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褚秀秀看着只剩一丝余晖的海面,微笑着说:“其实相野,已经是我们之中很幸运的一个人了。有人想把这种幸运扼杀掉,我却希望这种幸运可以多一点。希望嘛,就是无数个幸运叠加在一起的。” 邢昼审视着褚秀秀的侧脸,古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能说出这种话,倒让他有点刮目相看。或许这是拓真让她来找宋沅的原因,他们是一路人。 “你跟宋沅是什么关系?”邢昼问。 “我们啊……这得追溯到我母亲了。”褚秀秀俏皮地眨眨眼,赶走忧伤,又是个快乐的姑娘,“等大外甥回来了我再说啊,今天晚上吃什么?我可跟家里说补习班的同学请吃烧烤才出来的。” 那就是要吃烧烤的意思了。 可邢昼也不确定相野会不会回来吃晚饭,左思右想,还是主动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邢:晚饭? 相野隔了十多分钟才回复。 XY:不。 XY:钓到一条大鱼,吃完了再回来。 XY:【图片】 温暖烛光照耀餐桌。坐在相野对面的盛明正用刀切烤鱼,大晚上的,还露着上半身秀他的好身材。 邢昼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机,望向海面的眼神却变得幽深如夜。 褚秀秀还毫无所觉,皱皱鼻子,闻着远方传来的烧烤的香味,自顾自问:“吃吗?吃吗?我们这儿的海鲜又大又新鲜,还便宜,绝不宰客。我跟你说,邢队长,有我在,给你打八折。” 邢昼:“不吃。” 褚秀秀瞪大眼睛,“那吃什么?” 邢昼:“快餐。” “等等!”褚秀秀:“七五折也是可以的!” “七折!” “六折!” “妈的,狗男人,太小气了。”
第62章 信与不信 相野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 褚秀秀还在海边磨蹭,她就想等大外甥回来,好跟他谈谈心,顺便说道说道今天的晚饭。邢队长看着是个大气的人,中午还请她喝十八块一杯的焦糖奶茶呢,到晚上就只剩十五块钱的盒饭了。 2022年了,怎么说也得吃个二十块的吧? 谁知相野听了,没跟她一块儿义愤填膺,也没有置之不理,只是眉头一蹙,说:“我不喜欢吃海鲜。” “啊?”褚秀秀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话题跳到了这儿。随后她又面露狐疑,“可不对啊,你不是去吃海鲜大餐了吗?还是海里钓上来的新鲜的鱼。” “只是为了套话,没吃几口。”相野淡然道。 “这样啊,那你也是惨。他们那些有钱的富二代可不就喜欢整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吃的肉都是生的,我在鹿野都没那么吃过东西呢。”褚秀秀深有所感。 三人碰面的地点就在沙滩上,往右三百米是民宿,往左五十米是一排贩卖商品和小吃的木屋,前面是还在沙滩上漫步的游客。 小木屋后还有片绿地,像个小公园似的,种着很多的椰树,可以进去避暑。里头的空地上,还有一家烧烤店。 邢昼看向相野,问:“没吃饱?” 相野:“嗯。” 于是三人就去吃烧烤了。 褚秀秀满头问号,刚不还吃的快餐吗?十五块钱的盒饭,她吃得明明白白,怎么相野一回来,就又可以吃烧烤了? 她错过了什么剧情吗? 直到香喷喷的炭火烤肉被端上来,褚秀秀还没想明白。这家店不需要客人自己动手烤,都是老板烤好了才端上来的,因为就在沙滩边上,所以生意很好。 三人坐在角落的位置,被烟火气熏着,但又不会引人注目。 吃了十分钟后,褚秀秀悟了:不是邢昼小气,而是吃饭的人不对。这么看来,缉凶处这个单位还是可以的嘛,至少员工福利不错。 “嗳,你们那单位,有七险一金吗?”褚秀秀大方地秀着自己新学的词汇。 相野愣住,他还真没打听过,连工资有没有都不知道,出门在外都是邢昼在付钱,他都习惯了。他看向邢昼,邢昼淡定回答:“有。” 褚秀秀:“那你们单位还挺好的,不愧是公务员啊。” 话题越跑越偏,邢昼干脆利落地拉回来,“人也见了,肉也吃了,你该说了吧?” “咳、咳。”褚秀秀清清嗓子,喝了口麦茶,说:“我本来也没想要瞒你们,这不是白天要上补习班,刚才又人没齐吗?” 邢昼:“名字。” 褚秀秀:“慈姑。” 原来是这样啊,慈祥的姑奶奶。不愧是祭司家的女儿,名字也是两个字的,比起怜、沅这种名字有派头多了。 邢昼:“宋沅和你母亲什么关系?” 相野疑惑地看过去,宋沅什么时候又跟她母亲扯上关系了?邢昼没费唇舌解释,示意褚秀秀继续讲。 褚秀秀神色郑重,“沅很信任你们,他说目前的缉凶处里,只有你们两个是他完全信任的,至于其他人,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接下去的事情,我希望暂时只有你们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就做出了决断,摘下耳麦。 褚秀秀又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随即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到的嗓音道:“我的母亲,她身上有那个女人的血统。” 相野:“是那个误闯入鹿野平原的女人?” 一个女人误闯鹿野,生下孩子,变成钥匙,自此开启潘多拉的魔盒。这是邢昼跟相野讲过的故事。 “是。”褚秀秀很肯定地点头,“其实隔了好几代,真要有外面的血脉,也早混得不成什么样子了,生下来的我也根本不具备钥匙的特性。在鹿野,纸张是很贵重的东西,很多东西想要流传下来都只能靠口口相传或简单的石刻,所以我的母亲对那个人也没有多少了解,唯有一点,我从她那里听到过,那个女人——她姓沈。” 相野神色微变,“沈?” 褚秀秀:“是不是很耳熟?你的爸爸也姓沈。” 相野:“你想说什么?” 褚秀秀:“沅和我都怀疑,这两个‘沈’字之间存在某种关联,所以楚怜才会那么重视官水潭。” 说白了,他们怀疑那个女人就来自官水潭,那村子里有超过九成的人都姓沈。至于官水潭跟鹿野平原有没有什么关联,那就不确定了。 邢昼:“只是怀疑,没有凭证?” 褚秀秀狠狠咬了块肉,“只是怀疑就已经很好了,至少把线索都串起来了不是吗?做人不要太贪心哦,邢队长。” 此时宗眠早已抵达官水潭进行调查,但邢昼不便在这时联络他,便继续问:“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宋沅和你的母亲,是什么关系?” 褚秀秀:“你们听我慢慢说嘛,这就要讲到宋沅、楚怜和宋灵三个人偷钥匙的事了。你们虽然知道楚怜对宋沅下了黑手,导致他被抓了回去,更让宋灵误会她哥哥已经死了,但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我可以告诉你们真相。” 故事说来话长。 当年,鹿野平原迎来了罕见的水源枯竭,大半的人都被迫走上了迁徙的道路。楚怜、宋沅和宋灵这批流浪者,便在这个过程中被祭司俘虏。 大半年后,三人偶然间得到了钥匙的消息,于是制定了一个偷钥匙的计划,打算彻底从鹿野逃走。 计划一开始很顺利,但中间出了点小差错。 当时是宋灵负责在外面放哨,楚怜负责牵制敌人,由宋沅去偷钥匙。但他们的消息出了差错,明明那个祭司手里应该有三把钥匙,他们三个一人一把,刚刚好,可当宋沅打开放钥匙的盒子时,却发现里面只有两把。 当时情况紧急,他们马上就要被发现了,宋沅根本没时间去找第三把钥匙,只能拉着宋灵和楚怜快速撤退。 为了不让楚怜和宋灵担心,他谎报了钥匙的数量,打算到时候就让楚怜和宋灵拿着钥匙过去,他咬牙扛一扛,自己过那道门。 可他不知道,就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善意的谎言,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从祭司的驻地到那扇门,他们整整走了三天三夜。那三天里,他们一边躲避祭司的疯狂追杀一边赶路,身为流浪者的经验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可就在最后一天,当他们即将看到希望的曙光时,心细如发的楚怜还是看穿了宋沅的谎言。 楚怜没有声张、没有质问,他悄无声息地留下了破绽,引导祭司的人追上来。宋沅通常都是负责断后的那个,所以他顺理成章地被“杀死”了。 而宋沅后来之所以会怀疑楚怜,其实是因为追兵出现前,楚怜的异样。他好像提前察觉到什么似的,要宋沅把钥匙交给他保管。 钥匙是宋沅偷来的,所以一直放在他身上。他本就没打算自己用,把钥匙给出去也没什么,还能安楚怜的心,于是他说自己已经留下了自己的那一份,把另外两枚钥匙给他们分了。 可谁知道钥匙交出去不过两个小时,追兵赶到。 宋沅看着像是被杀死了,但其实只是受了重伤,被拓真暗中保了下来。他一开始也不愿意怀疑楚怜,可后来,他又遇到了当年追杀他的那几个人。 他从他们口中,知道了楚怜刻意留下的那个破绽。那破绽不可能是他自己留的,也不可能是妹妹,不是楚怜还是谁?更何况他还那么未卜先知地从他手上拿走了钥匙。 一切荒诞得像一出滑稽戏。 很多年后,褚秀秀支着下巴,这样告诉邢昼和相野:“这其实是一场误会。楚怜一定以为宋沅撒那个谎,是不想把钥匙给他,所以才下黑手,谁知道……” 相野沉默片刻,说:“可即便重来一次,只要钥匙的数量为二,悲剧还会发生。” 褚秀秀怔住,随即怅然。 在鹿野平原,信任既珍贵又廉价。哪怕宋沅说了实话,那又怎么样呢?楚怜会不会怀疑他偷偷藏起了一把钥匙?他会不会相信宋沅会把珍贵的钥匙让给他?他会不会为了确保自己能拿到钥匙,痛下杀手?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信与不信,在做出选择前,都是空话。楚怜当初既然连问都不问,就选择下黑手,可见他们之间的信任有多脆弱。 褚秀秀此时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鹿野哪儿有宋沅这样的烂好人呢?如果不是她接触过宋沅,了解过这个人,恐怕她也不会相信。 她和楚怜,不过五十步笑百步吧? 思及此,褚秀秀又狠狠咬了一块肉,吃出了在鹿野时的豪迈来。别桌的人注意到她,对她投来好奇和打量的目光,她也不在乎了,自在放飞。 这一刻她只想做回慈姑,而不是褚秀秀。 豪爽地塞了一顿肉,慈姑才又变回了褚秀秀,擦擦嘴,说:“后来吧,宋沅就被我父亲带回去了。我父亲虽然没杀他,但对他也并不好,在那四年里他唯一的消遣就是偷偷窝在墙角,听我母亲讲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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