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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之陨罪书

时间:2023-08-13 20:43:58  状态:完结  作者:初禾

  寰桥镇曾经有一所小学、一所中学,由于镇民几乎全是林厂的工人,这里实际上就是个半封闭的小社会。

  但同样因为开采森林资源,寰桥镇住着很多外来者,有的是包工头,有的是普通工人,他们与寰桥镇格格不入。在松散的管理下,他们出入寰桥镇很自由,愿意就登个记,不愿意连名都不用签一个。

  花崇在绿化基地找到了余俊当年的班长钱松。他当初和家人一起迁到谦城,高中毕业后又响应家乡的绿化号召,回来成了基地的一员。

  虽然和余俊年龄相仿,但钱松看上去比余俊老很多。

  “干这一行辛苦。”钱松朴实地解释了几句,又道:“有什么你尽管问,余俊遇害,我作为同学,也感到很气愤,希望你们警方能早日抓到凶手。”

  摆在桌上的是小学毕业照,钱松重感情,几个阶段的同学录都好好珍藏着。

  花崇看着那张泛黄的照片,找到了第二排中间位置的余俊。

  他很瘦,即便面对镜头,也没有笑。小小年纪,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是和余俊走得近的同学吗?”花崇指了指余俊旁边同样瘦小的男生。

  各个学校拍毕业照的规矩不同,有的是按身高,大部分是随便站,站在一起的多是关系不错的兄弟或者姐妹。

  钱松想了想,皱着眉摇头,“我印象中,他们也没多好。余俊和谁都走得不近的,你们如果调查过他的家庭,可能就知道他妈妈……”

  “嗯。”花崇说:“我知道他母亲的事。”

  “小时候不懂事,而且我们这镇子又小,大家都是熟人。”钱松说:“我就老听别人说,余俊的妈妈是,是鸡……唉,这话难听,但当时大人们都这么说,我们这些小孩儿吧,也就有学有样。我记得我父母还让我不要和余俊在一起玩来着,其他家长可能也这么跟自己孩子交待过。”

  花崇说:“所以余俊当时在班上是被孤立的状态?”

  从小学到初中都被孤立,所以在发育之后,余俊选择了利用自己的身体,换取男生们的保护与支持……

  “也不是说完全孤立吧。有很多同学因为从爸妈那儿听来的话疏远他,但是我们班主任很好,因为余俊的事,找过班委们很多次,开导我们,大致意思就是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出身、父母,而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他。”钱松挠挠头,“所以我还是时不时会去关心一下余俊。我们文艺委员还教他跳舞来着。”

  花崇再次看向照片,“班委都是哪些人?”

  钱松挨个在照片上指出来,“文小江,常久,李朱,曾星,周建,苏猜。”

  花崇问起他们的近况,钱松竟然每个人都能说上来。

  “你们毕业这么久了,还有联系?”花崇说。

  “不怕你笑,我挺重感情的。”钱松腼腆地咧了下嘴,“我们都是从寰桥镇出去的,根在一起,我隔几年就组织大家聚一次,虽然来的人不齐,而且越来越少,但我还是想继续组织。”

  花崇说:“你从来没有联系过余俊。”

  钱松叹气,“他不一样的。我们刚到谦城那几年,每个寒假暑假都聚,但余俊那时候就和我们划清界限了。尤其是上高中之后,他直接告诉我不要再联系他。感觉,感觉他挺不想让他的高中同学知道他是从寰桥镇搬过去的。”

  花崇又道:“还有没有谁和余俊情况相似?”

  “嗯……”钱松看向照片,过了几秒说:“有!”

  花崇眉头轻轻一压。

  那个和余俊一同被侵犯的男生,很有可能会和余俊一样,选择不再与小学时代的同学接触。

  “萧欢。”钱松指着站在余俊斜前方的男生,“他以前性格其实挺好的,长得秀气,喜欢和女生一起玩,和我们男同学也能玩到一起。但不知道为什么四年级还是五年级时,他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和人说话,反应也特别慢。”

  花崇问:“他家中出了事?”

  “没。”钱松很确定地说:“什么事都没出。班主任也发觉他不对劲,还专门让我去他家中问过情况。他家没人生病,他父母也没有闹离婚。”

  一个性格开朗的男孩,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沉默寡言?

  难道萧欢就是那场罪行的另一位受害者?

  稳妥起见,花崇又问:“余俊有段时间没有来上课,你还有没有印象?”

  “他经常不来上课。”钱松又道:“不过你这么一问,我记得萧欢倒是请过很长一段时间假。”

  离开之前,花崇终于提到了寰桥镇的外地人,“你对当年在寰桥镇做生意的包工头、工人有印象吗?”

  “操!”钱松闻言竟然爆了粗,“提到他们我就来气!”

  花崇道:“详细说说。”

  “我们镇上出过女童被侵犯的事,还不止一起!”钱松愤愤道:“有的私了了,有的报了警,但没有证据,那些人又有钱,最后不了了之,包工头拍屁股走人,坏的是人家小姑娘的名声!”

  “不止一起?”花崇心中一阵恶寒,原来余俊和那位身份尚不明确的男生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真的!这事太气人了!”钱松说着紧握住拳头,“我家里人当时还说,庆幸我是男孩,男孩不会出事。有段时间各家各户都把女孩儿盯得紧紧的,就怕出事。”

  过去的观念和现在的观念不同。

  会被盯上的其实不止女孩,还有男孩。

  而事实若与钱松所说的情况一致,女孩都被大人们有意识地保护起来了,那么更可能受伤害的便是那些被忽视的、长得清秀的男孩。

  比如家中只有外公外婆的余俊。

  在刚接触到这个案子时,花崇没想到会牵出幼童被侵犯的问题来。

  二十年前,这样的事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掩盖,作恶者逍遥法外,受害者背负一切。

  二十年后,侵犯幼童早已是人们认知中最不可饶恕的罪孽之一。

  犯罪者必须被绳之以法。

  离开基地,花崇走在寰桥镇的山山水水间,脑海有片刻的放空。

  这案子牵扯的线索越来越多,在他的推断里,凶手并不是当年那个令整个谦城闻风丧胆的“恨心杀手”。凶手对“恨心杀手”极其熟悉,对七年前的致命伤极其熟悉,凶手在利用“恨心杀手”。

  可关键的动机却至今扑朔秘密。余俊必须死的理由是什么?

  调查进行到现在,没有任何线索表明,余俊和七年前的案子有关。

  他在高中的选择有他母亲的原因,有他过去遭遇的原因。而不止是他,寰桥镇还有别的幼童遭到恶毒的侵犯。

  他们没有得到公道。

  花崇回到车上,伏在方向盘上想了很久,忽然抬头看向前方。

  对凶手来说,余俊是不是并非必须死?而只是一个引子?凶手不仅在利用“恨心杀手”,还在利用余俊。因为不管是“恨心杀手”,还是网红,都能最大程度地引来社会关注和警方重视。

  “恨心杀手”杀掉网红,将警方拉入一张巨网之中,让警方来为他惩罚那些他惩罚不了的恶魔?


第53章 孽爱(11)

  “借警方之手?”柳至秦转动靠椅,面向刚回来的花崇。

  “记不记得去年冬邺市那个作家杀人藏尸并唆使陌生人犯罪的案子?”花崇将手机随意地丢在桌上,“小明和萧局还因此来过洛城。”

  柳至秦点头,“当然记得,作家墓心生活在洛城下面的一个乡镇,其中一个受到他影响的女大学生,叫什么来着?”

  花崇道:“冬邺外国语大学英语专业的李红梅。”

  “嗯,李红梅。”柳至秦站起来,抱臂靠在桌沿,“李红梅杀死四名室友,固然有长期受到欺凌,且被墓心影响的因素,但她最根本的目的,是让警方注意到她,以及她家乡那些无辜死去的亲人。”

  这一案最终由特别行动队接手,沈寻亲自带队前往李红梅的家乡,逍遥法外十数年的地方恶霸终于被绳之以法。

  “从寰桥镇回来的路上,我反复思考,余俊的人际关系调查已经做得非常深入,遗憾的是我们还是没有发现有说服力的动机。”花崇说:“唯一一个空白的地方就是他童年时遭受的侵犯。他的家人不知道,侵犯他的人早就逃之夭夭,还有一个小孩与他同时被侵犯,某一段时间里,寰桥镇不少女孩被侵犯,侵犯未成年人,且是小学生,放在现在绝对会点燃舆论,但在当时,居然全都不了了之。”

  顿了下,花崇又道:“其他的可能性已经排除,那凶手的动机很有可能就藏在当年那些恶行中。”

  柳至秦思索片刻,半抬起眼,“被侵犯的某个男童女童,从未接受‘不了了之’这种结局,二十年来,他一直在寻找伤害他的人,可能找到了,却无法让其付出代价,可能没有找到,毫无头绪,拉警方入网,是他在绝望之下,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

  花崇正色道:“也有可能是家长。我觉得调查的方向需要再调整一下,当年大部分人因为缺乏意识,或者害怕‘丑事’曝光,所以没有报警,但也有人带着孩子去了派出所,我们得找到当年在寰桥镇派出所工作的民警,尽可能找到受害人。”

  柳至秦垂着头,眼睛轻闭,大脑正在飞速处理接收到的讯息。

  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此时正放在他身后的桌上,各种程序正在运行,发出轻微声响。

  笔记本是银灰色的,因为背着光,从花崇的角度看去接近深灰色。

  而柳至秦穿的正是深灰色衬衣。

  花崇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异想天开”地觉得,那台笔记本和柳至秦挺像,都在飞速处理讯息,都是深灰色的。

  可能笔记本才是柳至秦的原型,而抱臂沉思的帅哥是笔记本修炼成的精。

  花崇甩了甩头,暗道自己是用脑过度,这才思路严重劈叉,莫名其妙想到这种事上。

  柳至秦抬头时,花崇还未将目光收回去。

  “花队?”柳至秦问:“你在想什么?”

  花崇清了清嗓子,昧着良心道:“想案子啊。”

  他这话说得挺正直,颇有给刑侦一组开会的威严架势,换其他任何人恐怕都相信了。

  可柳至秦过于了解他,对他所有的微反应了如指掌,一眼就知道,他刚才琢磨的不是案子。

  不过柳至秦不急着说。

  “引警方入网,这的确是一条思路,而且查到现在,余俊身上唯一还能追下去的一条线索就是幼时曾经和同学一起受到侵犯。”柳至秦转过身,从一叠报告中找到余俊和胡彤的尸检报告,又道:“但有个地方我觉得矛盾,而且有轻微割裂感。”

  花崇走近,“凶手拿‘恨心杀手’做挡箭牌这一点?”

  “对。”柳至秦道:“假设刚才那一条思路接近真相,凶手本身是受害者,他必然是在所有可能都尝试过之后,所有希望都落空之后,才采取这么疯狂的举动。类似的案例不多,但不是没有,冬邺市的李红梅就是其中的典型。他们的诉求很清楚——以自己作为线索,让警方追查当年的案件。如此一来,他们不会想要将自己完全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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