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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挂断了，路平安转身对邢天耸耸肩膀：“我妈让我下楼和她包饺子。” “那我和你一起去。” “好。” 邢天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对小斑点张开手臂，小斑点就像已经听明白他们刚才的对话一样，自顾自地向门口走去。 邢天望着它只有一丁点的背影，喃喃自语：“还真是成精了。” “对了，”下楼梯时路平安顺嘴问了一句：“你会包饺子吗？” 邢天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这世上就没有哥哥我不会的事。” 十分钟后，邢天对着“满目疮痍”的桌面，非常想收回刚才自己的妄言。 他不仅不会包饺子，甚至，连学都学不会... 饶是路妈妈和平安已经轮番上阵为他演示了三四种饺子的包法，他却依然只能把一张饺子皮拉拉扯扯，最后变成一个丑不堪言的形状。 路平安看着他刚刚包好像个球一样的成品，忍不住实话实说：“你这不是饺子，是汤圆啊，连个褶儿都没有。” 妈妈在桌子下面轻轻拍了他一下，“没事，反正煮熟了都是一样吃，包成什么样有什么要紧。” “不行！”邢天皱着眉头，彻底和饺子皮杠上了，“我一定要包个有褶儿的出来！” “已经有褶儿了。”路平安突然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哪儿啊？”邢天低头看看手里，又眨巴着眼睛茫然地望着他：“我都还没动呢。” “这儿啊。”路平安伸手在他眉间画了一道，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白印子，“还挺深的呢。” 邢天和路妈妈都是一愣，然后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三个人就像被同时按下开关一样，乐了好半天才停下。 傻笑过后邢天竟然开了点窍，终于在快要收尾时成功地包出了几个带褶儿的饺子。他看着没剩几张的饺子皮，突然灵光一闪：“我们要不要往里面塞枚硬币？听说吃到包着硬币的饺子的人，新的一年一切都会顺顺利利。” 路妈妈忧心忡忡地反对：“硬币多脏啊，要不放这个吧，”她指了指桌上的一堆水果糖，“咱们一人包一个，争取每个人都能分到好运。” “好！”路平安和邢天同时笑起来，伸手去拿面前的糖果。 不多一会儿饺子下了锅，满满当当的馅料，把皮都撑出了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白胖胖地飘在放了香油撒了葱花的汤汁里，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分泌唾液。 路妈妈盛了一碗，先递给邢天，邢天实实在在地一口咬下去，却又马上吐了出来。路平安在旁边吓了一跳，忙拍着他的后背问：“是不是烫到了？” “没有，”邢天抬起头，被热气熏红的脸上满是兴奋，“是我中奖了。” 他用筷子戳了戳正浮在碗里游泳的一枚糖果，路平安惊讶地喃喃：“这么快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饺子，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胜负欲。 然而天不遂人愿，妈妈在吃到第三个饺子时都吃出了一颗糖，路平安却依然一无所获。到最后身边的两人干脆放下筷子，齐齐盯着他，等待他“见证奇迹的时刻”。 路平安又搛起一只饺子，狠狠咬了一口，满满的荠菜猪肉馅涌出来同他say hi，他不免有些失落，刚垂下筷子就瞥见邢天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目光还时不时暗示似的飘向他碗里。 路平安于是将信将疑地搛起最后一只饺子，只听“嘎嘣”一声，他捂着腮帮含糊不清地说：“给我...咬碎了。” 邢天被他逗得大笑，路平安顾不上牙疼，凑到他面前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什么？”他被呛得咳嗽起来，眼睛里浓浓的笑意还未散去。 “那你刚才一直盯着我！” 邢天又咳了一声，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看他俩拌嘴的路妈妈，“我是在想，你要是吃完了还没吃到糖，我就把自己碗里剩下的都给你。” 路平安也反应过来当着妈妈的面他有些“放肆了”，忙揉揉鼻子，乖乖地坐回去。路妈妈倒没觉出什么异常，笑盈盈地举起杯子：“既然都吃到了好运，我们就一起碰一杯吧。” “新年快乐！” 三只玻璃杯碰在一起，明亮的灯光在杯中轻轻摇晃。 吃完饭邢天又要和路妈妈抢着刷碗，手机突然响起来，他只好躲到一边去接电话。妈妈心满意足地“夺回”自己的领地，还把路平安一并轰了出去。他于是挪到邢天身边，光明正大地“偷听”。 邢天见他来了，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是齐明，他买了一堆烟花，问我要不要。” “要啊！”路平安的眼睛“噌”得一下亮了，“我怎么把这事忘了？等到零点我们可以一起放！” 邢天也被他兴奋的劲头感染了，豪迈地对着手机喊：“要！给我多弄点！” “诶呦你这大嗓门。”齐明在另一边揉揉耳朵，“是不是在平安家待着呢？” “嗯。” “难得你今年不是孤家寡人，一会儿还有什么活动啊？” 邢天笑着和路平安对视了一眼，继续扯着嗓门喊：“看！春！晚！” “......” “你丫神经病吧！” 第30章 邢天说到做到，收拾好碗筷，拿到烟花以后他就和路平安一家三口（好像哪里不对）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看春晚。往年他都是把春晚当作入睡的背景音乐，这是头一次认认真真地去看内容。 认真看了以后才发现...其实真的挺无聊的，尤其不适合他这样放荡不羁的不良少年。 但是根正苗红的路平安显然不这样认为，眼睛圆溜溜地盯着电视，后背更是像小白杨一样挺得笔直。邢天偷偷瞄了他一眼，只好把腰杆子也往上拔了几分。 三棵小白杨就这样严肃认真地坚持到快十二点，路妈妈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直打得眼睛里都是泪光。路平安关切地问：“妈，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路妈妈揉揉发涩的眼睛笑笑：“妈有点困了，想先去睡觉，你和邢天想看就继续看吧，不用管我。” “没问题阿姨。”邢天急忙接过话头，他是真不想在电视机前面坐着了。“我陪着平安，您就放心吧。”顿了顿他又说：“那我能不能带平安到我家里看啊？免得在这儿吵到您。” “行。”路妈妈对着他那副伪装出来的乖巧样子从来不会拒绝，“但是别太晚睡，一定要注意身体。” “一定。”邢天咧咧嘴，人畜无害的模样连路平安看了都自愧不如。 “好了，走吧。”路妈妈一进房间邢天就“腾”地站起来，左右活动了一下坐到僵硬四肢，“跟我上楼。” “等一等。”路平安嘴巴里塞着零食，仍然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让我看完这个诗朗诵。” “诗朗诵你个头。”邢天捏了一把他肉鼓鼓的腮帮子，硬是把自己的脸怼到他的视线里去：“上楼放烟花了路同学！！！” 路同学于是立刻抛弃了他的诗朗诵，抱着小斑点跟在他后面颠儿颠儿地往楼上跑。 跑到阳台后他的一腔热情突然冷却了点，悄悄往后挪了两步。邢天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揪着他的领子往前走。“你躲什么呀？”他边笑边塞了条烟花棒到他手里“，“自己点。” 路平安摩挲着打火机，犹豫了几秒后按下开关，第一下他手滑了，第二下火苗倒是蹿了起来，等了半天烟花棒却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 邢天终于觉出点不对劲来：“你不会是没放过烟花吧？” “嗯。”路平安很不好意思地哼了一声。 难怪这么兴奋又这么怂。 “不对啊，你要是没点过烟花，我生日那么多烟花是怎么回事？” “吴叔嫌我动作慢，都是他点的。” “真是难为他老人家了。”邢天叹了口气，绕到路平安身后握住他的双手。他的皮肤微凉，贴在路平安手背的一刻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邢天却牢牢地把他圈得更紧。 “别动。”他贴着他的脸颊，一呼一吸都带来轻轻振颤，“别害怕。” 暗蓝色的火苗在邢天指间燃起，他攥着他的手，稳稳当当地点燃了烟火。金黄色的火星从前端迸溅而出，燃烧的声音像一条小蛇往路平安耳朵里钻。邢天伸长手臂，把烟花棒往前一推，下一秒灿烂的花火就从窗口飞向天空，在他们头顶肆意绽开。 也许是到了零点，也许是左邻右舍都收到了他们的“信号”，很快寂寥的天空就被各种各样五彩斑斓的烟花占据。一束束光芒划破天际又姿态优美地坠落，仿佛是上天特意为凡人准备的一场盛大流星。 齐明的烟火不知从哪儿买的，质量实在给力。即便在漫天绚烂中，他们的烟花也是最耀眼的一朵。放到最后竟然还来了个新花样，路平安看着一颗颗出现在天幕上的巨大爱心，嘴巴都惊讶地忘了闭上。 “我真是服了他。”邢天也被这效果吓了一跳，直到最后一颗爱心在天空消失才回过神，望着眼前路平安毛茸茸的脑袋，笑着把下巴抵上去。 “平安，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毛茸茸的脑袋动了一下，声音轻轻传来。 “要不要进去？” 路平安还是没有回头，趴在窗口继续向外张望，“我还想再看一会儿。” “好。”邢天凑近一点，把他整个人都揽在怀里，“我也陪你再看一会儿。” 他们在烟花绽放的声音里共同沉默着，几分钟后邢天突然笑了。笑声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路平安没有看见，却已经在心里想象出他眉眼温柔的样子。 他靠在他身边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什么感觉？” “有一个家的感觉。” 顿了一会儿他又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点微妙的自嘲：“其实我也算一直有人陪着，爸爸去世了，我还有妈妈，妈妈去世了，还有舅舅。就算舅舅也不在了，还有一个他的老朋友，对我就像对亲生儿子一样。可每到过年这天，我还是会觉得空落落的。我知道自己和那些窗口亮着灯团团圆圆的家庭不一样，永远也不会一样。” 路平安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指，他在心里小声地喊，我明白，我都明白啊。 “可是今天不一样。” 邢天的声音擦过他的耳畔，一丝丝渗进黑夜里。 “今晚我在你家吃饭的时候，突然有一瞬间像回到了童年，回到我还有一个正常的家的时光，我不知道有多久没感受过这种完整了。我看着烟花，看着窗外的灯，甚至看着那些无聊透顶的节目，心里都是暖的。没有烦躁，没有冷漠，也不再觉得受伤想要逃避。 平安，因为你的出现，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邢天说完这些，后知后觉地被自己酸起一身鸡皮疙瘩，于是想扳过路平安的肩膀看看他的反应。然而没等他伸手路平安就来了个原地转身，动作之大劲头之猛，差点撞得他下巴脱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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