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去了一个多星期,成果斐然,只剩下此行最后一个目的地,华东某座新一线城市。 因为前一站调研地点,已经进了这省的地界,那边公安系统跟这边知会了声,这里提前做了准备,还派了人到高铁站接他俩。 尚扬和金旭一出站,就看见一个年轻人举着写有尚扬名字的牌子在接站,看站姿和发型,是名警员。 年轻警员带着他俩朝停车场走,还介绍说:“我是跟市局办公室的黄科长一起来接你们,他是负责公安信息协调的,这几天他会来安排你们在我们这里开展工作。” 到了停车场,离车还有几步路,就听见一个中年男人在那里对着电话用方言恶声恶气地打电话,当地方言不太好懂,但能听出是在骂对方,似乎那边办砸了什么事。 “黄科长。”年轻警员出声叫他。 这中年男人回头看见人,匆忙挂了电话,勉强挤出笑来,迎上前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尚主任是吧?我是黄建平。” 尚扬和他握了手,这人就是来与尚扬对接工作的黄建平警司,长得不像公安,倒像一名悍匪,说话也直冲冲,带着股戾气。 “这位小兄弟是?”黄建平看金旭。 “我是尚主任的助手。”金旭一脸拽地自我介绍道,这一路上他提到自己是助手时总是如此,然后才说了自己的名字,也和黄建平握了下手,但握手的那一刻,他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皱。 年轻警员开车,黄建平坐副驾,与后排远道而来的两人随意聊着当地警务建设方面的话题,却聊得不走心,隔十几秒就看看手机。 “黄科长,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工作要忙?”尚扬道。 黄建平道:“不是大事,底下人笨手笨脚,做事也不讲效率。” 尚扬:“……”这社会大佬一样的语言做派。 黄建平大概也觉得自己言行不妥了,向尚扬解释说:“我本来不知道今天你们要来,在忙别的事,临时通知我来……不是说你们不该来。” 尚扬和金旭:“……” 尚扬也不想耽误别人工作,道:“今天也晚了,我们回去就休息,明天再说调研的事。你有事就忙你的去吧。” 黄建平也不拒绝,还点点头,又看手机有没有新消息。 “是急事吗?”金旭道,“黄科长不是坐办公室的吗?办公室能有什么急事?” 尚扬忙看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怎么好好的又阴阳怪气别人? 黄建平却道:“是啊,办公室能有什么急事?叫我急火火来车站接人咯。” 被接的尚扬一时无语了,黄科长真是……长得又友善,说话又好听。 金旭却径自问黄建平:“你本来是正在办案吗?” 尚扬:“?” 黄建平回头看金旭,两人一对视……尚扬都感觉到了,这磁场,是刑警的磁场,古飞和周玉有,邢光和他们那队人身上都有。 “出了什么案子?”金旭问道。 其实他一个“助手”,不该问这些。 但他敢问,黄建平还真敢答:“今天有个女的从楼上摔下来死掉了,我还在现场勘察,是自杀还是他杀,没有出明确结果,办公室打电话喊我来接人。” 尚扬心想,不对啊,他不是负责公安信息协调的吗?为什么会去查案? 金旭道出了他的疑惑:“你已经从刑侦队里被调出来了吧?为什么还去现场?” 黄建平:“……” 尚扬也诧异地看金旭,金旭转头,对他抬了抬手。尚扬便明白了,他是通过黄建平手上的茧发现这一点的,办公室文职人员的手,和刑警们的手,大不一样。 黄建平一脸郁闷地说道:“我当时……忘了已经被调岗了,正好在那附近,接到通报就赶过去了……犯傻了嘛。”最后一句说得极为自嘲。 金旭道:“能理解。” 尚扬:“……” 得,还遇见知己了。 他又不禁猜测,这黄警官难道是在刑侦岗上犯了什么错误,被调到办公室里做文职了?但市局办公室可不是什么冷板凳单位,相比金旭调去档案室,黄建平这算是升职。 黄建平的手机终于收到了消息,是别的刑警发来的,尚扬和金旭看不到信息内容,但都能看到,他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因紧张而轻微发抖。 “是……自杀吗?”尚扬知道有些刑警,喜欢破案,但极其不希望有凶案发生,例如身边这位。黄建平很可能也是这样的刑警。 “对,是自杀。”黄建平的语气里却没有轻松,反而变得更沉痛了些。 他没再开口,也不像刚才那般浑身戾气,好像周身力气也被这条“死者是自杀的”消息而抽走了大半。 尚扬和金旭感到古怪,但都没有再说话。 到了公安招待所,他俩下车,黄建平还帮他俩拿了行李,客气地说:“明天早上见。” 尚扬道:“黄科长,你脸色很差。” 黄建平:“没事。” “死者是你认识的人?”金旭道。 尚扬也想知道,恰好金旭问了,便也一道等着黄建平的回答。 黄建平沉默着看看金旭,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有没有办过破不了的案?” 金旭蹙眉了一瞬,才答道:“暂时没有,将来难说。” 黄建平却摇头道:“不是那种。有的案子,你明知道凶手是谁,明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你就是抓不了人。” 尚扬不解道:“你说的是一起旧案,还就是刚刚坠楼这起?” 黄建平道:“是同一起。” 尚扬和金旭都没有听明白,是说:有一起旧案,和刚刚这起,是同一起?什么意思? “自杀这个女的,”黄建平道,“她有个孪生姐姐,几年前也是跳楼死的,案子我办的,查得清清楚楚,知道她是被谁逼死的,可人家没犯罪,警察也抓不了人,这姐姐就白死了。” 自杀的案件,往往很难追究“逼”死人的罪责,听黄建平现在的说法,这事大概率也是无法定罪的情况,是情感纠纷的可能更高一些。 黄建平道:“妹妹来找过我,怪我无能,说她经常梦到她姐姐要带她走,医生说她有心理病,姐姐的自杀可能对她有一定心理暗示,她有可能会重走她姐姐的路。你们说她今天怎么就跳了?她怎么就不是被人推的?如果让我能抓个凶手,那就好了……那就好了。” 他念叨了几句,转身上车走了,连句道别都没说。 尚扬和金旭面面相觑。 “黄警官被这案子压疯了,”金旭有点同情,但更多的是细节缺失造成的不太理解,说,“他八成是自己要求调去办公室的,姐姐那案子让他怀疑起了自己的能力。” 尚扬刚才就想过这个问题,一个刑侦魔怔人被调去办公室,还不是降职,金旭推测的这种情况是最说得通的,黄建平自己因为这起没结果的案子造成的心理压力太大,主动要求离开刑侦岗位。 “如果就是一起普通自杀案?至于吗?”金旭也琢磨起来,道,“不应该,这案子肯定是有什么内情。” 尚扬抱起胳膊,面无表情道:“你来这儿是干什么的?领导批准你关心这里的案件了吗?” 金旭:“……” “提着行李。”尚扬喝令他干体力活,自己轻松地上了台阶,进玻璃门之前,又转头道,“忙完调研工作再去管别的,不能耽误正事。” 金旭要笑不笑,说:“好,听领导的。” “严肃点!”尚扬板着面孔,道,“还有,要带上我一起。”
第42章 晚上吃过饭,尚扬拿出笔记本电脑,整理上一站的工作笔记,金旭整理了行李,又把两人的衣服洗了,洗完看尚扬还专注于工作,他就又换了鞋,出去溜达一圈,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兜水果和两根雪糕。 这边温度比前一站还要高,白天穿短袖或衬衣就行,早晚凉了加件薄外套,尚扬离京时穿的风衣,现在也收了起来,今天一下高铁,就说:十月中都快过完了,怎么还这么热? “刚想给你打电话。”尚扬已合了电脑,问道,“都买了什么?” 金旭分给他一根雪糕,又给他看买的水果,是拣着尚扬爱吃的买了几样,说:“这边儿物价可真不便宜,买这么点儿,一百多了,比北京还贵。” 尚扬吃着雪糕,道:“在高铁上听隔壁那几个人聊天,说这里二手房都有超八万一平的了,可别小看新一线。” “哪敢,”一贯仇富更仇不均的金警官道,“今天去接站的那辆警车,落地最少也得小八十万吧?是我们省厅都不配拥有的豪车。人家是东部发达地区,是比我们西北破地方强多了。” 当地经济发展水平极高,除了地处长三角的优势,还有几家大型互联网公司选址都在该市。全国各地发展不平衡,除了城市建设和老百姓民生方面,各地能花在公安队伍建设和配置上的资金差距也大得很,尚扬就是干这个的,当然清楚这事,也清楚这现象在将在很长一个时期内继续存在,不易改变。 金旭也不是不明白,发发牢骚罢了,看尚扬不说话,他就也不再说了,把雪糕吃完,又去洗了水果出来,悄默地观察尚扬脸色,像是在看,有没有不小心把领导说得不高兴了。 “瓜怂。”领导扔了雪糕棍,学着西北方言,骂了助手一句。 助手挨骂挨得舒坦了,邀请领导来吃水果。但也不知怎的,吃没几口,两人又亲上了。 夜里十点半。 标间里空着一张床,随意放了尚扬的电脑包和两件不怕起皱的衣服。另一张床上,两人躺在一块玩手机。 金旭在玩一个类似合成大西瓜的那种小游戏,他不会玩网游和手游,但玩这种小游戏就很厉害,如果是没事的情况,一局能玩上大半天,得分打败99.99%的人。 尚扬枕在他肩上,被他一只手臂圈着,正无聊地刷着微博,其实已经困得眼皮打架,还是想看看有没有新鲜事。被子盖在尚扬身上,金旭有半边都露在外面,他一向不怕冷,刚活动完更不怕,夏天跟尚扬一起睡还总被嫌身上温度高,到渐渐降温就成了香饽饽。 “睡吗?”金旭不想玩了,看尚扬也一脸困意,说,“我关灯?” 尚扬:“嗯……嗯?等下。” 他刷到了一条新热搜,话题后面跟个“爆”字,他仔细看了那句话,一下清醒了,叫金旭和他一起看,惊异地说:“我怎么看这个好像?是黄科长说的,有人坠楼那个事?” 某互联网公司技术岗高级专家,女,今日午后坠楼身亡—— 公司地址就是本市,坠楼时间和死者性别,也都与黄建平说的那件事,能对得上。 本来伸手臂要去关灯的金旭一听,疑惑道:“这怎么会上热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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