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喝醉的时候总是喜欢自吹自擂,或是承诺很多平时不敢承诺的事。他已经挑起康生对易茗的仇恨了,并且清楚,他这个哥哥就算睡一觉之后不愿意这么干了,也会因为好面子而配合他。 他在仓库杀死了易茗,锤子直击头部,血液飞溅。他觉得自己听见了头骨碎裂的声响,欧树被击中后脑时也有这种声音吗?有人听到了吗?欧树去世前说过什么话吗? 他哽咽着,抽泣着,再次举起锤子。 这个女人该死!如果没有这个女人,欧树就不会死! 康生在车里吓得够呛,他浑身的血,让康生把车开回去,又叮嘱了几句被警察盘问时该怎么说。康生望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的恶魔。 唯一的亲人将自己看做恶魔,可他浑不在意,当恶魔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会被看见,不像他以欧树的身份画的无数张画。 被无视,才是对欧树的亵渎。 他用锯画框的锯子将易茗锯开,然后放置在星月巷——他是一名优秀的记者,这座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他都曾经去过。星月巷人多,路网复杂,监控却稀少,即便是从高处,也难以看到抛尸地发生的事。 简直是个完美的展览场所。 “我开了一场盛大的画展,全市人民都在欣赏我的画作。”康健目光平静地看向花崇,“我成功了,我再也不是无人欣赏的平庸画家。我终于能向欧树交待了。” 花崇说:“你记忆里那个勇敢又讲义气的少年,愿意你做出这种事吗?” 康健愣了下,面颊抽动,很久才轻轻道:“我不后悔。我知道我早晚会这样。” 花崇想起那幅从美术机构带回来的画,色彩很单调,甚至可以说淡漠,但是那些淡漠下的影子却让人感到一种内在的,绝望的挣扎。 它必然就是康健的写照。 即便是现在,康健也显得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早就被疯狂和怨毒填满。 目前不是琢磨一个犯罪者内心的时候,警方还有一些事情必须查清楚,花崇问:“为什么是半截神?”
第124章 神眼(40) 康健抬起头,有些茫然,“为什么不能是半截神?” 花崇说:“有人给过你暗示?” 康健皱眉,“你想说我是被唆使犯罪?” 说着,他忽然惨笑起来,“我还用得着谁唆使吗?是我唆使康生犯罪。你们放了他吧,他什么都没干,杀人的是我,分尸的也是我,抛尸的还是我。我让他进仓库里来看看,他都不敢。他活了一把年纪,还是改不了他那虚伪懦弱的毛病。” 花崇说:“我问你,为什么是半截神?” 康健仿佛被震住了,讶然片刻,别开视线道:“因为大家都在说。” 水上乐园发现半截女尸的时间是8月25号,自那之后,半截神的传说在凤兰市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半截神。 如果没有那一起半截女尸案,康健还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杀死易茗吗? 康健自称并未受到任何人唆使,但实际上,他确实受到了第一起案子的影响。 花崇继续问:“只是因为大家都在说吗?你对水上乐园的案子了解多少?” 康健静默了会儿,忽然笑了,“那个女人也是我杀的。” “不可能。”柳至秦在耳麦中对花崇道:“我核实过8月25号前后他的行踪,他没有作案以及抛尸时间。” 花崇说:“身上多一桩命案,会让你觉得更对得起欧树吗?” 康健张了张嘴,眼里本就不明亮的光更加暗淡。 片刻,他耸着肩膀笑了笑,“你们把我抓起来吧,判我死刑。我早就受不了了,我不想继续当欧树,我想从那个仓库挣脱出来,可是不行啊,欧树就在那里,他只活了短短十几年,我应该替他活下去,替他成为画家,但我没有他那么高的天赋,我实在是不行……” 康健重重击打着自己的头,“我在卷帘门上装了个炸弹,如果它爆炸了,仓库、里面的画、欧树,还有过去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我就自由了,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是我杀了人。我就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但你们把炸弹给拆了。” “你们,你们……”康健断断续续地说:“你们不让我重新开始啊。” 花崇冷眼看着这个用悲伤、无辜的语气说着残忍言语的怪物。 他的心理已经扭曲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了,当初杀死欧树的是技校的混混,他却将罪归结到被混混欺辱的女孩身上; 他想要代替欧树画画,画不出受人欢迎的画,就想要用尸体来吸引眼球; 他痛苦,他绝望,他想炸掉仓库,从而走出来,重新开始,但倘若仓库真的爆炸了,那么将有多少警察为之牺牲? 他凭什么重新开始? 他不配重新开始! 花崇将接下去的审讯工作交给孟奇友,回到特别行动队的临时办公室。 这个案子看似清晰了,但是他与柳至秦都明白,康健虽然是主动杀死了易茗,但是在这悲剧之后,还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康健拿起屠刀。 半截神。 神秘人。 在方龙岛上,神秘人仅仅教巫毕制作致幻香,就最终导致了张熏儿死亡。他仿佛游离于局外,却影响着、监控着局内的一切。 易茗案同样如此,目前没有任何线索显示,神秘人曾经接近过康健,康健却因为第一起案子,主动成为模仿者。 神秘人根本不用做太多,他只需要丢下一粒种子,自然有罪恶被催发。 而这一切就像一个诱饵,钓的既是犯罪者,也是奔赴而来的警察。 第二起半截女尸案到这里算是基本解决了,食堂人不少。 “康健破罐子破摔了啊这是。”海梓说:“杀一人是杀,杀两人也是杀。他觉得把第一起案子也揽自己身上很有成就感是么?” 裴情说:“也不是有成就感,他这已经是精神崩溃错乱了。他这种嫌疑人其实很典型,是一步一步被自己的心魔给逼疯的。欧树去世这件事,他从来没有走出来过,这些年又刻意给自己加了无数担子。普通人垮了便垮了,具备‘犯罪基因’的人一旦垮了,就会出来报复社会。” 海梓心有余悸,“而且这种事情很有煽动性,要不是出了两起案子之后,特警24小时执勤戒备,第三起案子可能都出了。” 好歹查清了易茗遇害的事,大家肩上的担子轻了一些,难得有功夫能准点在市局食堂吃个饭。刚在窗口排队时,海梓就馋了,凤兰市挨着海,海鲜太多了,挑得他眼花缭乱,最后直接要了份海鲜炒饭。 别处的海鲜炒饭,就丁点儿碎虾和又瘦又干的花蛤,这儿的那是大虾大扇贝,还有好些他叫不上名儿的海鲜。 落座时海梓嘿嘿笑了两声。 裴情白他一眼,“傻笑什么?” 海梓说:“敢不敢来跟我打个赌?” 裴情问:“你先说什么赌。” “我这一盘海鲜饭,花队能吃几盘?” “……” 见裴情不回答,海梓就催了,“问你呢,花队能吃几盘?” 市局的食堂不比外面的餐馆,餐馆有的缺斤少两,食堂每一份的分量绝对是够的,刑警特警饭量都大,秀秀气气一份那肯定吃不饱。 裴情说:“还几盘,他顶多让师傅加一勺子,吃几盘你当他猪?” 邻桌的许小周一口汤呛出来,“兄弟,我录音了啊。” 海梓和裴情同时转头。 “你俩说花队是猪。”许小周夹着个大鸡腿,“你们完了。” 裴情当即指着海梓,“他说的,关我什么事?” 海梓拍桌,“同学,你指什么指,指鹿为马啊?” 许小周又呛了下,“那你是鹿还是马?” 裴情说:“他是马鹿。” 食堂里闹哄哄的,电视音量稳定在最大,所有人都在说话,声音撞在一起就成了一片钝音,离得远了根本听不见别人说的什么。 特别行动队这四个坐在一起,占了两张桌子,中间隔着一条狭窄的走廊——海梓刚来凤兰时就觉得这走廊设计得很不合理,距离太短了,凤兰这边的人普遍高大,走廊这么窄,别说两个人撞上,就是一个人走,有时都嫌挤,端着餐盘看不着路,腿容易撞桌上。 但当地警察却解释,说这样有个好处,桌子椅子能多放几套,容纳更多人吃饭。 当时很多警察都被撒了出去,食堂空荡荡的,海梓还想,你们就是全来了也坐不满吧? 现在才发现,人家这么设计确实是有道理的,现在出外勤的警察基本都回来了,食堂黑压压的全是人。 “要不我帮花队还有柳至秦打一份?”海梓说:“这海鲜饭好吃啊,一会儿没了。” 许小周问:“他们干嘛去了?” 岳越说:“和沈队开视频会议吧?我之前去找他们,他们就在连线。” “那就是关于搞监控的那个人。”许小周虽然划在外勤里,但也算半个技侦,对神秘人本事的了解比在座另外三个更加直观,“水上乐园那案子很可能和易茗的案子一样,凶手根本不知道神秘人做了什么。” 岳越说:“这就是最棘手的地方。神秘人是第三方,他没有直接作案,但是他的行为间接导致了罪案的发生,我们很难抓到他。” “你们结论下早了,我觉得第一起案子和易茗的案子还是不太一样。”裴情突然说。 “来了来了!”海梓说:“裴老师要说话了!” 裴情踹了海梓一脚,“水上乐园那个案子,神秘人直接参与了,而易茗的案子,神秘人从头至尾没有出现过。康健杀死易茗,然后将易茗以半截神的样子抛在星月巷,一来是他本就有强烈的动机,一来是因为他的犯罪情绪被前一起案子所激发。神秘人并没有直接去蛊惑他。” 许小周点头,“这点我赞同,与易茗案有关的一切监控和网络都没有被动过手脚。” 当初柳至秦怀疑易茗的死和其舅韩炯有关,而旻前县的监控给韩炯提供了不在场证明,柳至秦担心监控被做过手脚,细致调查过,最终排除了韩炯作案的可能,在后续的调查中,也排除了其他可疑监控被修改的可能。 既然柳至秦都下了定论,那就说明,神秘人没有参与易茗案。 “我从心理学上推断一下,康健敢于将易茗的尸体放在星月巷那种人流量巨大的地方,主要是因为他早就扭曲了,他追求的就是那种紧张带来的快感,而且他是记者,他了解星月巷,再者,上一起案子给了他启发。”裴情说:“但是水上乐园不一样,凶手到底为什么杀人,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我都不知道,但我觉得,他敢在监控范围里,将尸体放进狮身人面像,说明他和神秘人有接触,神秘人告诉他——你尽管做,我保证没有人会通过摄像头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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