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组织了小动物爱心救助团队,不过不是每一只猫都能找到下一个归宿,有的流浪到了市局,有一口饭吃,就不肯走了。 市局地方大,也有纪律,但它们像是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乱跑似的,就占着几块遮风挡雨的角落,将市局当成了家。 虽然都是流浪猫,但它们和外面的流浪猫还是有些区别,比如不怕警犬,走路时还有自己的队形。 特别行动队刚来时,流浪猫们很有领地意识,觉得来的是生人,个个虎视眈眈的,现在见着就爱贴上去。 那只橘猫特别喜欢贴柳至秦。 花崇蹲下来,挠了挠橘猫的下巴。橘猫喵呜一声,又蹿到柳至秦后面去了。 “它不喜欢我。”花崇笑道。 柳至秦说:“我们花队虽然很优秀,但也不是谁都得喜欢他吧?” 橘猫伸了个脑袋悄悄看。 花崇点点头,现场发挥,“嗯,柳猫猫喜欢就行了。” 柳至秦一瞬间以为自己听岔了,“柳什么?” “你别是真的耳背吧?年纪轻轻的。”花崇说:“要不要这趟忙完了我陪你去看看耳科?” 柳至秦说:“那你再说一遍。” 花崇刚才就是随口一说,再说一遍那不成,有点扯。 而且他也不是故意要喊什么柳猫猫,太腻了,柳至秦不嫌他自己都嫌。 “不说了不说了。怪你自己耳背。” “……” 橘猫一路跟到了食堂,和守在那儿的同伴一同排队等饭去了。 目前针对三起案件的调查都不算顺利,但也不是毫无线索。这种情况花崇经历了无数回,感到一切尚在掌握中。 当然,这个掌握得排除不久前忽然现身的顾允醉。 饭后两人绕着市局散步,柳至秦听完林仙区的侦查情况,说:“我这里有一个新的想法。” 花崇脚步一顿,“嗯?” “筷子。”柳至秦说:“筷子关联食物,对我们来说,有食物就能活,没食物就是死路一条。断了食物,等同于断了生路。” 上次顾允醉也提到了筷子,花崇说:“筷子的意向是生路?” 柳至秦点点头,把白天在白忠国那儿了解到的事和花崇说了说,“黄霞的行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断了那些工人的生路。” 花崇思索了好一会儿,“白忠国怨她的也是这一点,她明知道不对,而且她有能力为那些工人争取些什么,即便最后那些工人还是会被辞退,但或许补偿措施会更合理。” “白忠国今天强调了好几次——刀不扎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痛。”柳至秦说:“结合筷子这个意向,我怀疑凶手痛恶黄霞的行为。” 花崇说:“只是痛恨行为?” 柳至秦说:“我想过凶手是不是在那些被辞退的工人中,但这样一来,其他两个案子还是无法解释。所以我猜测,凶手可能对类似的行为深恶痛绝,他曾经受过这样的伤害。” 市局外面川流不息,人们行色匆匆。 夜幕早已降临,街头桃红色的彩灯亮了起来,一派辞旧迎新的气息。 花崇看向那些与他和柳至秦擦肩而过的人,他们有的面无表情,有的眉眼间有明显的喜色,有的满脸悲苦。 人们的喜怒哀乐并不共通。 “有道理。”片刻,花崇说:“那就按照这个思路去查一查况明和汪杰,看能不能找到共同点。” 这时,柳至秦忽然看向街对面。 花崇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街对面有个商场,商场周围是宽阔的广场,拿到摆摊许可的小贩们有秩序地招揽客人,年轻人端着小吃,赶集似的流连忘返。 花崇有些诧异,看柳至秦的样子,似乎是也想去逛一逛? 现在柳至秦居然还有这闲情逸致。 “走。”柳至秦说:“过去看看。” 过了马路,花崇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吸引柳至秦的不是小摊,而是小摊旁边的街头艺人。 他们有二十多人,带着吉他、架子鼓、键盘等乐器,你方唱罢我登场。 地上有多余的乐器,柳至秦和一个长头发小伙聊了会儿,对方慷慨地将木吉他借给他。 柳至秦朝花崇招手。 花崇笑起来,“怎么?” “给你唱首歌。”柳至秦轻轻拨弄着吉他弦,乐声悠扬。 花崇睁大双眼,“给我?唱歌?” 来特别行动队之前,柳至秦学了一段时间吉他,偶尔在家里弹一弹,基础水平,花崇听不出好歹。 他没想明白,柳至秦怎么这时候想弹琴。 这大路上的,周围还是一圈艺术工作者。这人是不是又想搞行为艺术了? “今年你生日都过了,案子太多,也不能特意为生日的事停下来。”柳至秦继续拨弄琴弦,“那就先唱一首歌抵着,回去再补过。”
第142章 夺生(14) 二兄老卤所在的这条街原名叫阿姊街,但因为整条街几乎都做电商生意,又被在这儿做生意的人戏称为暴富街。 安江市局的警力相对充足,排查工作一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岳越按照花崇开会时说的方向,挨家挨户和人聊天。 暴富街上最常见的无外乎三种人,一是商贩,包括老板和底下的工人,二是快递员,有时也帮着送送外卖,三是做餐饮生意的,馆子都是苍蝇馆子,管饱不管卫生。 刑警正儿八经找他们问案子有关的事,他们大多不愿意说,嫌晦气,嫌麻烦,不愿意让这种事影响自家做生意。 但找他们瞎聊,想到哪说哪,他们那兴致就来了。一来二去,还真能聊出东西来。 去年年底,暴富街上发生过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这事和况明扯上了关系。 有电商的地方就少不了快递站,街东口那家以前有两个快递员是聋哑人。虽说送快递收快递不是非要会听会说,但聋哑总归不方便。而且聋哑人时常比划夸张的手势,喉咙发出古怪的声音,尤其是他们着急的时候,那种不断比手势的样子有些吓人。 就有胆子小的店铺不愿意让聋哑人上门收快递,还给老板提过建议,让把聋哑人给辞退了。 老板是个心善的,说那两个聋哑人是他老乡,家里困难,出来找份工作不容易,会回去给他们说,尽量让他们不要激动地比手势,如果实在不愿意让他们收快递,那他亲自去收就是。 听到这种解释,一般人也就算了。 生活谁都不容易,对残疾人来说就更加困难,何必去断了别人的生路? 可是没多久,其中一个聋哑人就被撞死了。 派出所的民警来看过,确定是交通事故,撞人的很可能是一辆面包车。但是事发地没有监控,当时也没有目击证人,难以找到肇事者。 在这儿做生意的人很多都猜测,说不定是哪家看不惯聋哑人,才故意闹这一出。 但猜测始终是猜测,什么证据都没有,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老板后来又招了一些快递员,全都是生活很困难的残疾人。隔壁的商家跟他说,你这是何苦呢?工资一块不少,他们做的事还没正常快递员多。 老板乐呵呵的,说但是他们也需要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能帮就帮吧,就当积福了。 残疾快递员们在街头巷尾穿梭,工作都很积极,别家的快递员大多也很照顾他们,一些商家不愿意用他们,他们就不去收货,一时间大家也都相安无事。 然而去年12月,剩下的那个聋哑人快递员在二兄老卤门口被一辆三轮车给刮了,摔出挺远,没受什么重伤,但是一番检查、治疗下来,还是花出去一万多。 聋哑人没有办医保,这笔费用都得自己出。 那三轮车是况明家的,快递老板就跟况明商量,也不是让况明全出,只是让况明分担一点。 况明当时没说什么,大大方方把钱给出了。 但没过多久,就联合几家对残疾人快递员不满的商家,要求他们离开阿姊街。理由是这儿路窄,人多车也多,正常人走在路上,都很容易被擦着刮着,更别说聋哑人和瘸子。 上次撞死了一个人,这回又刮伤了一个人,影响阿姊街的风水,大伙儿做起生意来也提心吊胆,万一哪天又把谁给撞着了怎么办? 倡议完全是站在商家的角度,而商家又是阿姊街上最重要的存在。 一些商家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对残疾人快递员也早有怨言,谁不想沟通更顺畅一点?发快递速度更快一点?残疾人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要他们这些商贩来买单?残疾人不容易,难道他们就容易了? 另一些商家虽然可怜残疾人,但是觉得况明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做生意讲究风水,风水被破坏了,那生意还怎么做? 况且这回赔钱吃亏的是况明,下回万一就轮到自己了呢?一万多赔出去,那可是无妄之灾啊。街上那么挤,谁知道自己家的三轮车面包车会不会撞上个残疾人? 快递老板想保住残疾人员工,挨家挨户做工作,说他们确实活得很辛苦,有的人是因为生了怪病才变成现在这样,能不能通融一下,让他们在这个社会上靠劳动养活自己? 商家们大多不乐意,况明说,他们是靠劳动养活自己的吗?不是,他们是靠大家的怜悯。残疾人就该去残疾人该待的地方。现在社会福利不是很好吗?不用工作也有吃有喝的,何必出来讨生活,危险,还累,一个不小心命就没有了。 老板费力地解释,说残疾人的福利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好,如果失去工作,他们都很难在城市里养活自己。 况明说,怎么可能?你这是污蔑咱们的社会福利体系吗?现在哪里还有穷死饿死的情况啊?国家对你们够好了,哪像我们这些健全人,还要努力工作。我都想去当个残疾人,你们残疾人吃着我们纳税的钱,多舒服? 老板听到后来,已经说不出话。 况明又说,在城里真活不下去,那就回乡下呗。我就不信真能饿死。 因为被街上大多数商家抵制,街东口那家残疾人快递站最终没能坚持下去。老板辞退了所有残疾人,聋哑人哭着发出怪声,打着很多人都觉得渗人的手势,仿佛在控诉着什么。 但他们还是全都离开了。街东口很快就有了新的快递站。这段关于快递员的插曲不久就被遗忘,对忙碌的商贩来说,卖货才是最重要的事。 “况明还做过这样的事……”听完岳越的汇报,花崇在桌边走了两步,脑中过着况明对快递老板说的话——怎么可能?现在哪里还有穷死饿死的情况啊?我就不信真能饿死。 因为自己肢体健全,就看不见残疾人想要生活在这个社会上所面临的困难以及承受的痛苦。 没有共情能力。 不屑于去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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