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局近年来修身养性,脾气是温和了不少,偶尔几次被刺激到,那火也是直接冲着李瓒喷。 小年轻没见过以前佟局那脾气,所以才被现在那点星火给吓到了。 技侦办同志:“真不知道市局说了什么。” 李瓒:“市局那尿性,三天两头锤一把分局,就跟大姨妈每个月来一次那么准时,习惯就好。该干嘛干嘛,氛围别搞得那么严肃。上班而已,又不是去葬礼的路上。中午了吧?留一两个人轮值,其他人都去吃饭。” 技侦办同志:“我们得把手里头一点活干完。”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临近年末,资料堆得跟山头似的,还是要做完才行。”、“李队,一起去吃啊。”、“叫外卖了,案情又有新进展,哥哥我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我就不去了,死者家属来了。我去看看她,顺便问点什么。” …… 李瓒捏着手指,见这欣欣向荣的一幕也不觉眼里带笑,神色轻松。 陈婕头一次看见大家这么积极的一面,小小的诧异后却是被热情感染的兴奋。 赵颜里则表情古怪,似乎疑惑分局刑侦办竟与她以为的形象不符。 此时,老曾走出来,同李瓒说了句:“佟局今早灌了十三杯降压茶。” 闻言,李瓒略吸口凉气:“肾好,男人的福音。” 老曾:“这话你进去当佟局的面说。” 李瓒:“我不如先分配遗产。” 老曾扔给他一个收音机,然后说了个数字,那是调频的赫兹。 民生为先? 李瓒正好熟悉这数字,接过收音机顺便瞥了眼赵颜里,挥手说道:“陈婕,带她去录笔录。” 陈婕听令行事,押着赵颜里回自己桌问话。 李瓒正调频,刑侦办里有人刚接了电话便高声喊:“李队,佟局找您。” 他懒懒应了声,握着收音机迈开长腿出门右拐,调频准确,进入民生为先栏目。 漫长的分局廊道不时穿过抱文件的警局人员,日常看似悠闲实则繁忙而琐屑,他们或低头交谈,或是在行进中见到李瓒便停下问好,接着继续匆忙的步伐。 走过几扇玻璃窗,少见的阳光刺穿厚重的云层洒落人间,人走在阳光里也像是漫步在了人间最灿烂美好的地方。 李瓒跨过了窗户,没入灯影中,面无表情地听着民生为先栏目的报道以及——群众的愤怒。 * 时间回到早上八点钟。 “……我台记者在案发现场报道时发现某些公职人员提早离场,溜闲偷懒不干实事。 经调查,一年来数起本该由东城分局处理的案件被以不知名理由转交市局,此次碎尸案亦有市局刑警参与。 由此我们是否有理由认为分局某些公职人员尸位素餐、狗占马槽,德不配位、无所作为?我们是否有权利质疑,分局刑侦办能不能独立处理恶性碎尸案?我们是否能期待一个克勤克俭、有所作为的东城区分局? …… 民生为先栏目记者赵颜里为您报道。” 电台栏目一报道,市局和分局的投诉热线电话就响了整整一上午。 喜爱听收音机的老年人,雷打不动播放民生为先早间栏目的部分出租车、公交车作为传播途径,将此报道面向观众传播了出去。 热线电话被打爆,群众的质疑如雪花飘扬而来。 动静之大,连市局领导都惊动了。 在了解前因后果后,市局局长当即决定慎重对待,于是拨通电话。 这通连线很快就到了东城区分局局长的办公室。 * “污蔑。”李瓒义正言辞:“这是嫉妒我英俊的容颜和出众的才能!” “嫉妒你个叼毛!” “叔,不雅。” “叫什么叔!公私分明,别跟我套近乎!”涉及退休大业,佟局翻脸无情,实力证明他跟李瓒的情谊有多脆弱。“舆论导向已经把我们分局推到群众面前,要是这命案解决不了!或是让市局动手解决了!你我都得提前滚蛋。” 李瓒沉吟半晌:“给退休金吗?” 佟局:“伤残保险金,我出。” 李瓒摸了下鼻子,干咳一声:“倒也不必。” 他无所谓舆论导向,不过多少得顾及佟局,人还想着风光退休。 “我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数没数我不关心,反正这事你得办的漂亮。还有时间,你得拿捏准了。不能晚,也不能太早。”佟局背着手,奸诈老狐狸偏长一张忠厚面相,算计人的时候像导人向善:“新洲市局局长要交接换人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像他这样的老资历,只要不犯大错,还是能安度晚年。 但其他人就不行了,还年轻气盛的李瓒,一条腿瘸了不能跑前线的曾期民……这些都是被摆到明面上等着试刃开锋的磨刀石! “分局名声在外,现在又被推到风口浪尖。侦破案件这事,太快,群众不相信,功劳都得被算到市局那颗拔尖的青苗子上。太慢,那就是坐实我们办事不利、狗占马槽的罪名。” 本来侦破案件的速度是越快越好,但民生为先猝不及防搞这么一出,分局就处于两难尴尬的局面。 破案速度太慢会被苛责无能不作为,太快反而被怀疑真实性。 瓜田李下就算李瓒破案破得漂漂亮亮的,在市局和群众眼里恐怕也会觉得这是埋了不少黑幕来遮羞。 “啊,知道了。”李瓒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仿佛功勋挂在谁头上都一样。“市局新局长是什么人?” “叫程为平。” “没听过。” “明湾区分局的,前年在省公安厅任经侦处副处长,为人公正不讲情面。”佟局勉强说了句好话,接下来忍不住絮叨:“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要是上任抓典型,我们分局就是头一个!唉,怎么就跟我们不亲?” 佟局发愁,愁就愁在不亲没法谈感情。 李瓒有点惊讶,粤江市公安局历任局长一般先从省厅调任,然后放到市区分局管个一年左右,再调任市局。 ‘下放’的分区几乎墨守成规地挑选靠近市中心的三个区,而明湾区近市郊,社会生态略逊一筹,一般来说都不会有人挑这区。 当然最关键是周围几个相邻区分局跟他们东城区关系还挺好,明湾区则相反。 远,不熟,没情面可讲。 怪不得佟局愁得眼角褶皱能夹苍蝇。 “也不至于完全被动。” “说。” “明湾区的港口将作为对内港口进行重整开发,文件在去年八月份面向大众提出。今年三月份落实,大概明年二月份就能正式开港。但在文件未落实之前,明湾区的港口一直是广省最乱的码头。” 佟局正色:“你是说?” 话语未竟之处,彼此心知肚明。 “走私。” 治理码头、打击走私、开港,哪件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恐怕这也是那位即将上任的市局局长挑选明湾区作为‘下放’城区的主要原因。 * 李瓒毫发无伤的走出佟局办公室,虽然在他跨出去的时候依然能听到佟局发自肺腑的怒吼以及临别‘赠礼’,一盒未开封的降压茶包。 茶包被接住,李瓒转身冲佟局办公室的门深深鞠躬:“谢谢叔的关爱。” 厚颜无耻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回刑侦办,李瓒走过陈婕那桌。 赵颜里喊住他并说:“我已经请律师过来,而且这件事我一定会报道出来。” 至于报道出来是否会被认为是警察滥用职权、徇私报复那就看民众怎么理解了。 闻言,刑侦办里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他们在午休时都知道了电台早间新闻的报道以及被民众投诉的事,因此对赵颜里颇有微词。 李瓒面不改色:“你可以尽情利用舆论,不过我先提醒,一旦舆论妨碍案情进展,你会被诉以妨碍公务和辱警、散步谣言等罪名。” 赵颜里嗤笑连连:“李大队长,我不怕威胁的。我说的话没有哪点是谎言,您自己清楚‘养老分局’到底什么样!” “是没人比我更清楚。”李瓒点头同意:“所以你记得多请几个律师。” 赵颜里还想再反驳,然而李瓒不想听,丝毫不配合她的演出,转身就走开。 旁边的刑警同志吐槽了句:“二百块罚款的事还请律师?美剧看多了吧。” 赵颜里:“……”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老曾走出来跟在李瓒身旁,他们朝审讯室走去。 老曾:“民生为先那篇新闻目前舆论情况基本可控,毕竟是传播范围最狭窄的媒介,闹不起大乱子。” 李瓒:“这也就是赵颜里还没被拘留的原因。” 没什么证据,单凭一点偏听偏信的谣言就瞎报道还自诩正义的记者,最愚蠢歹毒不过。 如在社会闹出大舆论还有解决办法,可若是因此透出点案情进展相关而惊动凶手,阻碍他们调查取证,那才是大问题。 李瓒迅速转移话题:“卢鑫达人呢?” “在审讯室。” “谁在审问?” “市局的小青苗,季成岭。” “卢鑫达招供了什么?” “嘴滑得很,东说一句西说一句跟遛弯似的。问他为什么看见警察就跑,他坚持是误会。问他跟死者什么关系,他说是普通同事关系。总之,没一句真话。” 话说着,两人来到审讯室的单面玻璃外,里面正是季成岭在审问卢鑫达。 季成岭:“卢鑫达,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跟肖华是什么关系?” 卢鑫达烦不胜烦地回答:“警察同志,我说了无数遍了。真的,我跟肖华是同事,只是同事关系!她是我负责的区域里的小组长,业绩一向优秀,我最多、最多就是照顾了点,除此之外没了!” “真没了警察同志,要不您去问店里其他同事?他们能帮我作证啊。” 单向玻璃外,李瓒抱着胳膊说了句:“撒谎。” 老曾:“哪句?” 他能肯定卢鑫达撒谎,却不能确定具体是哪句。 李瓒:“卢鑫达跟肖华关系匪浅。” 审讯室内。 ‘砰——!’ ‘嘎吱——’ 季成岭猛地起身,双手手掌重重地拍着桌面,桌子和灯跟着颤动发出压抑的尖叫,灯光瞬时闪烁明灭。 “你还撒谎!!”季成岭怒吼,出其不意地动手拽住卢鑫达的右手并扯开袖子往上撸,露出手臂内侧的太阳五芒星纹身。 他面沉如水的叱问:“这是什么?!跟肖华一样的情侣纹身!!肖华是不是你杀的?你们是不是发生情感纠纷而你一怒之下误杀肖华,不得已才将她分尸并抛尸公寓附近的老井?!” 早上卢鑫达被李瓒一脚踹飞,季成岭将他扣押起来时正好见到这熟悉的太阳五芒星纹身,纹身上还有‘xh’两个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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