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打算去饭厅冰箱拿配菜,姜北脚一伸,挡住他的去路。 江南一挑眉,幽幽地盯着他:“你不饿,不想吃饭了?” 江南的脾性大概被姜北摸透了,没事的时候爱装有事,哼哼唧唧求安慰求抱抱,有事时他又装没事,要么若无其事地做自己的事,要么躺床上,被子一盖谁也不爱。 所以姜北百分之百确定他不高兴,在医院酸韩文芳的几句话压根解不了他二十几年的憋屈。他可能也幻想过自己出生在一个怎样的家庭,只是那个家的情况着实令人心塞——乱七八糟的伦理关系,豺狼虎豹般的亲戚,还莫名冒出个同父异母的幽灵哥哥,打破他对“家”的固有印象,幻想碎得渣都不剩,他肯定在想,呸! 江南摸着姜北怀里的猫,挑起猫下巴,不顾脏西西颤抖的瞳孔,说:“猫,你是不是也认为我不高兴,所以我摸你都不躲了?来,给我抱抱,就当安慰我。” 狗日的两脚兽,想让我爸抱直说,拿我当挡箭牌干嘛?吓得本喵瑟瑟发抖。 脏西西嗷呜一声,从姜北怀里蹿下地,不当电灯泡,一溜烟缩回猫窝。 “看,它觉得我没有不高兴,不想让我抱。”江南耸耸肩,挤过姜北,在厨房门不到一米宽的狭小空间中,电光火石间,江南忽感觉有一双手搭上他的腰,独属于姜北的气味陡然逼近,与之一同袭来的还有姜北泛红的脸,似乎有个冰凉柔软的物体挨了下他的唇角,极轻,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姜北收回手,迅速倚回门框,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时刻握紧他的高冷人设,不咸不淡地说:“安慰你了,做饭吧,我不想只吃土豆。” 姜北说什么?! 江南根本没听,灵魂已出窍,就地蹦了段迪斯科,心中噼里啪啦放起烟花,险些炸成核.武器爆炸现场。 ——刚刚姜北亲我?对,姜北亲我,还是主动的! 想当初我嘴巴亲麻了姜北也不给个回应,如今居然主动了!真是孺子可教也……不对,是姜北可教也,果然只要脸皮够厚,就没有拉不下神坛的高岭之花。 不对呀! 他肯定是被我传染了,那他今天亲我手,明天亲我嘴,下个月岂不是要反攻?!以我们两个的体型差,也不是没可能,所以这是他反攻计划的一部分?先探探我的底,再整发大的? 他不会真把我之前说的屁话听进去了吧? 那不能,姜北……姜北毕竟没我骚! 重点还是他主动亲我! 江南找好自己的定位,灵魂再次出窍,继续蹦哒,纵使心情已冲出地球大气层,但表面仍竭力保持淡定,吊着张脸,说:“你居然在我最脆弱的时候趁机占我便宜。” 姜北:“…………” 若非现在是法治社会,否则江南绝不可能完好无损地走出这个门,这人实在是太欠揍了!早知道该退货的。 “做饭吧。” 姜北不想理他,又想起猫砂盆还没清理,拿上买菜时存下的塑料袋,转身走了。 江南围裙一摘,人家都主动了,还做什么饭? 他屁颠屁颠地黏上去,抢过姜北手里的垃圾袋扔一旁:“待会儿做,我们先洗澡澡睡觉觉。” 姜北只感觉后背贴了块火热的牛皮糖,想甩还甩不掉,很是无奈:“现在做!” “好,依你,”江南拥着姜北往卧室走,“现在做。” “我说的跟你说的根本是两回事!”姜北貌似挣扎过,也努力过,但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江南的当。 窝在角落的脏西西目睹了案发过程,生怕它爸又被两脚兽欺负,翘着尾巴溜到卧室门口,果然听到两脚兽叫它爸抬腿翻身自己动。 狗日的两脚兽今晚绝对嗑.药了,要么就是疯了,而且比以前疯得更厉害,毕竟以前欺负归欺负,可从没要求过它爸自己动。 脏西西气得炸毛,两只爪子拼命挠着门,突然“啪”一声脆响,随及两脚兽“嗷”了一嗓子,脏西西百分百确定两脚兽挨打了,这才放下猫猫小心脏。 就该打,叫人自己动简直过分! 江南忍痛坚持到最后,完事软绵绵地俯趴在床上,也不穿衣服,被子凌乱地搭在腰间,露出一片精悍白皙、覆着薄汗的背,上面还有个红艳艳的巴掌印。 姜北也认为江南疯了,扯过被子盖过江南头顶,眼不见为净。 江南不盖,他要把背上的巴掌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控诉姜北的家.暴行为。他痛,但他不说,拉过姜北的手温柔地往掌心送了几口气,嗓音柔得出水:“下手那么狠,你的手痛不痛?我给你吹吹。” 姜北无力抽回手:“……别作。” 江南的手指追着对方手腕而去,得到姜北一个冷眼。 “我错了,”江南说,“我知道主动亲我到自己动跨度太大了,下次我不会了,我动。你打也打了,不气不气。” 姜北搜肠刮肚地想能击破江南脸皮的脏话,可来来回回就几句,没准还能骂得江南浑身舒坦神清气爽,想到这,姜北不打算骂了,翻过身拿个背对着江南,眼皮一阖,累得想睡觉。 谁也没提做晚饭的事,大概都累了。江南深刻反省了自己顺杆爬的行为,盯着姜北陷在软枕里的后脑发呆,思绪开始放空。 “阿北,”江南戳戳他裸.露着的圆润肩头,“你是不是后悔带我回家了?” 姜北把被子掖到下巴下,裹得严严实实:“没有。” 江南再次顺杆爬,贴过去把脑袋搁在姜北颈窝:“真的?” 姜北闭着眼不回答,眼尾拉出一抹水墨样的柔和弧度,像是睡着了,偏生身后的人不安生,用指尖沿着他耳廓滑了半个圆,拨弄着小巧的耳垂,痒痒的。 自从江南来了后,姜北每晚睡觉前便多了个艰巨的任务——哄人睡觉,否则他没法好好休息。江南真是年轻又热闹,有时还热闹过了头。 他再次翻过身,用一双含着情.欲余韵的眼睛瞧江南,对方回以深刻凝视,让他把堵在嗓子里的那句“睡吧”吞回了肚子。 他想,如果江南不闹了,日子应该挺无趣的吧,好像闹闹也无妨,反正……对,反正时间还早。 姜北问:“你高兴了?” 江南见他肯说话了,如释重负地倒回床上,挨着对方暖融融的皮肤:“啊~你说医院那事?还好吧,也没有很不高兴。” 当然,姜北腿也抬了,身也翻了,虽说动不起来,但是人要知足,江南早把医院的事抛到了外太空。 姜北不知道他脑子里装了什么黄色废料,一本正经地问:“因为你早猜到你是继承人之一?什么时候?” “别墅失火那晚,”江南望着被灯光映出光晕的天花板,“我比你先进去,当时房子里的东西还没完全烧完,我看到了我妈妈的照片。” 在他的记忆里,他妈妈是一朵快烂在土里的玫瑰花,颓靡萎烂,整天紧张兮兮地观察着所有人,用满身的刺把自己护在置锥之地,也刺痛了别人。 江南从不认为她漂亮,实际上,再漂亮的脸蛋一旦张着嘴瞪着眼惊声嘶吼,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个疯子,江南也这么想,直到看到他妈妈早年的照片。 那女人在火光中笑靥如花,穿着一袭宽松柔软的棉质裙,拥着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孩,惊艳妩媚中透着股慈和,仿佛她是个好母亲,不会把孩子扔去福利院,更不会拉着亲骨肉去死。 江南见不得她这副模样,抓起相框扔进火海中。 姜北摸到床头的烟,想了想又放下,接着问:“所以你后来才跑回去找韩诚?” 江南瓮声瓮气地“嗯”一声:“我想问他一些事的,没想到老头身体太差,凉得太快了。” 姜北突然记起在医院那段时间,江南表现得很懂事,也不跟着他跑了,拖着条残废腿到处蹦哒,甚至还偷偷去看过韩诚,他应该是想等他醒吧。 江南说:“后来你说韩文静之所以在韩文芳快丧失继承权的情况下还表现得很紧张,是因为还有个继承人,作为你的小迷弟,我信你,我开始想我是否就是那个继承人,但这也太扯淡了,而且我对财产没兴趣,我忽然又不想知道以前的事了,老头爱死不死吧。” 知道自己生在一个支离破碎的家,的确比不知道的要好。 江南说完,想起厨房还有一盘等着他临幸的土豆丝,爬起床找衣服穿,路过镜子照了下背,抱怨道:“你不动就不动,打我干嘛,都肿了。” 姜北没理他,坐起身,被子顺势滑到他锁骨以下,露出一小片柔腻的春光。 “你不想问我我是怎么猜到的?” “我知道你回宁安市后去了墓园。” “什么?” “因为……”江南穿好衣服,弯腰在姜北凌乱的发间落下一吻,“你可以先睡会儿,饭做好我叫你。” 姜北睡不着,他明明没有告诉江南他去了墓园,林安没有他的允许也不会把事情往外说,所以江南是怎么知道的? 凭刑侦人员超强的直觉,他怀疑江南监.视或者跟踪他,可能还不止一次。 平静的夜晚总是短暂,自入秋以来,天亮得越来越晚,还多雨,天幕蒙着层厚厚的阴云,似乎再也不会亮了。 房里光线昏暗,姜北睡得昏昏沉沉,还没有天亮的概念,破天荒地起晚了,要不是一通电话似雷鸣般的惊醒了他,否则他还能睡。 姜北慌忙起床,一看时间,已经过了上班的点。 他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叫我?” 身边没人了,江南卷过被子,理直气壮地说:“大哥,我自己都起不来,还叫你,你对我的期望是不是太高了?” 此话有理。 姜北不与他计较,拿过蓝牙耳机接听电话,边换衣服。 林安猜到他老大昨晚肯定是被狐狸精缠住了,导致入职以来第一次迟到,他心有不满,骂骂咧咧好一会儿,才抖着资料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姜哥,东阳市的法医今早发了份儿传真过来,是唐志宇的尸检报告,还热乎的。您老啥时候来局里,还是需要我带着扫黄队去解救您?”
第86章 尸检。 姜北驱车飙到市局, 下车前脑子里忽劈下一道白光,将他定在座位上,仔仔细细环顾四周, 又回到昨晚临睡前的问题——江南是怎么知道他回宁安市后去了墓园的? 他把两部手机翻出来,没有追踪软件,只剩下他常开的这辆车有被动手脚的可能。 姜北越想越没对, 不止是去墓园,还有温洪亮逃跑那晚, 江南也精确地摸到望江公园,好好当了回搅屎棍。 他查看完车内,没有定位器, 下车打开后备箱,也没发现异常, 难道不在车上?他正要检查车底盘,手机蓦地响了,三宫六院个个等他临幸。 姜北只好作罢,锁好车门往大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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