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一动不动,晃着条大尾巴向他炫耀。 “它不叫小白,”安保大爷乐呵呵地提醒道,“它叫旺财,招财猫,嘿!这猫居然不对你呲牙,平时见了生人又是哈气又是炸毛的,可凶了。” 江南接收到信息,立马改口:“旺财过来。” 这回不仅旺财动了,方圆500米内的“旺财”也收到召唤,纷至沓来。安保大爷拎着袋狗粮把狗往外头引,怕吓着猫,顺便给它们开了顿洋荤。 大白猫不屑地看一眼抢食的狗群,扭头又换了副模样,眯着眼对江南又蹭又拱,还求抱抱,喉间发出咕噜声。江南摸它,越撸越觉得没对,这模样似曾相识,甚至昨晚还见过,于是掏出水粉笔,给旺财画了个花脸妆。 这样陌生多了。 江南一刮猫鼻子:“我带你去割蛋蛋好不好?” “喵!” 本喵真是看走了眼,这只两脚兽好坏,居然觊觎本喵的蛋! 旺财浑身炸毛撒腿就跑,又就让人一把捞起,下一秒只听那人吼道:“哪个小崽子把猫画成这样了?今天才洗的澡,缺不缺德?!” 安保大爷拎着狗粮回来,给缺德的小崽子搬了条塑料凳,示意江南坐着等。 旺财让人一吓,“喵呜”一声蹬腿下地,到处乱蹿保蛋。 姜北下班出来就见证了这历史性的一刻。旺财见到老熟人,四条腿抡得飞快,惊慌失措朝他飞奔而来。 警察叔叔救我,有两脚兽要割本喵的蛋! 江南同样不赖,身高腿长,赶在旺财前劫走姜北,用脚尖把猫拨开。 “这猫……”姜北对着旺财的大花脸皱起眉。 “这猫太小了,不太行。你吃晚饭了吗?我带你去吃饭。” 姜北话还没说完,就被塞进了车里。江南说是要带姜北去吃晚饭,也的确这么做了,只是方法比较特别,全程坐副驾驶座上充当人工导航,不停地说“前面右拐,怎么封路了?退出去左拐,注意,前方500米驶入辅道”。姜北在这智障导航的指引下烧了半箱油,到料理店时已经没胃口吃饭了。 他抵在方向盘上无奈地说:“明天我跟张医师说一声,你继续接受治疗,催眠什么的都行。” 江南正在解安全带,闻言一挑眉:“什么叫‘继续’?张医师跟你说了什么吗,还是你主动问的?” 姜北把头埋在手臂与方向盘共同支起来的狭小空间中,心想要怎么解释他的偷跟行为。所幸江南没有追问,转而在他耳边轻笑一声:“上次你们刑警支队聚餐,你不是说想来这里吃饭吗?结果让队上的人拉去了大排档。走吧,我订了位置,要是你不想开车,我们就晚点回去,等交警下班了我来开,无证上岗而已。” 江南拉过姜北的手,在脉搏处轻咬一口:“这只手辛苦啦。” 姜北的大脑一半奉献给了社会,一半留给自己的小家,至于吃饭什么的,全存在脑回沟里,不扒开找根本找不着。 服务员面带微笑地领客人去二楼雅间,踏上被抹布磨得锃亮的木楼梯时,姜北才想起他的确说过想来这里吃饭。 服务员倾身拉开推拉木门,又将客人鞋子摆好,退了三步才转身离开。包厢里亮着盏橘灯,桌案上熏了香,甜软的气味渗进衣料里,姜北不喜欢,用香灰淹灭了。 江南翻看菜单:“你想吃什么?” 姜北不挑:“都可以。” “随便”、“都可以”之类的最难将就了。江南不看菜单了,抬头时眼里着了火,直直烧到姜北跟前。他探过桌案,尝一口坐在对面的“开胃菜”,手不安分地往人衣摆里钻。 姜北耳尖,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几乎是喘着说:“有……人。” 木门“刷啦”一声被拉开,江南像个正人君子,把菜单递到服务员手上:“随便上什么菜都可以。” 服务员明显懵了下,随及红着脸退出包厢,不敢多看另一个埋着头的男子。 生意人理解的“随便”就是最贵最好的,许是怕客人反悔,菜上得很快。 姜北喝着汤,热气把逃过一劫的耳垂也蒸红了。他吃饭不像队里人那样,难民似的哧溜一通,嘴都是用窗帘擦的。 他吃得干净又漂亮。 江南撑着头看了会儿,把三文鱼腩推到他面前,说:“等你吃完我给你看样东西。” 江南总能从口袋里摸出些小玩意儿,如果江南是惊喜盒子,那他的口袋就是藏在大盒子里的小盒子。 姜北把食物嚼干净了咽下去,搁下筷:“什么东西?” “你吃饱了?”江南盯着那只白瓷盘,“你们做刑警的不都是五碗饭起步吗?” 姜北:“……” 江南不逗他了,郑重其事地拿出一只本子。姜北有些失望,因为本子装在塑料密封袋里,这包装不像是“惊喜”,倒像是……证物。 “温洪亮找我拿了温妤的遗物,”江南给自己倒上一杯清酒,还没送到嘴边就让人夺走了。他面露可惜地皱皱鼻子,接着说,“温妤把东西全锁在了柜子里,这个是我收拾时发现的,我想对你们应该有帮助。” 姜北让服务员拿来两只一次性手套,把塑料密封袋拆开。本子封面是清新绿,包了层透明的书壳,看得出主人很爱惜它。扉页上写了名字和购买日期,少女的字不见清秀,像复印的正楷体,笔笔工整木讷。 “温妤有强迫症吗?” “大概吧,”江南说,“疯子和天才都有点特殊习惯。” 姜北看他一眼,才翻开本子。意外的,本子里除了记录少女心事,还有人物速写,画的全是同一个人。 ——江南在她笔下活灵活现,面部轮廓甚至每一根头发丝都完全复制江南。她对江南的眼睛尤为执着,从被橡皮擦擦软的画纸来看,她会反复修改。 江南剥了只虾:“温妤的性格很文静,下课基本不会和同学打闹,但我没想到她在画我。” “青春期一时冲动,”姜北冷声说,“等过两年就会后悔,要是她活着,说不定连本子也扔了。”姜北越说越没对,加重了语气,“你是不是觉得全国的女性都喜欢你?” “当然不,”江南笑道,“有时候男性也会——”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姜北把视线落回本子上,每幅画旁边都配了字,说是日记,倒不如说是在记录江南。 【8月8日,我去了新的培训班,有了新老师,他不该做老师的,应该做模特。】 【8月12日,老师让我们画人物速写,模特是他。他只坐了两分钟就睡着了,全班同学画他的睡相,旁边那个人画得好丑,不要再画了!!!】 几个感叹号狠狠拨动了姜北的神经。警方摸排走访,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对温妤的评价无外乎是文静懂事,善解人意。可这么一个人会因为同学画画画得丑而发脾气? 江南手指沾了清酒,在桌面画着无意义的圆:“我们对温妤好像有误解。” 的确,温妤看起来文静,只因她把戾气全发泄在了笔记本里。接下来的日记感叹号不仅频繁出现,甚至还有脏话。 【8月20日,老师让我们画石膏像。我想吐,我看到石膏像就想吐!垃圾恶心!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画画,去死吧!】 【8月25日,有个女同学在偷拍他,他好像发现了,但没有制止。为什么!垃圾总是偷拍,为什么不制止?!抓住她的头发扇耳光,快点!】 姜北看得直皱眉,温妤呈现出一种不符合青春期少女的疯癫状态,她像个疯女人,在日记里叫嚣着要弄死偷拍的女同学,并在网上搜索了方法。她非常维护江南,凡是偷拍偷画江南的,温妤都对其展现出了极大的恶意,这种维护不是没缘由的。 【——8月28日,他可以成为我一个人的‘维纳斯’吗?我会因此喜欢上画画吗?】 【9月3日,贱.人发现了!他要没收我的本子,他弄坏了我的画,不可以!去死啊贱.人!!他告诉我不能分心,他在囚.禁我,他要杀了我,救我。】 这一页的人物速写被利器划的面目全非,即使温妤事后做了补救,用透明胶带把破损处黏起来了,但画再难复原。很显然,这是日记里的那个“贱.人”干的。 “有没有觉得很熟悉,”江南偷偷抿了口酒,霎时福至心灵,“六年前,凶手把王女士的尸体摆成了《沉睡的维纳斯》,六年后,温妤把我当成了‘维纳斯’,然后死了。其实她不喜欢我,她只是需要一个趣点,以此来支撑她完成枯燥乏味的培训课,总的来说,她学画是被逼的。”
第14章 威胁。 姜北深深看一眼温妤的“维纳斯”,心道小姑娘眼光堪忧,不由分说扔只防霾口罩给江南:“把你那张全国女性见了都走不动道的脸遮好。” 江南刚把寿司送进嘴里,一脸莫名其妙,明明蘸的是酱油和芥末,却为何尝到了酸味?一定是厨师手抖,加了过多寿司醋的原因。 然而姜北不解释,抓起手机去外边打电话:“林安,把温妤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再查一遍,还有网页浏览记录、网购记录。那小姑娘在网上搜索了杀人方法,你没发现吗?我不管你平时是怎么跟许队打小报告的,也不管许队跟你说了什么,你要是不想干了就把制服扒了回家种田。” 林安擦着脑门上的汗,感叹传话筒真难当:“……好的,我这就去刨温妤家的祖坟!” 江南叫来服务员买单,见姜北在打电话,没打扰他,溜达到停车场取了车。姜北出来时还在看手机,从善如流坐上副驾:“去市局。” “好的大哥。” 江南这个无证司机开车贼溜,精准切开车流的同时还能腾出嘴巴说废话:“从温妤的日记可以看出,她并不是善茬,小小年纪就想杀人了,是个预备役犯.罪分子。她要是不死,说不定坐在审讯室的就是她了。” 姜北眼皮一跳,抬起头:“江南,我知道你其实没什么同理心,但逝者已逝,尊重下死者。口罩戴好。” “……”江南莫名挨了训,突然羡慕起旺财来,旺财可以到处跑,他不能,他脖子上有条无形的绳索,以防他蹿到灰色地带。 “好吧,那说正经的。温妤是个戾气很重的小姑娘,但她隐藏得很好,所有人对她的评价都是乖巧懂事。我不认为这姑娘是表演型人格,更像是被人威胁,强装出来的。” 姜北一点头:“怎么说?” 江南好片刻没说话,盯着前方,倏地把车停在路边,开门下车:“前面有交警,我刚喝了酒。” “你真的是——”姜北已无话可说。 “就一口。” 姜北甚至不想下车和他打照面,长腿一跨移到驾驶座。江南这个无证司机摸到方向盘没十分钟又滚回到专属座位,他有种预感,再不开口说点什么姜北又要训人了,于是继续刚才的话题。
155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