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苍玉连头都不抬,他从醒来以后,还没有正儿八经地看过白石的脸。 白石挡住他的去路,裴苍玉低着头想绕,没绕过。 白石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弹了弹他的下巴:“为什么不看我。” “……” 他捏着裴苍玉的脸,裴苍玉的脸唰地红起来,然后嘟嘟囔囔:“真麻烦啊,你缺爱?” 白石笑了笑,放他走了。 裴苍玉抓着毯子溜进房间。 他进了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换下的衣服,他之前偷偷把手机藏在了裤子里,希望白石没有给他扔掉。 但他怎么转都没看到自己原先的衣服,新衣服叠在椅子上,裴苍玉看都没看。 门外白石敲了下门,靠在门边:“你需要帮忙吗?你的腿上需要定板吧。” 裴苍玉进了浴室,朝外喊:“不用,你不用管。” 他扔掉毯子,决定先洗个澡,其他的事等会儿再说。 裴苍玉坐在浴缸边上,放着水,把他腿上的薄薄的夹木板拿下,该死的白石,昨天掰他腿的时候把木板都掰断了,也没见他管,就知道打炮,贱人,虽然裴苍玉自己也忘了,但过错归于施罪方。 他膝盖肿得像棒槌,撕开绷带的时候裴苍玉倒抽了好几口凉气,扭头看了眼放好的水,就开始发愁,他需要完美落入浴缸中,同时不让伤腿泡水里。 他试图扶着墙,采取先移屁股直接下坠的方式,结果差点摔倒,溅了一地水,把自己先浇成落汤鸡。 然后门口响了一声,仍旧在和浴缸搏斗的裴苍玉没有听到,正在尝试跳跃,却感觉有人扶着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然后慢慢放了进去。 裴苍玉愣愣地看着白石,白石挽起了袖子,蹲下来,打开水龙头,伸手试了试水温,继续往浴缸里加水,水流注入到裴苍玉的脚边,带一点烫度,裴苍玉缩了缩脚,白石帮他把伤腿屈起来。 两人沉默着,裴苍玉低头看着水面,白石看着水位,只有水流的声音。 水面漫到半躺着的裴苍玉下巴的时候,白石关掉了水。 他手放在腿上,盯着裴苍玉:“需要帮忙洗澡吗?” 裴苍玉慌忙摇头。于是白石站起来,对着他笑了笑,朝外走,裴苍玉舒了一口气。 等裴苍玉出来的时候,白石正在煮咖啡,裴苍玉一边擦着脑袋,一边状若不经心地问他:“哎,你有没有看见我之前的衣服?” 白石转头看了他一眼,冲他招招手,裴苍玉不明所以地走过去,白石把他头发上一点碎沫擦掉,告诉他:“可能在洗衣房吧,怎么了?” 裴苍玉一想,问过就直接去看起来很可疑,就把毛巾搭在脖子上,耸了耸肩:“没怎么。你干什么呢?” “喝咖啡,你要吗?” 裴苍玉这才注意到,白石的眼里有血丝,看起来没休息好,只是被昂扬的精神掩盖了而已:“你没睡吗?” 白石点了点头。 “啊?你为什么不睡觉?”就算是裴苍玉,合奸到最后也困了,他就不存在睡不着这样的问题。 白石转头盯着他,没有回答,裴苍玉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发现白石这个人充满了戒备和惊醒。 “你……怕我跑吗?”裴苍玉小心地问。 白石笑了笑,摊开手:“总不能锁着你。” 裴苍玉猛地就出了一身汗,因为白石嘴上说“总不能”,笑脸上写的都是“也可以”,他用莫大的勇气战胜了自己想要逃跑的欲望,一是因为他要做的事还没做完,二是他也跑不掉。 裴苍玉尴尬地笑了两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也是……哈哈哈……锁人犯法。” 白石点了点头,转身关掉了火:“要吗?” 裴苍玉摇头。 “锁人是犯法的,但是心甘情愿就不犯法。”白石给自己接了一杯,这咖啡一看就很苦,裴苍玉皱着眉,白石继续,“你现在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吧。” 裴苍玉哑然失笑:“我怎么可能心甘情愿。” 白石的侧脸在咖啡晕起的白气中有些模糊,声音倒是有点笑意:“那可不一定。” 也许书袅袅的蒸汽和暂时平和的谈话给了裴苍玉勇气,他突然问:“白石,你不考虑去自首吗?” 白石转过头,仍旧是微笑的表情:“不。” “为什么?” 白石告诉他:“我不想去监狱,我讨厌被关起来。” 回答得那么理所当然,裴苍玉简直不明白了,像是小孩子讲讨厌某一种口味的糖果,充满了强大的自我意志,完全无视规则。 裴苍玉想都没想就接了话,附带翻了个白眼:“那有人还讨厌死呢,不也被你杀了。” 他说出来,就有点后怕,白石盯着他没动弹,连表情都没变。 裴苍玉又紧张起来,白石朝他这边靠了靠,裴苍玉猛地连退几步,撞在案台上,白石只是伸手去拿糖块而已。 白石笑着向他示意,转身去加糖,没有对裴苍玉发表进一步的看法,他用不怎么健全的左手,笨拙地夹着糖块,现在才稍微显出点人类的意味,自言自语:“有点苦。” 裴苍玉狂乱的心跳压了下来,他还是——说实话——怕。 现在时机应该差不多了,裴苍玉想,他站直:“那我去洗衣服。” 白石点点头,又拉住他:“中午要吃什么?” “嗯……”裴苍玉想了想,“都行。” 白石对“都行”都十分满意:“好。” 裴苍玉陪着笑了笑,转身朝洗衣服走,如果布局都一样,他知道在哪里,白石给了他一根手杖,一根过于浮夸艳丽的手杖,但聊胜于无。 果不其然,他和白石的旧衣服还扔在篮筐里,他怀疑白石是不会洗的,说不定过两天就扔掉了。 他放下手杖,在框里翻找起来,终于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拿到了自己的手机,还好当时机警,给口袋拉上了拉链,才没掉出来。 裴苍玉赶紧打开,却按不亮。 …… 妈的,没电了。 裴苍玉捂着头想哀嚎,但还是赶紧揣进兜里,趁白石没过来把衣服一股脑地扔进洗衣机,赶紧又上去了。 白石正坐在餐桌旁钻研菜谱,皱着眉煞有介事的样子:“你喜欢甜一点的,还是辣一点的?” 裴苍玉严肃地告诉他:“我喜欢甜的。” 白石唔了一声,又问:“辣的不好吗?” 裴苍玉坐下来:“甜的。” 白石微笑着看他:“辣的吧。” 裴苍玉生气了:“那你问我干什么。”说着站起来,一副要四处转转的样子。 他奋而一瘸一拐离开的时候,白石伸手拉住了他:“那好,甜的吧。” 裴苍玉保持着他生气的脸,认为这个建议差强人意,勉强地点了点头,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白石站起来准备的时候,裴苍玉朝楼上走。 马达拉趴在楼梯口睡觉,听见裴苍玉就抬头汪了一声,摇起他欢快的尾巴,裴苍玉从他身边经过:“你睡吧,我有点事。” 马达拉又汪了一声就继续睡,不谙世事的快乐。 裴苍玉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充电器,结果屁都没找到。 他还发现了几台老式的拨号电话,拿起听筒,无一例外,断线。 这房子连一点现代的东西都没有,一看就是不怎么住人。想到这里,裴苍玉愣了一下,那现在白石在下面做饭,谁带来的材料? 难道说在他睡着的时候,白石手下的人出现过?知道这种地方的,恐怕和在地下室见过的男人一样,都不是什么正经员工。 也就是是说,如果警察在这里埋伏,那么只要裴苍玉能不让白石离开,那么一定可以抓到来这里找白石的邪恶员工,通过邪恶员工,就能证明白石犯罪? 裴苍玉被自己的想法说服了,那他现在需要的就是通知警察。 白石怎么和他们联系的呢?白石应该有电话什么的吧。裴苍玉这么想着,朝白石的房间走去,在那里果然发现了电脑和手机。 他在桌肚里翻,翻出了充电用的东西,在一堆积了灰的数据线里找到了他要的那条,赶紧插上充了电。 …… 这手机是真的有病,充电就不能开机,拔掉又说没电开不了机,烦得要死。 裴苍玉只好等了一分多种,期间,他最大的发现,是在最下面的柜子里,发现了白石没用完的药。 几分钟,裴苍玉好容易看见存条往上跳了跳,就听见有脚步声过来,这从容不迫的脚步裴苍玉一听就起鸡皮疙瘩,迅速拔掉线,手忙脚乱塞回去,人没地方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原地转着圈,心一横躺到了床上。 白石推开门,就看见趴在床上睡觉的裴苍玉:“这么困吗?” 裴苍玉装着刚醒:“……啊……怎么了?” “来吃饭吧。” 裴苍玉点头:“好。” 饭吃得也十分紧张,裴苍玉心里一直惦记着手机的事,非常需要看看到底能不能开机,如果等下再去趟白石房间就好了。 白石倒是吃得安安稳稳,慢条斯理,裴苍玉看着他都不敢相信,他这样欠别人五块钱超过一个星期都难受的人,不能理解杀人还毫无愧疚的凶手。 “怎么了?”白石用餐巾擦了擦嘴。 “高谦他们都是你杀的?” 白石平静地看着他,已经算是默认了。 “码头的人也是你杀的?” 白石仍旧默认。 裴苍玉皱紧了眉头:“为什么?” 白石看着他:“为了你。” 裴苍玉烦躁地瞪着眼:“跟我有什么关系?!” “之前高谦的人就去找过你,和我派去找你的人差不多同时,他找你是为了让你去码头,这笔单子他们谈了很久,也拖了很久,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白石看着他,“他们也去学校堵过你,你记得吗,那晚屠资云也在的时候。” 裴苍玉有点懵:“你的意思是,从头到尾,都是高谦他们在跟踪我?” 白石点点头,避开了他的人也去了这个事实。 裴苍玉开动脑子处理这些信息,还没处理完就抬头又问:“那也没必要杀了他们吧。” 白石无所谓地歪了歪头:“恶人死于暗道,职业风险吧。” “啊?” “自己要当恶人,就应该做好准备,迟早会死在更恶的人手里,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白石回答得坦坦荡荡,“有什么好无辜的。” 裴苍玉转开头:“照你这么说,你还是替□□道吗?” “不,我没那种想法。” 裴苍玉摆了摆手:“我跟你说不清。” 他站起来,去洗碗,顺手把白石的碗也收了,白石抬头看他,裴苍玉解释道:“你手洗不了,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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