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用簪子梳了梳道士的发髻:“这么说,你来白凤山还来对了,这山里的神仙可灵了,无论是求官、求财和求子,全百求百验,到时候还愿就行了。” 假书生昏暗的眼睛里希望的光芒闪了闪:“那个求个心安就行了,不敢为难神仙,话说真的很灵验吗?” 女人眉眼当即挤在了一起,腰都挺直了:“那个当然了,我观你这位兄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以后定是一个能做官的官相,就是眼下考试不顺利了一些,冒昧问一下,家中是不是有兄嫂?” 假书生这次就是来探这位女人虚实来了,所以找了一家和镇魂宅最近的小饭馆,看看这女人出来不出来,本来他做好了在这里逗留了几天的准备,却没想到第一步异常顺利,他才到,这女人就出现了,省了他的事。 他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是万事不如意的穷苦样子,问是不是有兄嫂?这一听就是两头堵的话,不过他不敢怠慢,万一这女人真是会算的呢?他还是要说九句真的,再掺杂一句假的:“家中有一个兄长,比俺大十来岁吧。” 女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还真的开始算命起来:“看你山根高耸,家里应该是有点基业的,不过鼻翼极窄,家中兄弟姐妹不多,应该只有这个一个哥哥,你的这个哥哥是将星来的,他从小就压着你,所以你没有他步步走的顺利。” 哎呦,看来这还真能看出点内容来,那冷面镰刀何止是从小压着他,就差用镰刀扫了他的脖子了,他连连点头:“这位女道长所言甚是,俺确实只有一个哥,他性格凶了些,小时候净使唤俺干活。” 女人已经从刚才的邻居大姐脸,换上了高深莫测的半仙脸:“这人的兄弟姐妹、平生依靠,还有官运财运啊,其实在面向和骨相上全能体现出来,你是有官相,可眼前有挫折,短时间内过不去;可你也还有其他相貌,应该还有一条路走的通,让我仔细看看啊?” 假书生刚才脸皮被冷水□□了一顿,之后没让擦就被迎着山风吹了半天了,变得又红又有点粗糙,再用怎么也洗不下去的深色胭脂画了画,还真是挺像刚刚尝到了人家冷暖沧桑不得意的倒霉样,不过也不能让这女人盯着看太久,免得露出了马脚。 孝严伸出脏兮兮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面有苦色道:“女道长,当官要先中举,可是俺这今年春天没中啊,其他一条生路怎么才能看出来?您指点指点,要不俺饭都难吃上了。” 他也没撒谎,今年春天他没去考试,当然也不会金榜题名了。 女道士就在等着他这一句话,面有难色的说道:“大兄弟,按理说我也是半个修行的人了,不应该随便泄露天机,要不你把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帮你看看?不过你也得给我点赏钱,一两个大子都行,要不空口说出去,是我们这行当的忌讳。” 孝严用尽全身力气,才制止住了两条腿紧张的想往中间贴一贴的小动作。 他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修行的人就挑八字纯阴的人下手,是怎么知道这些人的生辰八字的呢?以为可能是道行高深,望气所得,可他也学一些堪舆之术,知道就算是望气,也难以一下子过于精准,难道世外的高人与众不同? 而今看起来,确实想多了,外出拜山的人,基本上心中对于神仙鬼怪是相信的,容易信任江湖术士,如果一两个大子儿就能算一卦,那简直是白来的一样,而且再加上打卦的是女人,大多数人会没什么防备的把八字说出去。 只要八字出了口,到底适不适合修炼,会不会被当做猎物,也就是显而易见了。 如果八字纯阴,还是孤身前来的外地人,那简直是最好的下手对象——丢了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找;就算所有人找也是外地来的,对当地不熟悉;找也找不到这么一个女人。 孝严心下答案有了七八分,不过他办案的时候向来细致稳妥,刚才想了这一堆也只是在一瞬之间,当即一副憨憨的感激涕零的样子:“大姐,这一两个大子儿也太少了,寺庙门口算一卦,也不是这个数,俺心里过意不去。” 女人带着当地女人的朴素,一扯嘴角“哎”了一声:“大兄弟说啥呢,一辈子谁没个为难的时候,大姐能挣你钱吗?你说说看,自己生辰八字知道吗?” 事出突然,孝严觉得如果瞎编一个也不行,倘若这女人是修行多年的老妖怪,还是会望气的,他身上就带着那么个红颜命薄的气场。 想到这里,他将自己的生日,加上岳九出生的时辰报了出去:“俺出生在庚子年阴历七月十五,辰时。” 眼尾余光扫到了这女道士嘴角和手指同时微微的动了动,眼神也在片刻中流露出了那么一点印证了心中想法似的小得意,他心中有些悲哀,看来确实自己是块八字纯阴的肥肉,这对面的老狐狸得费了多大力气才能压住心中狂喜,保持不喜形于色啊。 女道士伸出右手,天乾地坤的有模有样的掐算了起来:“大兄弟,你命不错啊,出生的时候家里还是挺好的,就是好像不是靠山强的,敢问一下令尊令堂还在否?” 孝严心想,难道是冒用了岳九出生的时辰,岳九是个克父母的?他当即顺着杆往上爬:“俺小时候父母就没了,后来是俺哥养大的。” 女道长一副果然如此的高深莫测样,又装模作样的说了半天,什么卧室的床头要摆向西南、家里多养几个禄根——也就是冒了芽子的生姜镇宅、最好在外间屋养条金黄的堕龙——俗称泥鳅来增加运势。 说的假书生孝严连连点头,这些玩意儿他全捅咕过,自己的卧室和岳九隔一段时间就像换阵似的倒腾一下子,确保小龟仙儿一直在阵眼上。
第28章 入了虎穴 说的假书生孝严连连点头,这些玩意儿他全捅咕过,自己的卧室和岳九隔一段时间就像换阵似的倒腾一下子,确保小龟仙儿一直在阵眼上。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也不知道真灵还是假灵,女道士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大兄弟,你明天拜山,今晚住哪?要不住大姐家的民宿里吧,又便宜又干净,还安全。” 如果用钓鱼来形容,刚才女道士选择他是挑鱼,问八字是看值得不值得下手,这一会儿就是下饵了,只要他答应晚上住宿,直接就属于咬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孝严此次来,能进去那客栈探探虚实就最好了,他刚想点头。 女道士已经看出了他的意思,看这鱼基本上就在网中了,这人八字太适合了,简直是送上门来的长生不老肉,怪不得她刚才望气的时候就觉得此人气场迷离,好像徘徊在阴阳两界间似的,还是个正当壮年的大小伙子,难得! 她又笑了笑,好像要掂量一下猎物的斤两:“大兄弟,大姐还会摸骨,你把手给我摸摸?我看看你的骨相。” 孝严也心里存疑,看这女人单身一个,如果真的为非作恶这么多年,能处理得了成百上千具尸身?如果能摸一摸手,也许能摸出来是不是练家子。 他把自己脏兮兮的狗爪子装腔作势的在桌上抹布上蹭了蹭,一脸求人家指点迷津的样子,就递了过去。 女人在他手上摸了几个来回,半天才说道:“大兄弟,你这手相,挺结实的,男人手贵抓钱,以后姻缘也不错。” 孝严大喜:“是吗?俺这穷嗖的,一个大钱掰成了两半花,还能娶上好媳妇?” 女道士点点头:“嗯,你这命里有?饭吃完了没?你要不直接跟大姐去住的地方?” 孝严也不管干净埋汰,手背抹布一蹭油汪汪的下巴嘴唇:“大姐,晚上你要是方便再仔细帮俺分析分析,看看往哪边走有财啥的?听你说完,我心里挺敞亮,以后也有个奔头了,还得两个时辰才能天黑,俺先半山腰晃悠一圈溜溜食。” 女道士好似才发现他吃什么似的,好像挺诧异的在桌子上清粥小菜上看了几眼,似乎有点心疼的说道:“大兄弟,你个大小伙子,这点东西那够吃啊,要不大姐上后厨,再给你端二斤牛肉出来?以后你兴旺发达了,别忘了有个管饭的大姐就行了。” 孝严心中一动,算命还向他要两个铜板,这回看了八字摸了骨相却要给他牛肉,天上哪有往狗嘴里掉馅饼的好事? 他当即眼睛贲亮,好像马上又不好意思的收敛了一下神情,露出读书人的羞涩来:“那个大姐,这…怎么好意思,俺真是碰上亲姐了,不过我饭量本来就不大,这回还真有点吃饱了,再吃肉也不香,要不等到晚上?我当宵夜吃,还能好好品品味。” 说罢他还摸了摸后脖颈,不好意思的说道:“实不瞒大姐说,我已经两三个月没吃到过肉了。” 孝严为了不引起女道士警惕的脱身,把包袱都留下了,才算是装作穷书生也要咏山望绿的穷酸样暂时金蝉脱壳了。 他已经细细的记住了路,一路信步望山看花,走走停停的转了几个圈,确保无人跟踪,才终于到了梁恩泽和岳九落身的客栈。 这两个人在这等了他挺久了,梁恩泽将门窗关严了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女道士有玄机吗?” 孝严坐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好像心才放在肚子里,刚才他被吓的不轻,一路上都有些杯弓蛇影的草木皆兵:“恩泽,那个道士,不是女人。” 梁恩泽和岳九对望了一眼,奇道:“男扮女装的,不可能吧?”女道士无论声音样貌,亦或姿势方言,全显示是个女子无疑啊。 而且地耗子眼光更是毒辣,平日里对这些没有男人的寡妇背地里不知道在嚼什么舌根,认错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 孝严端起桌上的茶盏,也不管是谁的了,就着凉水就喝了一口才算是顺下气去:“我本来也以为此人是女的,可是,直到她后来给我摸骨的时候,我接触到了她的手,才觉察到竟然是一个男人假扮的。” 他看恩泽还是有些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开始装模作样的仔细解释:“恩泽,你不入这一行有所不知,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下地干活的苦力,这骨相是不能改变的,所以自古以来,就有摸骨能摸到命运这一说。” “我打小的时候潜心研究过这些,当时没正事,研究了上古书籍之后,额,就拿家里的丫鬟和小厮练手,是男是女,骨相上一摸便知。” 岳九挤眉弄眼的插嘴道:“少爷,你给小厮摸骨是幌子,纯粹当时是为了占家里丫头们的便宜。” 梁恩泽觉得此种当登徒子的方式效果一流,不过他无暇顾及这些:“岳兄,你的意思是,这猫腻的道士还真是大有嫌疑?” 孝严目光一闪,翘着嘴角笑了一下,胳膊向后靠搭在了椅背上:“他下的套子巧的很,先是给小二点好处,当有人需要住宿的时候通知他,这样小范围的行事,任谁也不会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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