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崇和柳至秦对视一眼。王雨霞在女儿和部分学生心中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女儿认为她无私奉献,失踪是突遭横灾,张艾一却认为王雨霞品行不端,出了任何事都是活该。 “我听说有人专门杀害老师,是真的吗?”王愈显然无法接受母亲被人杀害,“我刚才看到你们,好怕你们说找到我妈了,叫我去认尸……” 花崇安抚了几句,说:“接下来我要问几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王愈擦掉眼泪,“好的,你问。” “你母亲在你念小学时就离婚了,这些年有过再婚的念头吗?” 王愈意外地睁大眼,“没有,她从来没给我说过。” 据王愈回忆,父母离婚是因为父亲做生意,在外面有了情人。王雨霞性格要强,接受不了这样的事,甚至对男人产生了恶感。王愈念书时认为,母亲不结婚是为了自己。上大学时,她明里暗里劝过几次,王雨霞都说没有时间和精力,只想好好带学生。 “这和我妈失踪有关吗?”王愈急切地问。 花崇并未将王雨霞看男生洗澡的事告诉王愈,只是巧妙地问:“王雨霞有没向你提到过班上的学生,和租房的学生?” “啊!”王愈语气一变,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花崇耐心问:“是想到什么了吗?” “学校里的那套房子,我妈用来租给学生,每次都是租给男生,我跟她提过,说她是个单身女教师,应该租给女学生,这样方便一些,别人也不容易说闲话。”王愈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我妈的意思是,她已经有我一个女儿了,想体验一下养儿子的感觉。我还是觉得挺不好的,但她坚持,我就随她去了。” “想体验养儿子的感觉。”回市局的路上,柳至秦琢磨着这句话,“王愈如果知道她母亲在出租房里的所作所为,不知道是什么感想。” 花崇右手支在车窗上,半晌才道:“这案子还是拖太久了,如果在失踪之后马上开展人际关系关系排查,可能不会掉入僵局。” 柳至秦转过脸,“你别是现在就想去建山职高吧?” 花崇回神,笑得有些疲惫,“想是想,但精力不允许,还是要睡觉的。” “知道就好。”柳至秦忽然伸出手,在花崇头顶拍了拍。 花崇立马精神了,“嗐,怎么突然动手动脚?” “准你对我动手动脚,不准我对你动手动脚?”收回手之前,柳至秦还故意在花崇的发旋儿弹了一下。 花崇:“……某些人倒是精力旺盛。” 柳至秦:“某些人只是报揪脸之仇罢了。” 特别行动队这次住在川明市局的宿舍,花崇本打算在回宿舍之前,带柳至秦去十三中门口绕一圈。 然而车刚停在市局,柳至秦就拉了拉他的胳膊。 “嗯?”花崇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市局门口的花林茂。 花崇突然皱起眉。 白天见面时感觉还没这么明显,如今夜已深,花林茂提着个口袋,抻着脖子张望,显得苍老又单薄。 这到底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了。 “他应该是在等你。”柳至秦说,“看样子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 花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与家庭的关系很淡漠,花林茂壮年时基本没有尽到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但要说虐待,那也是没有的。 花林茂往两人的方向看来,看到人了,表情变得局促又有些高兴,挥了挥手,立即快步走过来。 花崇站在原地没动。 “我托人打听过了,你们住在局里。”花林茂稀疏的花白头发被夜风吹起,他提起手中的口袋,“这是我和你阿姨煲的排骨藕汤,藕是脆藕,你拿去尝尝。” 保温壶被推到面前,花崇有些犹豫,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不谢的,不谢的。”花林茂连忙摆手,“你们在这里会待多久啊?” 花崇说:“不一定,看案子的进度。” 花林茂点点头,“那我明天也来给你送吃的。” 花崇连忙道:“不用!” 花林茂张了张嘴,脸上有些许难过之色,“我知道你心里怨我,你小时候,我没有照顾好你,后来想补偿,你也已经不需要了。” 花崇一时五味杂陈。 “你就让我送送吧。”花林茂以前算得上强势,此时眼神却多了几分请求的意思,“你平时不在家里就算了,现在你回来了,我不能装作不知道啊。” 柳至秦道:“我们回来得晚,您不好老在外面等,这样吧,您一定要送,就放在宿舍门口,花队会看到的。” 花林茂看了看柳至秦,又转向花崇。 花崇垂着眼,神色不明,好一会儿才说:“就放在宿舍门口吧。” 花林茂笑了两声,“行,行,那我就回去了。” “注意安全。”花崇叮嘱了一声。 柳至秦再次碰了碰花崇的胳膊,小声道:“快12点了。” 花崇深吸一口气,“那你陪我送送他。”
第30章 无垢(08) 清晨,十九中早读声朗朗,不远处的建山职高却响着拖拉不齐的喊号声。 人们对职高多有偏见,认为念职高的学生都是差生,考不上普通高中,才去职高里学做工。实际上,的确有很多职高对学生疏于管理,但建山职高是个另类,对学生实行半军事化管理,日常纪律要求比重点高中还严。 花崇和柳至秦昨日去十九中时,门卫只看了他们一眼,没问他们干嘛,今儿在建山职高却被几个牛高马大的保安给拦住了,出示证件、说明来意才允许进。 进入校园后,花崇看了眼门口的监控,道:“作案者需要观察张旭,但如果他不是这里的师生,也许没有机会在校园里近距离跟踪他。” “他只需要知道张旭进出校园的大致时间。”柳至秦说,“张旭在去年12月3日晚上聚餐后失踪,这天张旭的活动轨迹与平时稍有偏移。” 学生们刚完成晨跑,有的死狗一般瘫在地上,有的撑着腰往食堂的方向走,监督跑步的老师们也个个满头大汗,面容疲惫。 “受不了了,真受不了!”一位大个头男老师从花崇身边经过,对另一位老师抱怨道:“最怕陪学生训练,这个月又轮到我,天气马上就热起来了,后面怎么坚持得住噢!” “坚持不住也要坚持啊,再难也就一个月。”另一位老师忙不迭擦汗,“唉,如果张旭没出事就好了,他每次都是主动请缨带学生。” “他不一样嘛,他敬业,而且他单身,没家庭牵绊……” “怪可惜的,出事这么久,人还没找到,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我现在都不相信好人有好报这句话了。” 柳至秦轻声道:“好人。” 和王雨霞一样,在川明市专案组的前期调查中,张旭是个一等一的好人,今年寒假,案子毫无进展,他所带的学生还自发组织起来,协助警方寻找他。 花崇说:“你好像不相信?” 柳至秦摇头,“我只是在想,每一个看似完美的人,也许都并不完美,所谓的完美只是没有深层次地接触。” 花崇说:“人非完人,在道德层面上,可能没有人经得起深挖。” 不过这一趟却不似昨日去十九中。 有学生指出王雨霞的不端,而张旭在所有学生以及老师口中,都没有任何可指责之处。他们提到张旭时脸上皆是惋惜和担忧的神色,部分学生还掉了眼泪。 这些反应在花崇的眼里,都不存在做戏。看得出他们是真心实意为张旭的遭遇感到难过。 至于张旭在失踪之前有无异常举动,与他关系最为密切的几位老师都说,一切如常。 专案组去年就已经向当天同去大排档的学生了解过情况,花崇看过笔录,决定亲自见见这些学生,毕竟他们是最后接触张旭的人,目前只能在他们身上寻找突破口。 “12月3号是我生日,我本来就打算请大家吃个饭。”康舒呈愧疚地捏着拳头,眉眼低垂,“张老师像我们的大哥一样,和我们没有什么距离,我和同学商量之后,决定也邀请他。如果,如果没有邀请他就好了……” 花崇问:“地方是谁选的?” “是我选的。”康舒呈说:“不过即便我不选,最后也会去那里。因为那是我们班的‘据点’,聚餐都去那里。” “以前你们聚餐时,张老师也常去吗?” “去的,只要我们叫他,而他又刚好有空,他都会去。张老师单身,除了给我们上课,没有其他事。” 花崇停下来,看了看地图。大排档和张旭的家、建山职高之间呈一个大致等腰的三角形。从大排档到张旭的家,需要经过一片拆迁区,以及一条没有监控的小巷。而从建山职高到张旭的家,则是明亮的大路。 作案者或许等的就是张旭去大排档,他清楚张旭的生活轨迹,知道当张旭去大排档时,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张老师不大能喝酒,但是聚餐时一般也能喝一点。”康舒呈的头垂得越来越低,“是我非要和他碰杯的,我对不起他。” 花崇问:“那天晚上,张老师大致喝了多少?” “加起来可能有两瓶啤酒。”康舒呈摇摇头,“我实在是记不清了。我是寿星,被灌得最厉害,最后是被他们扛回去的。” 花崇忽然想到,贾冰在失踪之前,曾经服下安眠药。 张旭有没有可能也被下药?如果张旭也服过药,那就绝不是醉酒这么简单。 但这就是失踪案难以着手的地方。 只要找不到人,警方的一切推断都落不到实处,无法进行下一步侦查。 花崇只得问:“你还记不记得,张老师回去之前,给你们说过什么?” “记得。”康舒呈揉了揉眼睛,“他比我们所有人都先走,我看过时间,是12点09分。他让我们不要喝太多酒,注意安全。就特别平常的语气。”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回去?” “我是2点多,女生们走得早一点,差不多1点时就都走了。” 康舒呈的话与大排档的监控全部对得上,而且前后几次问询没有任何矛盾之处。 在花崇向他提问时,柳至秦见了另外几名学生,他们的证词同样没有疑点。 “张旭的失踪和学生的关系可能不大。”柳至秦沿着大排档附近的小巷往张旭的家走,时隔半年,拆迁区已经大变样。 花崇蹲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抛了出去,“接到报警之后,警方就锁定了这个区域,张旭只可能是在回家路上遭遇不测,但当时的痕检显示,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痕迹。” “每天经过这里的人很多,并且杂,痕迹就算有,也被覆盖了。”柳至秦罕见地叹了口气,“这案子确实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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