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期:“没人嫌钱多。” “撒谎。”李瓒:“张富青当时就坐在你现在的位置,还是我审问。他当时说他们想赚钱,不是找死,踩了一条高压线,怎么敢踩两条?走私、毒品,杀人纵火……可能你不怕踩高压线,但是你谨慎。高压线踩得越多,死得越快。你不会主动找死,除非有人命令你。” 老曾震惊:“李队?” 李瓒面不改色:“11年,也就是7年前,你刚毕业没多久。没人脉、没资金,你哪来的人力、物力和金钱购买2吨的麻黄草并将其制成冰毒?除非那时候就有一条趋于成熟的毒链。” 林朝期否认:“警察同志,查下去对您没好处。” 李瓒:“不牢你担心。只要你说出来就行。” “可我就是不想说啊。”林朝期摇头:“李队,您不足以让我开口。不过我友情赠送您一句,更早之前的那些事像泡沫‘boom’――碎了,阳光底下没痕迹。所以别问了,换个话题?” 李瓒:“张富青自杀有你的手笔?” 林朝期:“有。” 李瓒:“你主使?” 林朝期:“我负责清洗。” 也就是说没有林朝期策划杀死张富青也有其他人出手,只是林朝期拿了这个差事,顺便解决隐患。 审讯室里良久没人说话,气氛沉闷,里外的人除了林朝期和李瓒两人处于同一思维,其他人都在努力跟上他们的步伐。 这时,林朝期主动开口:“其实做完这一单,我就能上岸。” 李瓒抬头。 林朝期:“只要这批新型毒品送出去,我就能和过去完全切割,而朝日集团是我送给我自己的礼物。李队,我本来可以做个热心慈善的企业家。我不会再碰毒,我会做公益,帮助这个城市、这个国家无数贫穷、残疾的可怜人活下去。” “研究所15条人命、卫茗和关银两条命,那些死于毒品的人……难道他们不可怜?”李瓒反问。 林朝期不解:“可是杀了我不会对这个社会产生价值。” 李瓒起身:“你只是破坏社会秩序的垃圾,只会带来危害和污染。早点认清自己,别贴金。浪费。”言罢,他冲老曾低语几句。 老曾收拾文件离开审讯室,李瓒握着门把站在门口。门口围堵一群年轻刑警,老油条和佟局早一步走了。 李瓒冲陈婕等人说:“该干嘛干嘛去,别堵在这儿。” 众人一哄而散,老曾也去忙活。 审讯室外面空无一人,李瓒拐回去,关掉一切录音和监控设备,拿出手机点开录音。然后坐在桌上,两手十指交叉放在大腿处,他盯着林朝期问:“还记得江荇吗?” 林朝期当然记得:“六年前粤大化学研究所的前台接待。”停顿几秒,她抿起嘴唇说道:“她真可怜,死得很惨是不是?筷子插进脖子大动脉,血喷出来,流了好久才死。好像才十九岁?还是二十岁?美丽的花季少女。” 李瓒忽觉头疼,按压着快爆开的太阳穴。 提及江荇,在林朝期的描述下,他的脑子里不断回放黑白视频里痛苦死亡的少女。画面闪烁,从黑白色的死亡场面跳跃到公寓里沙发独坐的江蘅,满脸落拓悔恨的江蘅。 李瓒听见自己沉着的问下去:“她被囚禁半个多月,被注射毒品,被拍下视频……你知不知道她被杀的原因?” 林朝期的目光变得奇异古怪,好像头一次见李瓒那样由头打量到尾,最后抿唇笑得矜持:“因为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被灭口。” “什么事?” “当然是毒品。不过和我没关系,我也是后来在毒品黑市里看到流出来的视频才知道她死了。” “谁杀了她?” “我只能告诉你那人在金新月。” 金新月是世界四大毒品产地之一,仅次于金三角,位于阿富汗、巴基斯坦和伊朗的交界处,现已成为连通欧亚毒品贸易的纽带。 林朝期歪着头说:“李队,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配合吗?” 李队从善如流:“为什么?” “因为您只是中国一个沿海城市某个小分区的刑侦队长,对上金新月盘踞多年的大毒枭,会死无葬身之地。”林朝期笑容充满恶意:“我和他们不是上下级关系,而是合作关系。坑水街和海港走私集团只是他们通过我,在粤江市留下的部署。” “一张大网里面的两条蛛丝,您别拆了两条就骄傲自满。” “李队,我估计您这一系列动作已经吸引他们注意。您自求多福,小心别横死街头。” “李队,如果不是您太聪明,我现在已经顺利摆脱过去,好好当我自强不息的女强人。”林朝期的语气急转直下,视线阴沉憎恨:“我筹谋那么多年,你说毁就毁了!你好本事!!” 李队眼睛眨也不眨,关掉手机录音键,脚底落地,手机塞进口袋里就朝审讯室门口走。 林朝期:“李瓒!你没有话说?!” 李队头也不回的摆手:“走好不送。”
第58章 李瓒到走廊靠窗处抽烟, 烟灰掉进窗台缝,缝里长满绵软的青苔。 老曾过来说:“陈三黑和程科他们犯罪证据确凿,等结案后转交法院判刑, 林朝期死刑跑不了。市局禁毒支队接手坑水街贩毒一案, 接下来会有一番大动作。” 李瓒:“坑水街早该整改。” 老曾颔首,继续说:“这案件牵扯太广, 我们得通宵整理案件递交, 市局准备接手处理后续。佟局还交代,你有空去趟心理医生那儿挂个号。” 李瓒:“知道了。” 老曾:“别嘴巴上叭叭, 实际糊弄我, 做我们这行本来就容易出点心里毛病。”他说话的同时, 从腋下抽出一份文件夹甩给李瓒:“你之前让我调出来的宁安郊区仓库杀人档案,好几年前的, 我花一番功夫才从宁安那边抠出来这一份。” 李瓒接过那份文件:“谢了。”他把烟换到左手, 想了想就问:“运出去的那批新型毒品截下来没?” 老曾:“刚来消息,到深圳关口的时候给拦下来了。从粤江到深圳这么一路下来换了好几辆车,反侦查意识了得。” 李瓒又问有没有人受伤, 回答有一两个禁毒警察受了轻伤, 没人死亡才放心。他吩咐:“让陈婕整理结案报告,回头我拿去给佟局审批。” 老曾:“行。” 李瓒手指间的烟燃到底, 差点烫到手, 长长一串烟灰掉下来。他熄灭烟头然后扔掉, 拿着文件袋就走出分局。 外头天色完全暗了。天际星子稀疏一两颗,夜风略寒冷,空气带着深春水汽充足的湿润。路灯像挺拔的白杨, 清幽的亮光照亮干净的道路。人行道的单车和行人络绎不绝,多数是去公园或刚从公园回来的附近居民。 分局外的马路往前走个十几米就是十字路口, 向右走几十米能到公园。十字路口有个绿色画荷叶的电箱,穿着圆领黑毛衣、袖子挽到手肘的江蘅就站那儿。 旁人以为他在等红绿灯,绿灯一亮,忍不住提醒,江蘅低头说了句话,搭讪的那人过路时还频频回头。 李瓒所在的角度能看到江蘅当时的侧脸,嘴唇翘起一个弧度,微笑礼貌疏离。他刚靠近江蘅三四米的距离,江蘅忽然偏头看过来,警惕而敏锐。 江蘅一见是李瓒,脸上原本挂着的冷淡疏离被放松亲近的笑容冲淡:“我出个门都能遇见你,你说巧不巧?” 李瓒扯了扯唇角,不想跟他掰扯什么叫‘做作的偶遇’,单手插裤兜,半阖着眼睛懒懒散散踢踏着过斑马线。 江蘅跟上去。 两人到大福公园靠门口一棵大榕树底下的石桌坐着聊天,左手边十来米远是广场舞的地盘,音响震耳欲聋,不知是不是大榕树挡着道,歌声传到这儿低了许多。 至少对话输出不靠吼,坐得近点就行。 江蘅:“进展怎么样?顺利吗?” “能结案的进展。”李瓒知道他想知道什么,于是拿出手机,点开录音界面推到江蘅面前:“林朝期的回复,我不能确定真假。” 江蘅神色凛然,点开录音凑到耳旁凝神细听。 音频只有短短两分钟,录下有关江荇的死因以及害死她的主谋位置所在。 江蘅很快听完,重复播放两次,表情越来越严肃,但没李瓒想象中的震惊和愤怒,仿佛这些都在他预测的大概范围内。 ‘……你好本事――!’音频中道而止。 江蘅还回手机,“多谢。” 李瓒:“合作的诚意。”他把老曾给的文件档案也一并推到江蘅手里,压低了声:“履行承诺。尘封时间有点长,不过记录很详细。” 闻言,江蘅问:“看过?” 李瓒:“纸质档案记录一般比电脑详细,都是经手案件、全程跟进记录下来的资料,电脑录入未必没有遗漏。” 江蘅又道声谢,没急着拆开文件档案来看。 这份文件档案是六年前在宁安郊区一仓库里发生的命案,江荇的命案记录,从接到报案人、第一现场照片以及尸检报告等等,全部详细记录在里面。 当时宁安区分局接到匿名报警电话,紧急出警,搬回已经僵硬的江荇的尸体。他们立案调查,对命案现场进行勘察,对死者进行尸检,但是没过多久死者遗体就被带走。 这桩案件因此成为悬案。 李瓒:“你好像对音频内容并不惊讶。” “我多少猜得到。”江蘅说:“江家没和别人结那么深的仇怨,江荇死前被注射毒品,只有可能是被灭口。”灭口原因和毒品有关。 他回来太晚,二次尸检时已经无法剖析注射进江荇血液里的毒品成分,但警方的尸检报告说不定有完整记录。 李瓒看向江蘅,后者在斑驳光影里看不清表情。 他把林朝期的案件复述一遍告诉江蘅,作案动机和结果如他们共同推测的那样,没有太大的出入。 “海港走私和制毒贩毒背后都有来自同一个人或者同一犯罪团伙的作案痕迹,六七年前开始部署。规模大、渗透深,不好清理。”李瓒陡然轻松说道:“好处是揪出两个线头,顺蔓摸瓜抓下去,迟早一网打尽。” 江蘅看时间,“八点,不算晚。吃饭了吗?” 李瓒顺着视线看到江蘅佩戴一款低调大气的腕表,他起身说:“还没。” “家里煮了海鲜粥。” 前行了好几步的李瓒抱着胳膊侧身对没把自己当客人、自来熟程度堪比自来水的江蘅说:“朋友,说好的不会住太久,说好的办完事就走,你不会忘了吧?” “当然不会。我做人向来是一言九鼎,从不诓骗别人,尤其是我的朋友。”江蘅走过来,抬起胳膊流畅而自如的搭在李瓒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正直,“我这不事情没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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