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灼地忽然道:“能给我支笔吗?” “当然。”中年男人自然地从兜里掏出一支钢笔递给了他。 张灼地转头看向那个年轻男人,男人的胸前带着一个胸牌,上面写着名字“王宇清”。 王宇清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张灼地接过钢笔,点了点头:“谢谢。” 然后顺手一拳揍上中年男人的面门,脚上一绊,把人放倒了。 他转过头来对王宇清说:“你没有笔吗?” “没有患者,”王宇清说,“要笔干什么?” 张灼地道:“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 jack a dull boy.” 王宇清笑了:“哦,我不写那个。” “走吧,”王宇清不顾两人,转头走了,“找个坐的地方吧。” 王宇清的办公室在二楼,气体已经消散一些,但还残留着味道,王宇清道:“吸入也没关系,很快就给你们解决掉。” 三人走进办公室,王宇清坐在办公桌前,指着椅子道:“请坐。” 心理医生的桌子是正对着患者的,张灼地和丁了并排坐下,丁了扶着脑袋,皱着眉头说:“好吵。” “嗯,”王宇清说,“我是个话痨。” “不是说你。” “就是我,”王宇清平静地道,“那就是我的声音。” 丁了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王宇清说:“你的左眼失明了吗?” “嗯。” “怪不得,”王宇清说,“只对你没有作用。” 他往后稍了稍,手点在桌上,说道:“黄玉玲是这里的一个患者,昨天刚刚死亡。昨天你应该已经看到了,是被这里的一些医生弄死的,尸体埋在了院子的荒草里。” “如你所见,”王宇清看着张灼地,“如你所想,这里是一个时空比较混乱的地方,过去和未来同时进行,其实我属于过去,你们属于未来。你们遵循的规则,只是半个时空,剩下的半个时空的规则,由我来补齐。” “听完规则之后,脑控你们的声音就可以停止了。” “规则十三、所见皆为虚妄,眼见为虚,耳听为实; 十四、旁观者与杀人者同罪,杀人者需在一日内找到我; 十五、明天早上之后,不要再上二楼,否则后果自负。” 王宇清说:“没有了。” 只有这三条,张灼地感觉这几条规则有些奇怪,他道:“能提几个问题吗?” 王宇清无所事事地萎在椅子上,眼睛看着窗外,随口问:“什么问题。” 疑问很多,张灼地选了一个最莫名其妙地一个先问:“为什么我们会听见你的声音?” “脑控啊。”王宇清说,“没有听说过吗?” 他掀开眼皮瞅了张灼地一眼:“只是一种折磨手段罢了,会让人疯掉的。” “这个游戏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让你们疯掉,”王宇清懒懒地说,“让你们回顾痛苦的事情,吃泔水一样的东西,幻听、幻视、失眠多梦,都是在要你命啊。” “那为什么是你?” “嗯?”王宇清这回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张灼地。 张灼地说:“为什么是你的声音呢?” 此时他脑内的声音已经结束了很久,但是却又忽然响了起来,王宇清的声音在他脑袋里响起:“因为我是这里唯一的医生啊。” “规则里不是说得很清楚吗?”王宇清说,“医生都有狂躁症,有狂躁症的怎么会是医生呢?” 张灼地明白了:“他们也是患者。” 王宇清点点头,又缩回了椅子里。 他挥了挥手,说道:“没事就回去吧,楼下应该已经乱套了。” “该醒了。”他兴味索然地说。 张灼地和丁了走出去发现走廊异常安静,气味也已经消失了,丁了说:“你说……” 他声音很轻:“这个规则是不是他自己定的呀?” “怎么说?” 其实张灼地也觉得有些奇怪。 丁了说:“语感上感觉很奇怪,以前没有过这种类型的,他说话的风格也有点奇怪。” “有可能,”张灼地说,“不过影响不大。” 丁了点了点头,俩人握着手下了楼梯,一拐外就听见了有些奇怪的声音。 俩人放轻脚步贴着墙壁走到窗边,张灼地看到了董晚风弯着腰站在了最里头的一张床前,定睛一看,她的手里拿着一个枕头,狠狠地压在身底下的人脸上,不知道压了多久。 张灼地登时一把推开门,说道:“住手!” 董晚风听见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了他一眼,反而手上更使劲地把枕头捂在了身下的人脸上,关节攥得发白,丁了跟了上来,这才看见里头的场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张灼地已经几步跑过去握住了董晚风的手,一把把她扔到了一边去,把枕头掀开。 吴双安静地躺在床上,除了发丝有些乱,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张灼地沉默几秒,将手伸到了吴双的上唇,一阵温热,但没有呼吸。 张灼地皱着眉头转头看了眼地上的董晚风。 董晚风:“死啦?” 张灼地的神色未动,他个子比董晚风高出大半个头,看着董晚风的时候需要低头,俯视下去表情从容平淡,丁了意识到这是张灼地生气的表现。 张灼地是不会有怒发冲冠的时候的,在他的脸上皱眉已经是极限情绪,张灼地的情绪和正常人成反比,他的平静是有疯狂的色彩的,越愤怒越平静。 丁了忽然有些害怕,拉了他的手说道:“也许还没死。” 他对吴双毫无感情可言,但却很怕张灼地的愤怒,伸手要给吴双做心肺复苏,张灼地翻开了吴双的眼皮看了看,说:“没必要了。” “你为什么杀她?” “有人让的。”董晚风说,“难道你没有吗?还是说已经杀了?” 张灼地和丁了当下便同时想到,估计是脑控的指令。 张灼地不欲与她多做交谈,董晚风杀人后的态度和买了个包差不多,一丝廉耻之意都没有。这种人让他感觉像是雨林里的爬行动物,潮湿冷血,必要的时候会蚕食兄弟手足以求生存。 身后传来了些轻微的响动,张灼地回过头去,看见是李向星醒了。 李向星醒来之后,有不少人都陆续醒了过来。 丁了坐在宁滨的床边,在她睁眼的时候,第一眼便看见了丁了。 宁滨的眼神有些混沌,拧着眉头坐起来。丁了马上给张灼地使了个眼色,张灼地撕了一条床单,递给了丁了,丁了帮她缠在左眼上,宁滨有些奇怪,丁了说:“不要多问了。” 屋里的气氛异常紧绷,每个人似乎都在互相打量,张灼地和宁滨眼睛上都蒙了布,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张灼地:“你被脑控了吗?” 宁滨说:“什么?” 她的表情好像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一样。 张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你脑海里没有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吗?” 宁滨道:“什么奇怪的声音?说了什么?” 宁滨的神色不似作伪。这就有些不对劲了,难道有人听不到? “你那天说的黄玉玲,是怎么回事?” 宁滨解释道:“你们不说……不存在吗?你们也见到了?我在梦里救了一个女孩,就是黄玉玲,梦里我像是认识她,和她是朋友一样,我们躺在一张床上,说了很多话,其实我有很多醒来就忘了,我问你她在哪的时候,没有分清梦和现实。” “那不是梦,”张灼地说,“那是过去的世界,这是一个过去和现在折叠的时空,你救的女孩,是以前真实存在的,她死了。” 宁滨一下子愣住了。 张灼地坐在床边,手肘撑在腿上,双手握住,说道:“你刚来的那个晚上就见到了黄玉玲?” 宁滨醒的比别人晚,竟然是因为一晚上经历了两个梦。 张灼地忽然问:“你是不是……” “在男孩的梦里出事了?”张灼地看向宁滨。 宁滨这才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死了。” 宁滨其实在第一个梦境,见到男孩手里的绿色气球之后,就被丛林里的怪物袭击,没有逃脱,她有着很鲜明的被怪物捉住蚕食的记忆,再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黄玉玲。 这才是宁滨在第一夜比别人晚醒的原因,她一晚上经历了两场梦境,张灼地觉得李向星应该也是没有在男孩的梦境里成功逃脱,和宁滨是同一种情况,只是不知道他又是怎么做的。 宁滨说道:“我没有告诉你们,只是不清楚会变成什么样,不想你们分心。” “下次不要这样。”丁了说。 宁滨点了点头。 张灼地说:“那你昨晚干什么了?” 宁滨说:“黄玉玲告诉了我后三条规则。” 张灼地有些意外,宁滨疑惑地问:“她死了吗?我有点分不清楚了。” “嗯。” 张灼地其实没有想到宁滨会救黄玉玲,毕竟规则已经明确说过了不能插手黑夜里看到的事情,违背规则去救一个人,并不像是宁滨会做的事情。 宁滨虽然救了她,却没有多纠结她的死活,很快就被吴世超的声音抢走了注意。 吴世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马上就发现吴双已经没气了。 董晚风神色如常地收拾床铺,掏出了化妆包里的口红,对着手机摄像头涂了两下,气色好了不少。 白逐舟表情不太轻松,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世超眼圈通红地握着吴双的手,跪在吴双的床边,把她的手放在嘴边,看得出他在极其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狠狠地吸了下鼻子,低头的时候擦了下脸边的泪水,喉咙里发出像是动物的悲鸣声。 此地实在不是久留之地,所幸很快就传来了广播声,催促他们去食堂吃饭。 张灼地跟在丁了和宁滨的后面,听见丁了的声音隐约传来,在告诉宁滨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注意安全。 餐厅里,宁滨结合了她知道的和听丁了说的信息,扫视了一圈周围,说道:“那就是了,没有救黄玉玲的都也醒过来了,只不过他们脑子里的声音应该是指示他们杀人。” 宁滨道:“还记得第一天疯的那个人吗?说有人在跟踪他。” “也许是同一种声音,”张灼地也这么觉得,“如果不杀人,就会被逼疯。” 宁滨始终情绪很稳定,似乎在梦里被野兽蚕食都不算什么大事,不以为意地问:“吴双是谁动的手?” 丁了的目光瞥向了身后的董晚风,宁滨有些意外:“怎么是她?” 丁了把眼前的馒头戳的乱七八糟,就是不放进嘴里,看到吴世超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逡巡着,把眼睛转过来说:“怎么不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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