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送朋友的吧, 再说,他不是娶了个媳妇吗?也有可能是提前备给孩子的,结果他媳妇死得比他还早。” 钱平顿了顿, 面露讥讽:“所以这人呐,哪有一直顺风顺水的, 早早把这辈子的运气用完了,是没有好结果的,还连带着身边的人遭殃。” 听他一番话,姜北兀自琢磨。 韩文静因着韩诚失踪, 和韩文芳吵架, 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全翻出来了,却独独没提过韩文洲早逝的爱人, 好像他们一家子哪怕撕破脸皮,也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绝不提及大嫂。 为什么? 还有韩文洲, 他当真如钱平所说,因年轻时太顺, 运气用完死的?这也太扯了, 更扯的是, 韩文洲夫妻俩全短命,这怕是犯了太岁。 可姜北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再加之韩家两姐妹对大嫂极其微妙的态度,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天色愈暗,乌云压在头顶,似乎有一场大雨即将来临。不管韩家的家庭关系如何复杂,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先找到唐志宇,他是个关键人物。 姜北看看四周,此处荒无人烟,摸排走访是不可能的,除非地上爬的天上飞的会说话。他又指指花园外的草丛,说:“那边有压倒痕迹,带几个痕检过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出点线索。” 钱平十分不乐意,好歹是他的地盘,哪轮得上外来人指挥他做事,但又忌惮姜北发冷的脸色,只好招呼来痕检,假巴意思嘱咐对方仔细勘查。 那痕检员跟着钱平混,也混出了一身肥肉,提着工具箱在一片狼藉中走得艰难,偏生脚下的碎砖瓦还要与他作对,路没走几步,滑打了几个,一百多斤的肉险些摔地上。 姜北看着这帮子人真糟心,格外想念老王老张他们,恰时手机响了,他走出几步,去旁边接听。 “老大!”郁梓语气急促,喘着粗气说,“唐志宇他老婆预产期提前,羊水破了,这会儿正往医院送,她说她想见唐志宇。” 先前郁梓被派去守着韩文芳一家人,想着有孕妇,有个女警在方便一些,没想到还真让郁梓碰上了孕妇生产。 电话里的救护车鸣笛声声声催人,姜北掐着眉心,也不知上哪去给产妇找老公。 “先稳住她,送去医院再说。”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哎呦”一声,痕检员还是没能逃过摔个狗吃屎的结局,踩到团软乎乎的东西,脚下一崴,脸先着地,接着鼻血横飞。 一百多斤五花肉掉地上的动静还有点大,钱平心疼工具箱,忙不迭捡起来:“你怎么回事?路都走不稳!” 痕检员可委屈了,烂泥似的瘫坐在地,抱着摔破的膝盖疼得呲牙咧嘴:“我哪知道踩到了什么鬼东西。” 姜北已无话可说,这帮人先是搜刮废墟里的物件,后又装模作样搞现勘,这要是个杀人地,现场恐怕早被他们破坏完了。 痕检员坐着不起,其他人也无暇管他,姜北终是看不下去了,去车里拿了瓶红药水递给他,顺便拉他起来。 姜北看看天:“快下雨了,劳烦各位辛苦一下,抓紧时间。” 痕检员在姜北这得到了温暖,可劲点头,草草处理好伤口,从钱平手里抢过工具箱,扭头就走。不料他从哪爬起就从哪摔倒,刚跨出一步,那敦实的身躯便开始摇晃,短胳膊轮成电风扇以保持平衡。 “吔——” 姜北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他,避免他摔成肉饼。 痕检员站稳了,长舒一口气,对姜北道谢,旋即埋头抱怨道:“今天我不信还过不了这个坎了。” 他用脚把废墟里的乱石拨开,想踏出条平路,拨到一半发觉脚感没对,弯腰一看,倏地屏住呼吸。 ——他脚下有东西。 姜北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头也不抬地喝道:“姓钱的!” “姓钱的”正躲一旁抽烟,雨毫无征兆地落下来,浇灭猩红的烟头:“嘿!今天真是不顺——来了!姜老弟有何吩咐?” —— 同一时间,东阳市第一人民医院。 姜北一大清早就走了,没人管,江南硬是在床上赖到肚子叫唤才起,起床后洗把脸,趿着拖鞋溜达到医院食堂,放眼望去全是清汤寡水,实在提不起胃口,又屁颠屁颠地颠到医院门口的饭馆,打包顿午饭往回走,还没走回住院部,泼天大雨砸下来,将他困在急诊大楼屋檐下。 雨下得急,不平整的水泥地面迅速积起水洼,这时一辆救护车叫嚣着冲破雨幕,利箭一般驶过,溅起的脏水泼了江南一裤腿。 江南:“…………” 这裤子真是多灾多难,先是陪着他在火场里走了一遭,现又替他挡了水,等回家绝对把裤子供起来! 救护车骤停在大楼门口,随行的医生护士不顾大雨一窝蜂涌出来,合力抬出医用转运车,一边还安慰床上的患者。 “别紧张,放轻松。” “快去通知助产和新生儿科!” “产科医生呢?!” …… 这是有孕妇快生了。 人群之中,传出一女子痛苦的呻.吟,带着哭腔,江南瞥了一眼,发现产妇正是唐志宇的爱人。 韩文芳跟着来了,突如其来的临产让她手忙脚乱,一张脸皱得能拧出水来,只抓着儿媳妇的手,说些没用的话。 郁梓也陪同在侧,帮忙拎着产妇住院要用的东西,边还熟稔地指导产妇吸气呼气,十分专业。 医用推车哗啦啦地驶进大楼,郁梓拎着大包小包,两只手显然不够用,看见一旁站了个闲得蛋疼的青年,不由分说把东西塞给江南。 “帮忙拎一下。” 江南:“…………” 一大口袋怼他怀里,不重,只是满满一袋的产妇卫生用品令他有些尴尬,但也无法,乖乖地坠在众人后面。 产妇早产,看样子无法顺产,韩文芳慌慌张张地签完手术同意书,目送儿媳妇进到产房,手术室门一关,嘈杂声潮水般褪去,死寂重重地压在心头。 韩文芳深吸几口气,环顾空荡荡的走廊,看到一同而来的郁梓和江南。 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孩子父亲下落不明,又事发突然,产妇娘家也没来得及赶过来,隔着一栋楼的韩文静一家人更不可能过来探望,只有两个陌生人在。 太冷清了。 想到这,韩文芳像泄了气的气球,绵软软地贴着墙壁滑下地,头埋在膝间,无声哭起来。 郁梓也蹲在地上,柔声安慰她。韩文芳哭了会儿,自觉这样不太好,儿媳妇生孩子本来就没人来探望,她要是还哭哭啼啼的,待会儿产妇出来该作何感想? 韩文芳没接郁梓递来的卫生纸,用衣袖抹了把眼泪,抬起头眼巴巴地盯着对方:“姑娘,我儿子找到没?我给他打电话他还是不接,之前他一直盼着孩子出生,可现在……” 刚出事时韩文芳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着唐志宇都是要当爹的人了,能带着老爷子跑哪儿去?儿媳预产期前肯定会回来的。如今老爷子找到了,但老别墅失火,唐志宇依旧了无音讯,警方又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想就后怕不已。 “您儿子……我帮您问问找到没。”到底是女人,有时感性胜过理性,郁梓摸出手机,通讯录翻一圈,发现只能找她老大,电话拨出去又没人接,求助性地望向江南。 江南捧着冷透的午餐,几次想打开盒子扒一口,自觉此时的气氛不适合干饭,生生忍住了。 他接收到郁梓的目光,嘴巴抿成一条线,在心里画了数个圈圈。想他柜门塌得渣都不剩,哪能想到这辈子竟还有机会蹲产房门口等一女人生孩子,但送佛送到西,举手之劳的事他也不会拒绝。 “我给阿北打个电话试试,稍等。” 江南拨出姜北的私人号码,冰冷的机械响了将近一分钟,似乎没人接。 另一边。 暴雨下的火灾现场更显狼藉,拍打起的污水溅脏所有人的裤腿,在场的人却大气不敢出,凝重的氛围逼得人喘不上气。 姜北没撑伞,湿透的外套紧贴皮肤,勾勒出精悍的线条,他直挺挺地往那一杵,浑身的冰刺骇退了钱平所有的神光。 他指指废墟一角,沉声道:“姓钱的,你刨了半天破碗烂盆,怎么没把这个刨出来?” 钱平畏畏缩缩佝着身,顾不上暴雨侵肌,结巴道:“这这这……” “现勘法医叫过来,”姜北懒得与他多说,扔下一句话,转身接过民警递来的伞,朝底下的人一吼,“保护现场,搜查范围扩大到500米,注意草丛!” 兜里的手机响了有四五次,姜北这才有时间接,看到来电人是“小王八蛋”,眉宇间沉积的戾气也散了不少。 他没发觉自己语气柔和:“在忙,待会儿给你回过去。” “我不找你撒娇。”电话那头的江南侧头看向产房大门,随着门一开,冲出一声稚嫩又洪亮的啼哭声,助产护士抱着一新生儿出来,小家伙全身裹着胎脂,白乎乎的一小团。 韩文芳闻声而动,瞬间有了力气,迅速冲上前去看刚降生的小天使。 护士说:“是个小公主,六斤七两,估计是孕期养得好,提前几天生也没什么大问题,母女平安,妈妈待会儿就出来,放心。” 韩文芳一听这话,再也绷不住,眼泪决堤而下,她还想抱抱自家孙女,护士告诉她还得做新生儿护理,说完便带着孩子走了。 江南的目光随着护士一起动,一边对姜北说:“新妈妈想见见她爱人,问有消息没?” 护士往江南这边走,江南好奇地伸长脖子瞧襁褓里的人类幼崽,又道:“他们生了个女儿。” 姜北也听到了婴儿啼哭声,没着急挂电话,同时身后的民警奋力刨开乱石和烧断的大梁,现勘和法医也到了,急匆匆往人群聚集处赶,快速展开工作,一时间摄像机的闪光灯将所有人的脸映成惨白。 等刑事摄像拍完,众民警才把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从废墟抬到临时搭建的雨棚下。 姜北走到雨棚,盯着死者焦黑的脸,烧成这样,估计只有亲妈认得出来。他对江南说:“她爱人……唐志宇……好像找到了。” 恰时护士抱着新生儿经过江南面前,小家伙张着嘴大哭,露出两排光秃秃的牙床,眼睛还没睁开,就会撒泼了,不满意护士裹着她,伸出手臂乱挥,似乎在试探这个新世界。 江南觉得有意思极了,假装不经意间碰碰小家伙露出来的脚,随及只听姜北接着道: “——但不确定是否是唐志宇,让郁梓通知家属过来认尸吧。”
第78章 认尸。 产科病房内。 新手妈妈麻药劲过了, 但身子虚,被韩文芳严严实实地捂在被子里,半睁着眼听婆婆唠叨。 “——住几天院, 我再带你回家坐月子,”孙女降生,韩文芳得照顾儿媳孩子, 分身乏术,暂且忘记了失踪的儿子, “你也别想着身上脏,立马洗头洗澡,月子里不能着凉, 落了病根以后有你受的,忍忍就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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