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上李子岭的都是当地的困难户,那假如他们中的一人发现自己戒指上的珍珠掉了,是不是一定会上山去找?”花崇说:“找不找得到是另一回事。既然会上山找,王志凤的尸体大概率不会等到今天才被碰巧发现。” 海梓眼睛忽然亮了。 花崇看向柳至秦,“你说呢,柳至秦。” 连着被叫了两次大名,柳至秦点头,“有道理。” “珍珠送去做鉴定。”花崇对着裴情的手机道:“许小周呢?” 海梓说:“他太累,先去睡了。” “没事。”花崇说:“给你俩布置个任务,明天你去山上的别墅,重新给我勘查一遍,不要只关注与梁一军这个案子相关的线索。让许小周去跟县里的人打听,一切和这栋别墅有关的事,八卦也要。” 散会,各自回宿舍。 花崇惦记着在走廊上遭到的毒手,柳至秦长柳至秦短,总之就是不喊小柳哥了。 柳至秦心里好笑,蹲在人面前,“给你揉一把。” 花崇笑道:“不稀罕揉你脑袋。” 不过柳至秦牵住他的手,将手放在自己头顶时,他也没有抗拒。 “揉吧。”柳至秦说。 花崇拍了拍,故意道:“没二娃手感好。” 柳至秦:“……” 寄宿在警犬队的二娃早就睡着了,这时突然惊醒,狂眉狂眼地喘气。
第75章 鬼胎(13) 再一次来到山泞县的别墅,花崇站在采光不良的一楼大厅,所感受到的东西和第一次来时已经不一样了。 前几日,不管是特别行动队,还是南甫当地警察,来这里都只是为了调查梁一军之死。现在,花崇必须挖掘出这栋别墅的过去,挖掘出它早已被年岁掩盖的秘密——如果它有的话。 以现今的眼光看,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透露出阴沉、晦暗,这不仅是因为室内照明设施的色调以及装潢风格,更因为窗户很少,并且位置普遍较高。一楼尚且如此,二楼三楼的走廊就更是让人感到压抑,像小说中描写的漫长而阴森的监狱长廊。 想到“监狱”一词,花崇忽然怔了下。 事实上,上次和海梓一起在二楼进行现场勘查时,他就有种类似的模糊感觉,走廊两边的墙是青黑色,廊灯照不到的地方,有大面积阴影,它们从两边挤压着走廊,让走在其中的人不由得产生忐忑、不安等情绪。 这里当然不可能是什么监狱。但这里是否囚禁过什么人? 花崇不由得紧皱起眉。 梁海郡在三十年前低价买下荒山中的一小块地,雇人修筑别墅。她自己的解释是,当时非常羡慕别人能住大别墅,而她的生意还在起步阶段,没有能力在南甫市内以及周边几个临近的县城购买别墅,只好退而求其次。这栋别墅是她送给自己的礼物。 这解释看似没有问题,可细想之下,却有不少不合理的地方。既然这是梁海郡在发迹时给自己修建的别墅,那么它对梁海郡来说,必然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即便后来梁海郡拥有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买得起南甫市乃至全国最昂贵的别墅,于情,她都不至于任这栋别墅废置在荒郊野外。还有,梁海郡说自己从未在这里办过活动,也几乎没有住过,原因是建成之后才感到,山泞县离南甫市实在是太远了,而山泞县县城离这座山又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一般人身上倒是说得过去,可梁海郡是什么人,她年纪轻轻就在商界创出一条血路,目前是南甫市十大企业家中唯一的女性,她当年会犯这种堪称低级的错误吗? 她也许将修建别墅的真正原因隐瞒了下去。 “花队。”海梓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你上来一下。” 花崇走上楼梯,站在楼梯顶端俯视一楼大厅。这个角度能看清大厅的全貌,彩色玻璃窗户都在上方,下半部分像个密封的罐子,这种结构类似国外的教堂,阳光好的时候,光线穿过彩色玻璃照进来,本该是一幅美丽而浪漫的画卷,然而由于玻璃常年无人清洗,早已变得晦暗,透下来的光是污浊的,仿佛生了霉。 大厅的右侧摆着一架钢琴,已经坏了。钢琴旁是一张长方形餐桌,很小,三口、五口之家使用的那种,花崇在洛城那套房子里就有一个差不多大小的。 大厅的左侧是一组沙发——两个单人沙发,一个能坐三人的长沙发,中间是成套的茶几。 钢琴和沙发之间,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显得非常空。 花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渐深。 “花队?”海梓又喊了一声。 花崇却道:“你过来,看看这个大厅。” 海梓不明就里。大厅他已经勘查过了,由于一楼是梦乡员工的主要活动场所,地上、家具上全是他们留下的足迹、指纹。梁一军失踪后,下了一场大雨,李艾琪等人进山找人,还带回许多淤泥。 “大厅怎么了?”海梓匆匆赶到花崇身边,顺着花崇的目光向下看去。 花崇说:“你觉不觉得这个大厅很不协调?” 海梓是个痕检师,注意的都是非常细节的东西,花崇这问题将他问住了,“不协调?” “我问你。”花崇道:“如果你有一栋别墅,客厅有这么大,你会摆放什么东西?” 海梓下意识就道:“我这么清廉的刑警,怎么买得起别墅,不过赔钱买得起,他是富二代,他虽然和我一样穷,但他家里有钱。” 花崇偏头看了海梓一眼。 海梓抓抓头,“我真买不起。” 花崇说:“那裴情买了大别墅,请你帮他布置客厅,你怎么布置?” 海梓来精神了,两只手指来指去,这里要弄个吧台,那儿要搞个舞池,钢琴必须放在高台上,还得是特别贵的,饭桌必须豪华,得供至少十二人同时进餐,桌子上方最好还有一盏水晶吊灯。 海梓吧啦吧啦说了一堆,花崇说:“所以你发现了吗,别墅的客厅和一般家庭的客厅布置是完全不同的两套思路,下面这个大厅的布置是一般家庭的风格。” “啊!”海梓这下明白了,“所以看上去才这么空!我在下面时怎么没发现。” “不止是你,我也是站在这里,才觉得越看越不对劲。”花崇问:“你确定沙发桌椅都是二三十年前的物品?” 海梓点头,“确定啊,现在哪家还用这种家具。” “那就是说,当年梁海郡装修这套房子时,就是这样规划。”花崇说:“又或者,在装修后不久,将摆设改成了现在的样子。” “但是为什么啊?”海梓不解,“我有点儿想不通。” 花崇再一次想到了梁一军那个神秘的父亲。 一楼的摆设呈现出一种小家庭的私密感,或许梁海郡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将这里当做宴请宾客、开party的地方。对她来说,这里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所以即便面积很大,却只放着寻常家庭客厅的餐桌和沙发,唯一不太一样的是那架钢琴。 她曾经和梁一军的父亲在这里生活过吗?这里难道是她为自己和梁一军的父亲准备的家? 但为什么又在建成之后放弃了? 谜团一个接着一个,花崇略一闭眼,转向海梓,“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哦,上次勘查时只查看过客房,今天我把所有房间都打开了。”海梓说:“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里,发现了一组足迹。” 花崇问:“谁的?” “回去比对之后才能下正式结论。”海梓道:“但我基本能肯定,是梁一军的。” 花崇立即道:“带我去看看。” 三楼走廊的光线比二楼更差,走廊的灯只有两盏还在工作,一盏昏暗,一盏不停闪烁,像恐怖游戏里的场景。 “梦乡的人也上来过,走廊上有他们的足迹。”海梓快步向前,“不过房间内部,只有梁一军一个人的痕迹。” 那是一个异形房间,只有一个牢房般的窗户,三面墙都是柜子,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没有床和座椅之类的家具,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像一个储物间。 “足迹和指纹有新有旧,梁一军来这个房间的次数不少。”海梓说:“柜子我打开看过,里面都是书,童书尤其多。” 花崇警惕地皱眉,走到一个书柜前,一拉开,陈旧的纸张与油墨气息扑面而来。那股味道过于浓重,以至于他下意识别开脸。 海梓从勘查箱里拿出一个口罩,“这儿味道是挺大的,戴上这个。” 花崇接过,却没有立即戴上,因为他忽然看见,柜子的最上一格,放着几本书名一看就是悬疑题材的书籍。 梁一军在两年前重新布置过书房,购置了一套大型书架。也是从两年前起,梁一军疯狂购买悬疑小说,将它们像工艺品一般陈列在书房。 花崇戴上乳胶手套,拿下其中一本书。这本书的封面已经很旧了,内页能看到出版时间在三十多年以前,是一本外国译制小说。扉页上有一行娟秀的字迹——不要观看一只孔雀的展屏。徐 “不要观看一只孔雀的展屏。”花崇说:“这是什么意思?” 海梓更懵,“字面意思?因为孔雀很漂亮,观看孔雀开屏就会被孔雀迷住?然后失去自己的判断力?” 花崇的视线落在最后的署名上。徐?这本书的主人姓徐?梁海郡当初修建这栋别墅,就为了这个姓徐的人? 早前,他已经有所推断,梁一军的父亲曾经在这里居住过,那这些物品或许就属于梁一军的父亲。可是这一行字却不像是男人能写出来的。它太娟秀了,像出自一个书卷气浓厚的女人之手。 梁海郡倒是能写出这样的字,可徐在这儿显然是一个姓。 花崇冷静下来,又从柜子上拿下其他推理小说。它们无一例外都是外国译制小说,而且每一本的扉页上都写着一句话,后面跟着一个徐字。 “花队,我查到了。”海梓将手机递过来,“我刚才还以为‘不要观看一只孔雀的展屏’是这个徐的个人感悟,但其实只是这本书里的一句话,在网上一输入就能找到。他只是在做摘抄。” 花崇翻到另一本书的扉页,“那这些句子可能都出自书中,他有将书中印象深刻的句子抄在扉页的习惯。” 海梓道:“不过这个徐到底是谁啊?这案子怎么越查还越神秘了?” 花崇一边拿书一边说:“来,帮我把柜子里的书全都搬出来。” 海梓惊讶,“你要一本一本查?” “这些书里有我想要的线索。”花崇道:“不然梁一军为什么屡次到这里来?他应该是在这里发现了什么,以至于出现两年前的改变。” 山泞县在连日暴雨后终于放晴,太阳炙烤着这片土地。外面的光线非常刺眼,然而这间屋子里,却仍旧显得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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