沉地望向班长,班长正在写作业,她要再写半个小时才离开。 下雨了。 白石没有动,他焦急地看着秒针动。 班里剩下的人越来越少,逐渐有人站起来收拾书包的声音。 还剩十个人…… 还剩六个人…… 还剩三个…… 白石转头,终于看见班长扣上了笔帽。 班长站起来走了出去,白石等了两分钟,也站了起来,他心跳很快,忘了带伞。 天暗未黑,夜灯未上,雨幕沉沉。 白石跟在班长后面。 为什么要跟?不知道。他只是跟在她后面,盯着班长露出的一段脖颈,脆弱地撑着一颗头颅,安静的人从来不多说话。 白石像一道影子,跟在她身后,班长没有发现,也许因为雨声声音太大,也许因为天色太暗。 白石跟在她后面,看班长背了个蓝色的书包,装着很多辅导书,胳膊上别了红色的袖章,穿着大校服,挽起了裤腿,踩在水里,小心地走。 这条路越来越偏僻,白石握了握拳,手指关节发出一阵啪啦声,他的眼睛在雨帘里也保持着神采奕奕,像盯一头羔羊的猎人,雨水浇得他浑身湿透了,但他行动迅速,步伐有力,稳稳地跟着。 只剩他们两人了。 班长小心地跳过水坑,红色的袜子上沾了泥点。白石一脚踩进水坑,白鞋顿时变得乌黑。 班长绕过一对打架的狗,在某只狗朝她汪汪的时候躲了躲。白石径直走过去,两条狗不得不分开,一条咬住了白石的脚腕,白石狠狠地踩了他的头,两条狗呜咽了几声逃跑了。 班长在路灯下调了下书包的位置,把书包背到了身前。白石的书包,甚至没有拉上。 太近了,剩三步。 白石伸出了手,马上就要握住她的脖子。 要做什么? 不知道。 总之,近在眼前。 “哎呀!快点!” 前面有女人的声音,班长一听就跑了起来,女人又说:“别跑别跑,我还准备去接你……” 前面原来是小区,小区门口站了个穿拖鞋的女人,伸着手接过了班长的书包:“你看看你……” 她停了下来,发现女儿的身后有个淋成落汤鸡的男生,吊着肩膀,目光炯炯地看过来。 女人出于本能,搂住了女儿,低头问她:“这小孩儿,你认识?” “谁?”班长转过头,看见了湿透了的白石。 女人抓紧女儿:“走。” 班长顿了顿:“我认识。” “走,先走。” 班长停了下来,转头跟妈妈说:“等一下,我跟他说几句话。” 妈妈不同意,拉着她的胳膊:“说什么,这么大的雨说什么……” 班长挣开她:“您等我一会儿,别过来啊,我就说几句话。” 妈妈没有动,紧张地盯着。 班长打着伞跑了过来,跑到白石面前。 白石平稳地喘着气,平静地看着她,在这么大的雨里,竟然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 班长说:“我知道了。” 白石的手指疼了一下,他赶紧握住了手。 “你喜欢他。” 白石连呼吸都停了几秒。 班长又说:“也可能不喜欢。你知道,越年轻,人的情感越难以分清,友情中本就混有依恋,谁能说清呢。” 她往前走了走,把伞打在白石头顶:“我想了一天,本来想这么告诉裴苍玉的,但你似乎也有这种烦恼。” 白石往后退了退。 班长又说:“我觉得我们太年轻了,太急于判断是不是喜欢了。你不用紧张,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因为你希望多和裴苍玉在一起觉得你是同性恋,我觉得人的事不该这么简单地划分好,在我们都还不是那么懂的时候。” 白石没有动,看着她。 班长往前走了走,把伞打在白石头顶:“没关系的,不用怕,你是或者不是都是你自己的事。我有个叔叔以前也有这种烦恼,不过他那时候没有得到支持,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所以我对这种事很敏感,倒不是说我觉得谁和谁是一类人,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应该有耐心一点,你也不用急着判断自己,就这么过,总有一天会明白的。”班长笑了笑,“我妈妈这么教我的。” 班长拉起白石的手:“伞给你,回家吧。天气预报说,明天不会下雨了。” 班长说完,转身跑了回去,跑进了妈妈的怀里,转头朝白石挥了挥手,两人相依着进了小区。 白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地转过了身。 妈妈拨开女儿的刘海,搂着她的肩:“要好好拒绝追求的男生啊,不要辜负别人的心意。” 班长想说妈妈猜错了,但答应了保守秘密,于是笑了起来:“嗯!”
第76章 女祭司-1 “中午吃什么?”皮狗愁得要死,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昨天吃了大盘鸡,前天吃了盖浇饭……” 一听人问“吃什么”就烦的几人捂着自己的耳朵,趴到桌面上,看着裴苍玉:“吃什么?” 裴苍玉想了想:“随便。” “……” 飞机扭头看见坐在旁边的白石:“你今天不回家吗?” 白石摇了摇头。 他家里有个厨师去世了,管家希望在他们安排好之前白石中午暂时不要回家吃饭,白石答应了。 他们一直走出了校门,也没决定吃什么,一边晃荡一边往外走,最后找了间炒面店,看人不太多就坐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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