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手一顿:“……我应该开通这项业务吗?” 江南付完钱,一句话不说回了包厢,老板打量着他离开的背影,觉得这小兄弟在市局待不长,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姜警官不会要这样的人。 姜北冲完澡,舒舒服服地没进池子,双臂舒展地搁在池边的暖石上,蜜色的皮肤凝着水珠,顺着干净利落的肌.肉线条浸进石缝里。 啪嗒一声,门开了,江南端着果盘进来,但并不打算下水,盘腿坐一旁。 “下来,”姜北左手一勾,“水不深,真的。” 江南无法拒绝姜北的邀请,又实在不想下水,托起果盘笑得一脸狗腿:“警官,您点的一号技师到了。” 姜北:“…………” 江南始终不肯下去,坐池边两条腿耷在姜北肩膀两边,让姜北靠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北锁骨窝里汪着的水。 一号技师捏肩技术堪忧,下手没个轻重,姜北答应给他小费才结束折磨。 “小费给多了,”江南捧起姜北的脸,弯腰在温热的唇上落下一吻,“还你的,小费太高别人会以为你点了个少爷。” 这暧.昧的交易,连带着水汽也变得缱绻起来,细细绵绵地缠绕住他们。 “你待会还要回市局?”江南问。 姜北一点头:“技术队那边出结果了就回去。” “那能放我回家吗?” 姜北捉住水里的脚腕,抬头睨他一眼。 “你忘了你带回来一只没人要的猫?”江南笑道,“阿姨不在,它会饿死的。” “我妈买了自动投食器。” 江南:“…………” 时间在这里变得很慢,屋里的水汽越积越重,头顶的排风扇呼啦运作,交换来新鲜空气。 江南倦倦地把脑袋磕在姜北头顶,略感无趣。他不喜欢泡汤,连淋浴也洗得很快,实在体会不了其中乐趣。但姜北不一样,这于他来说是种难得的放松。 “你睡着了?” “没有,”江南的声音又轻又缓,“我只是在想,这案子你们好像漏了很关键的一点。” “你想说尸体取肾?”姜北脖子一动,江南脑袋没了支点,差点一头扎进水里,好歹稳住了。 姜北沉声说:“这案子夹了个教唆杀.人案,给郝浩川换.肾的条件是温洪亮死亡,按理说,温洪亮一死,教唆者与接活人之间的交易就完成了,换肾是多此一举。如果怕不换肾患者家属报警,继续履行约定可以理解,但肾.源已经不能用了,‘供货商’还坚持把肾.源送来,蒋昆甚至要求收货拍照,这是个疑点,并且蒋昆名下的账户至今没有钱汇进来。” 江南捏着姜北的耳垂,揉得通红:“我们可以从头开始捋,比如‘我为什么要杀温洪亮’?” “‘因为我怕他向警方抖出半年前的事,你做过司法鉴定,确定你脑子坏了,因心因性失忆忘了以前的事’,”姜北说到这,觉得没对,侧头看向江南,“你那份鉴定是许叔带你去做的,我能信吗?” 江南掰正他的脑袋:“别扯开话题,你继续说。”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江南此刻都在身后给他靠,真真假假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姜北一秒回归正题,正色道:“且不论鉴定是否是真的,‘但我认为那是真的,比起解决什么都不记得的你,我觉得温洪亮更烫手,所以我得先解决他’。” 江南“嗯”了声:“‘我要怎么解决他又不被警方发现呢’?” “车祸,”姜北说,“车祸最容易被处理成交通事故。” “‘那我要开始找愿意干这事的司机了’,”江南往嘴里塞了颗葡萄,含糊道,“‘为了不被发现,我不宜出面,找了个器官贩卖团伙,他们见钱眼开胆子又大,人际关系网广,认识很多在底层挣扎的穷人,我开出高价,总有人愿意做’。” 姜北在水里转了个身,面对着江南:“不对,‘供货商’见钱眼开,大可以自己动手,还不用分钱出去,做这种生意的人头脑灵活,亲自动手比找人做得漂亮,没准真当交通事故处理了,以脏器为筹码雇佣郝林涛,只会留下更多马脚,除非——” 江南凝视他被水汽蒸得柔亮的眼睛:“除非?” 姜北的瞳孔瞬间压紧:“除非是雇主要求的,‘我要你找郝林涛帮忙解决温洪亮,并给他儿子提供肾.源,确认肾.源送到手术团队手里后付钱’,这是对蒋昆要求收货拍照的最好解释,所以蒋昆才会冒险给范成彬发消息,他在赌能不能拿到钱。” “照这样分析这中间就存在两笔交易,”江南说,“第一:解决温洪亮,第二:给郝浩川换肾,关于温洪亮不再做赘述,那第二呢,要求给郝浩川换肾的人必然和他有某种感情联系。” “‘供货商’接了活,又拿不准郝林涛能不能把事情做干净,为防止惹火上身,他得给自己上道保险,于是找到了蒋昆,再由蒋昆联系手术团队和受体,这样就算警方发现问题,也是先从受体下手,一层层查下去耗时,足够‘供货商’跑路。” 江南顿了顿,又说:“他们之间只是最纯粹的利益关系,范成彬想从蒋昆那儿拿钱,答应手术;蒋昆的这笔买卖不同于以往是吃客户的差价,这次他是从‘供货商’手里拿钱,所以冒险送货;‘供货商’想从雇主那儿骗出钱,故尸体取.肾,并嘱咐蒋昆拍照,好告知雇主交易完成了。雇主为躲避调查,不会涉险询问郝浩川手术是否成功,也或许是没想到供体会死,这就给了‘供货商’一个空子钻,说到底,这是场你骗我我骗你的金钱游戏。” 蒋昆不告知范成彬真相,范成彬以为还是像以前那样,傻不拉几答应手术,然而蒋昆在中间不知打算要吃多少回扣,实际上郝浩川母子掏空家底也凑不出一万块。“供货商”不告诉蒋昆供体死了,仍要求他送货完成交易,结果至今没收到钱。 姜北沉吟片刻,又缓缓道:“这样分析下来,也就能解释蒋昆为什么会把手机开机扔在‘供货商’门口,因为他没收到钱,又看到北门在排查,知道出事了,既然没有钱,那就直接撕破脸,把警方引到‘供货商’那儿,转移警方注意力。” “且不论是雇主没给钱还是‘供货商’私吞了,蒋昆能找到的就只有‘供货商’。他只是个掮客,万不得已被抓了,还能靠供出其他‘供货商’争取宽大处理,这件事对他影响不大,他愿意一搏。” 江南点点头:“你比较有经验,如果你觉得这样分析没错的话,可以按着这条线查下去,错了别说我给你扇枕边风。” 姜北站起身,撑着池边一跃而上,带起大汪温水,水迹跟着足跟蔓延至淋浴间。 江南如是说:“你还洗啊?” 姜北打开花洒,拿过储物栏里的手机给林安打了个电话:“忙吗?不忙去宁安公大调江南……不是,调程野的评测报告,能调的全调,就说查半年前的案子要用。”
第44章 暗恋。 从澡堂出来, 江南给姜北写了份看似深刻实际没什么内涵的千字保证书,终于重获自由。目送姜北进到市局大门后,转身就进了地铁站。 姜北嘱咐他回家得喂猫, 零食罐头羊奶粉全放在空置的冰箱里,江南点头答应,心里却在想——那只咬他的小东西给它猫粮吃就不错了。拿着地铁票上了与家相反方向的列车。 郝浩川转到市医院的第一晚, 医生给他做了全面检查,情况不算好, 主症加并发症已把少年折磨得不成样子。医生花了很长时间给彭小慧说明病情,并承诺她尽快把求肾.源的消息发到各大医院,这样全国只要有一家医院有配得上型的肾.源, 即刻制定手术方案。 但这安慰不了彭小慧,父母都配不上, 还能指望谁? 彭小慧从办公室出来,失魂落魄地走到儿子的病房外,没进去,在门口的长椅上枯坐。 有人踩着轻缓的步子走来, 抱着束馨香的百合花, 腕上挂着只印着卡通小人的纸袋。 彭小慧听出脚步声是谁的,抬头换上副笑脸, 说:“来了。” 这个妇女不擅长交际,干瘪瘪地说完一句话后就不吭声了,怔怔地盯着来人。她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儿子每次见到他都会打开话匣子,冥冥之中感到亲近。 江南坐到彭小慧旁边, 撕开外卖袋子放她手里。彭小慧似乎觉得不好意思, 连忙推却, 一看盒子里装的是他们老家的特色菜,抬起的手又放下。 她用方言说:“川川最爱吃这个,每次回来都喊我跟他做,现在吃不下了。” 江南用方言回她:“那我们吃完再进切。” 彭小慧有些惊讶,现在农村里的小娃娃也学普通话了,说方言的越来越少,这年轻小伙一看就是城里长大的,生的细皮嫩肉,没准还是哪家的小公子。 她好奇地问:“你老家是我们那地方的?” “不是,”江南说,“小时候无意间走到那边而已。” “你屋头大人带你去的啊?” 江南摇摇头:“自己去的。” 彭小慧面露惋惜:“这么好看的小伙子你屋头人放心你一个人乱跑呀?幸好没走掉,要不然你屋头该着急了。” 江南不愿多聊,生硬地转开话题:“郝浩川呢,好些了吗?” 一提起这个彭小慧的神情又暗淡下去:“还是那样。” “再等等吧,”江南也实在想不出多余的话安慰她,估计她也听了不少了,“现在有很多好心人会签署器官捐赠协议,会等到的。” 彭小慧捧着外卖盒,肚子叫了又舍不得吃,双眼空洞地发愣。她听过许多类似的话,医生说的警察说的,翻来覆去无外乎是那几句,唯一从郝林涛那儿听到了不同的。 “那天郝林涛说找到肾.源了,我高兴了好久。郝林涛平时要上班,每次来医院待不了多久就要走,那次他来陪了川川一天,我感觉有点没对,就问他啷回事,他说不消我担心,反正他要给川川换肾,结果还是不得行。” 说到这,彭小慧倏地回神,干瘦的手抓住江南手腕:“上次来找我那个警察,我骂了他,他是不是气了?” 江南失笑:“没有,他只是在忙。” 彭小慧稍微放了心:“他叫啥子?改天我去赔礼道歉。” 对于彭小慧这种家庭来说,最值钱的便是一句“谢谢”和“不好意思”。 “他姓姜,他们那儿只有他一个人姓姜,一问都知道,”江南站起身,“您先吃饭吧,我去看看郝浩川。” 江南刚扶上把手,又听彭小慧问了一句:“那你姓啥子?你来了那么多次我还不晓得你叫啥。” 江南柔声说:“我姓江。” “哦,一个姓。” 郝浩川听到开门声,从被窝里钻出颗脑袋,一见是江南,趴床边摇高了病床。他的状态好了点,四肢和面部的浮肿消退不少,但眼睛还是只有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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