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速度很快,上高速后更是油门一脚踩到底,李瓒不敢动,他没电影里的功夫,不能在高速行动中的卡车车顶跳来跳去,更不能保证掉下去还能活着。 好不容易撑到卡车停下来,司机和副驾驶的人下车,一前一后离开停车场,李瓒才从车顶爬下来,摔在地面,手脚发软,半天才缓过劲来,循着声音跟过去。 路灯昏暗,巷子越来越偏,高楼窗户里的灯光泄出,家家户户的电视声、谈天说地声传出来,异常热闹,生活气息浓厚,远处的脚步声繁杂,距离这条小巷子有段距离。 李瓒在脑子里计算着距离和速度,加快脚步跟着赵颜里,在一个拐角处差点被迎面拍来的铁棍砸中,幸好躲得快、喊得也快:“赵颜里!” 棍子停在半空,手机灯光照来,李瓒抬手挡住眼。 “艹你马……”赵颜里挤出国骂,惊魂未定:“又是你!你跟我后面干嘛?不会出声?” 李瓒:“我以为你胆子大到敢单枪匹马闯进另一个‘红馆’,应该不怕鬼神更不怕坏人才对。” 赵颜里一怔:“你……你知道圣玛利亚女子教堂是什么性质?” 李瓒:“你以为警察知道的信息比你一个记者少?” 赵颜里悻悻:“我还以为——原来你是真材实料,楼吉没唬我。” 李瓒:“他在哪?” 赵颜里:“我不知道。” 李瓒抱着胳膊,冷着脸,灯光在他侧脸投下一层冰玉似的质感,黑凌凌的眼瞳冰冷:“要我现在审讯你,直到问出楼吉的行踪吗?现在不在粤江市、更不在警局,我可以私刑处置嫌疑犯。” “我不是罪犯!”赵颜里跳脚,不甘不愿地说:“我被威胁的,你们谁受伤到时都跟我没关系——不过要是你能抓了楼吉,一定记得证明我是无辜的,我被楼吉强迫的。” “另一个‘红馆’是大新闻——提前恭祝你得偿所愿。” 赵颜里在前面带路,闻言皱起脸:“用不着阴阳怪气,李队,算我错了,之前对你怀有偏见,报道多有不实,我道歉。回头一定帮你写篇澄清稿。” “免了,以后别提前泄露命案关键线索,别带节奏,别以个人情感、个人偏见引导大众对警方的误解,我就感谢你八辈祖宗。” 赵颜里动了动嘴唇,想了半天还是算了,她本身就不占理,以前不讲理的时候就没赢过李瓒的阴阳怪气。 前方有一栋鸽子楼,约有五六十年的历史,墙皮全部脱落、发黑,楼道阴暗、狭窄,房间里发出任何声音,走在廊道都能听见。 赵颜里打开六楼一扇门,放李瓒进来。 两室一厅的房子约有30平,五脏俱全,比来时李瓒想象的笼屋好太多,毕竟是寸土寸金的港城。 “你来得比我估算的时间晚。”楼吉赤1裸上身,纱布包裹腹部,隐约可见血迹,靠着房门对李瓒说。 李瓒还没反应,赵颜里先瞪眼:“你妈你知道他要来?你不跟我!知道我夜不能寐就怕被误以为是你同伙被抓去坐牢吗!” 楼吉摸着肚子呢喃:“我饿了。” 赵颜里咬牙切齿:“怎么没被打死?” 话虽这么说,还是进厨房热外卖。 楼吉佝偻着背,踉跄来到沙发,招呼李瓒过来:“李二宝,快过来坐。” “噗!”赵颜里憋笑。 李瓒戳着楼吉的伤口:“再叫一次试试?” 楼吉脸色苍白,额头冒冷汗:“我错了,李队。” 李瓒:“谁打伤你?” 楼吉:“被我背刺数次终于有所怀疑的我那顶头上司,宋先生。你不是猜到了吗?还是孙归鹤没告诉你?” 李瓒下意识看向赵颜里,后者不仅关厨房门还捂着耳朵并播放音乐,可以说求生欲非常强烈了。 “现在能从头到尾说给我听了吗?那些你怀揣着的秘密。” 楼吉看着李瓒,眼里带笑:“是我主动联系孙归鹤说要当卧底,经验之谈,没人比我更适应当卧底,我六岁?还是七岁?反正懂事起就当卧底了,没人会提防一个小孩,即使是在金新月那种妖鬼遍地的地方,没人相信一个小孩能聪明到四处当卧底。” “再聪明,说到底也只是个小孩,总有马前失蹄的时候。所以八岁那次,我失手了,你知道在毒1窝里当卧底被发现的下场。” 生不如死。 “我很幸运,才刚受刑就被救下来,然后被收为养子,带在身边养了三年,那是我最幸福快乐的时光,我终于活得像个人。” 楼吉凑近:“你猜是谁救了我?” 李瓒嚅动嘴唇:“我父母。” “叫声哥——我可是你哥!爸妈经常跟我说你,他们说要带我回中国,让我入籍……哦,在巴基斯坦大使馆的时候就帮我存档入籍了,可惜没来得及办证件。他们经常聊到你,说你是我弟弟,我学了很久、准备了很久——” “准备什么?” “准备怎么当一个好哥哥。” 楼吉目光柔和,里面藏着跨越时光的爱,那是十几年前,一个十一岁少年磕磕绊绊地学着如何表达他对弟弟的喜爱和照顾,可他的精心准备毁在回家的途中,关于家的美梦、关于保护弟弟从十岁到八十岁的计划表,在车毁人亡的那一刻,嘭一声破碎,无论如何也拼凑不起来。 李瓒不停搓着手,移开视线:“所以你叫我二宝?” “爸妈说我是大宝,你是二宝,很俗是不是?可我很喜欢。”梦里都是那个名字。 “我以前的名字很烂大街,爸妈为我取名李吉,一生吉祥如意,是对我最衷心的祝福。”说到这里,楼吉叹气,真情实感:“我其实更中意李大宝这个名字。” 李瓒脸颊抽搐。 “然后?你幸存下来,谁收养了你?” “我去见过你,找了孙归鹤,和他说当卧底彻底铲除‘宋先生’的计划,他拒绝了我,想送我去学校读书,做个正常人。” “我跑了。” 楼吉歪歪斜斜地靠着沙发背,目光看向了遥远:“我第一站去了越南,广西边境,在那里遇到一个化名蔡兴才的男人,后来放火烧死一船同行的人,我告诉他在这里走私不算什么,回粤江市、驻扎海港,那里才是发财的黄金地。” “张富青?” 楼吉沉默几秒:“他是个狠人。”狠人能成大事,也能成为他计划里的棋子。 所以张富青和林朝期的合作尤为顺利,当中有楼吉牵桥搭线,一张笼罩粤江市、甚至整个大湾区的犯罪大网由此编织而成。 “这张网是宋先生的犯罪之网,也是囚住他的蜘蛛网。” 李瓒:“你知道编网的过程害死多少人吗?” “我没得选。”楼吉叹气:“我没得选,不是我也有其他人,索性我来。网没编织成的时候,他就害死很多人,连警察都敢堂而皇之的谋杀,在中国的地盘,在我们的地盘!你明白他有多狂妄嚣张!有多狡猾吗!” “你看港城没有我插手,也祸害了不少人。” “港城是怎么回事?他究竟什么目的?” “我以为他的目的是粤江市,港城和澳门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现在才知道他的根基、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确定是港城。想想也是,无论地理位置、历史原因还是政治制度,港城毫无疑问都是最适合的地方。” “他想和港城的资本斗,用毒1品和枪1支搞乱民生,迅速解决一批不为他所用的官员,扶持自己人上位,以最快速度夺权,再搞乱经济,做空港币,重现一次19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 98年亚洲金融危机,始于做空泰铢,终于做空港币。 “当年索罗斯操控港城金融,做空港币,有人保守估算他挣了将近400亿,二十年前的400亿,而现在宋先生要在400亿的基础上翻五番。” “当年能做到做空港币是有诸多原因在身,现在局势稳定,国家强大,再想做空没那么容易。” “所以他要从下往上,动摇港城的民生、政治和经济。”
第167章 离开钵兰街,程北在驾驶座说:“佛手文说的那个人,我认识。” 霍文鹰从手套箱里翻出打火机,点燃烟吸了口:“他要我们给出诚意,只要他的按摩所照常开张,他不在乎事情究竟怎么解决。何况有人特意打过招呼,逼和记出手而已。” “你是指号码帮?警察那边有号码帮的人?警黑合作,逼和记出手,一旦它出手就有名目收拾,是这意思?” “有人想让港城的黑1社会乱起来。” “目的何在?” “还不清楚。”霍文鹰打开车窗,香烟烟雾袅袅飘出,抖了抖烟灰,他说:“我已提前打探清楚,那人花心风流还是个骗婚基佬,却很疼爱女儿。你可以从这里下手,威逼利诱,哪套有用用哪套,反正你都熟。” “要牵连无辜?” “哥怎么还是这么善良?”霍文鹰嗤笑,盯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景物,禁不住叹气妥协:“找个名目将人女儿骗去听一场免费的演唱会不就行了吗?现在的年轻人很叛逆,三天两夜不联系家里人都是常事。” 程北瞟了眼霍文鹰,抿着唇,唇角悄悄上扬:“知道了。” 霍文鹰:“等佛手文的店都顺利开业,再找帮人去砸场子。水要搅浑点,泥鳅才会钻出来。” *** 程北的办事效率很高,借消防不过关为由关闭文叔十几家按摩所的内部人员撑不过24小时就吓得赶紧通过文叔的开店申请书。 第二日晚八点,霍文鹰收到文叔夸他办事效率高的来电,至于和记与向阳集团的合作,他私心想拉扯一把,只是社团里的元老们不想太冒险。 “违法乱纪的勾当还是少干点,大家都希望能够安享晚年,没有年轻时的拼劲了。” 说到底还是筹码不够罢了。 “我明白,只是我认为任何一个集体发展到后期都需要注入新鲜血液,人老了没拼劲,换一批就是了。何况文叔您也不好,正当壮年。对了,”霍文鹰转移话题:“近段时间,新闻提到港府填海造地的打算,好像各区正准备进行游1行抗议,要是处理得当,说不定能从这次事件中脱颖而出,顺利进入区议会。” 那厢沉默良久,传来文叔略为平静的声音:“我仔细想过你的提议,确实有几分道理。” 霍文鹰:“您能这么想就好。改天一起喝早茶?” 文叔一口答应:“好。” 随即寒暄几句便挂断电话,而在他们通话的时间里,程北带着一批混混冲进和记社团的地盘,打砸按摩所、KTV、赌场和歌厅,甚至在钵兰街一家歌厅纵火,直到消防警车鸣笛声由远及近,这帮人才如流水般迅速退去。 来去训练有素,目标明确,摆明冲着和记而来。
191 首页 上一页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