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没过一会儿,楚怜就回来了。 他带来了烤鸡。 相野艰难地坐起来,单手撑着靠在船边,看着楚怜手里用篮子提着的鸡,面露古怪。他往四周看过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除了大片的农田就是林子,哪来的烤鸡? 楚怜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道:“我用传送符去偷的。” 相野:“…………” 楚怜:“很意外吗?” 相野:“你为什么不直接用传送符离开?” 楚怜:“那样不就不好玩了?” 相野:“……” 你为什么一定要带我流亡,我看你是想整死我。 “吃吧。”楚怜给自己留了一点肉,把其余的都递给相野,支着下巴看着他,说:“其实我在很久之前就想象过我们在一起吃饭的画面。” 相野不予回应。 他嘴里很淡,香喷喷的烤鸡吃到嘴里,其实也吃不出什么味来。但他还是很认真地吃着,一口一口咽下去,尽可能地恢复体力。 楚怜:“我听阿齐骂过你挑食,他说你不爱吃菜。” 相野:“……” 楚怜:“我也不爱吃,所以我不会逼你吃。” 相野:“现在是什么亲子时刻吗?我爸姓沈,我养父姓相,他们都死了,你还记得吗?”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楚怜叹了口气,终于不再说话了。可没过一会儿,他又转过头来看相野,说:“我不介意你认贼作父。” 相野深吸一口气,“我介意。” 同样性质的对话,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反复上演。 隔在两人之间的,是洗不清的血海深仇。可在这片被暴雨笼罩的天地里,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被无限拉近,竟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 大部分时候相野都保持沉默,偶尔也会用言语刺他,可楚怜并不介意,像一位真正的宽和的长辈,可以容忍后背所有的任性。 或许,楚怜真的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结局。相野如此想着。 注定会失败,注定会死;没有家,亦没有归处。所以他在最后选择来一场漫无目的的流亡,只带上一个相野,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而他们身下的这条河,就仿佛楚怜说过的那条命运的河流。
第107章 从理论到实践 流亡还在继续,追兵已经来了。 有了秦局长的帮忙,宗眠全力对那位王科长发难,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忙于自保无暇他顾。至此,京州局势大变,缉凶处再无掣肘,决明、简寒栖、陈君陶等人从各自的险境中脱身后,纷纷赶往官水潭。 一天过去,水藤已经占领了古桐镇大大小小所有的河道。只要是跟官水潭外的那条大河连通的地方,就有水藤的踪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暴雨虽然助涨了水藤的扩张,但也将绝大部分人都挡在了家里,除了有个渔民不小心被水藤拖入水中造成中毒昏迷外,没有其他的人员伤亡。而水藤的毒不是剧毒,杀伤力不强,真正要防的其实是被藤蔓勒住脖子造成的窒息以及溺亡。 那渔民也是运气好,那会儿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当地警方和消防得到消息后已经全面出动,正在对河道进行排查。巡查人员发现他,将他救下送往医院,捡回了一条命。 要对付鹿野,对付水藤,缉凶处才是专家,所以简寒栖等人抵达官水潭之后,并没能第一时间去找相野,而是分散在各处加入了巡查组。 真正负责营救相野的,是决明和陈君阳、陈君陶兄妹。 距离官水潭不远处的一座桥下,三人跟方斗汇合。让决明有些意外的是,苍也在这里,捂着断了的胳膊靠坐在树下,身形佝偻,一副要死的模样。 方斗解释道:“我在岸边碰见他的。苍暴露了,现在楚怜肯定已经清楚了我方的全部计划,狗被逼急了还会跳墙,这个疯子,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相野。” 决明忙问:“还没找到那艘船的具体下落吗?” 闻言,方斗看向苍。苍抬头,戴着面具的脸看向陈君阳,低声怪笑。可就在陈君陶拔出刀来,以为他又要说什么恶心人的话时,他却说:“我有办法找到相野。” 决明伸手拦住陈君陶,“什么办法?” “我留了几只幻萤在那艘船上,只要隔得不是很远,它们彼此之间就会有感应。”苍说着,张开一直虚握的手,一只发光的虫子便从那手掌中飞出,绕着他不断盘旋。他看着虫子,猛地咳嗽了几下,整个人的气息肉眼可见地开始衰弱,但仍强撑着说道:“这是最后一只了,跟着它走,保护好它。” 几人对视一眼,还在思考这话的真实性。决明却等不了了,走上前道:“你最好没有骗我,否则我会后悔救了你。” 苍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幽幽道:“原来是你啊……” 决明没有答话,戴上兜帽,即刻出发。他身体不好,没办法剧烈运动,在这样的暴雨天里行动已经很挑战他的极限了,所以必须要快,否则身体也撑不住。 方斗也想跟上,却被陈君陶拦住。陈君陶蹙着眉,张张嘴似有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老乐重伤,还在医院抢救,你要不要——” “怎么回事?”方斗呼吸一滞。 “影子自爆了。他为了保护其他人,自己受了重伤。”时间仓促,陈君陶来不及细说,而当时就在现场的决明和陈君阳更是沉默。他们能说什么呢,只有拼尽全力继续往前走罢了。 方斗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眶道:“老子要是在这里掉头,回去准被他打断腿。走。” 许是憋着一股劲,方斗一下冲到了最前面,在暗色的雨幕里,走出了一股无人可挡的气势。决明三人随即跟上,而苍就像被人遗忘的一个局外人,靠着树干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生机逐渐被雨点拍碎,沉入地底。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又想起从前在鹿野的时光来。他一个人,与虫子为伴,自由自在的,在天地间唱歌,也挺好。 那厢,决明四人一路跟着虫子找人,终于在晚上十点左右,看到了在江面上飘摇的那艘小船。 没错,就是江面。 属于楚怜的流亡从官水潭开始,顺着水流而下,从小河到大河,再进入江面。如果不是藤蔓托着,小船早就散架了。 而此时,暴雨终于开始停歇。 藤蔓做成的乌篷从两侧分开,带来凉爽秋风,和丝丝细雨。相野正想着要怎么才能杀死楚怜逃离,便听楚怜道:“救你的人来了。” 相野回头,没看到附近有人,听到螺旋桨的声音才抬头往天上看——人在那儿,坐直升飞机来的。 舱门打开,决明拿着大喇叭从中探出头来,“楚怜!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我来了!” 楚怜还没答话,他又喊:“你有本事放开相野,你个变态!他还是个孩子!” 相野从来没有见过决明,但他确定以及肯定,这个不着调的妹妹头一定是便宜舅舅。妹妹头是他的发型,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是小精灵的象征,他比陈君阳,更适合陈君阳的嗓音。 楚怜似是也没有料到沅会变成这幅模样,起身站在船头,看了他许久,摇头失笑。 算了,他们都不是原来的模样了,谁能嘲笑谁。 与此同时,鹿野。 邢昼离开弥望乡,再次回到了日轮前。他抬头看着那高高的红色巨门,现在是红色的围墙了,凝眸沉思。 在这个过程中,他看到过有人试图穿过墙壁,到另一边去。他出手制止,那人便愤怒地质问他:“湖也挖了,你找到能够安全过去的办法了吗?你也是个骗子!什么神造之地,什么因果报应,反正我们就是被放弃的人,你还管我做什么?!” 邢昼没有解释,一枪柄砸下去,对方晕得彻彻底底,干脆利落。他起身,再度回望。 身后的隐蔽处,他知道藏着许多人。这些人一路从弥望乡跟到这里,盯着邢昼,什么样的目光都有。 饱含希望的,恶意的、嘲讽的,好像都在说:看啊,这个外乡人,最后又能做什么呢? 湖的归来更像是一场回光返照,当大家发现通路并没有打开后,死气再次开始蔓延。 邢昼并不想配合他们的演出,对于鹿野,他也没有那个圣心再去做什么教化工作。他就像一座沉默的山矗立在那儿,冷酷决绝。 而他越是这样,越没有人敢对他做什么,所有人都只是观望。 没有人知道邢昼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上前询问。过了一会儿,大家瞧见他捡起一根树枝,又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 在弥望乡时,他也这么干过。没有人看得懂他到底在写什么,因为鹿野平原,会写字的人都很少。 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风卷起黄沙,一过半夜,寒潮又来袭,所有天气的变化,都显得那么不近人情。 鹿野的人都习惯了,邢昼却一直在思考。 他在画相齐的那张锁灵符。 延续他自己的观点,如果用神学的思维来看待鹿野,那这里的一切天象,包括日升月落,根基都在于此。是某种神秘的力量,支撑起了这个世界。 那么,开启日轮的力量,和支撑起日升月落的力量,是一样的,它们都同出一源。 相齐是个天才,他创造出的锁灵符,可以困住楚怜长达十年。锁灵符的运行原理,从字面意思上就可以判断,那就是把灵魂困住。 灵魂区别于肉·体,如果说肉·体是物理层面的,那灵魂就是精神层面的,是一种能量体。 锁灵符可以镇住这种能量,那么,如果反过来呢? 反其道而行之,把锁灵变成释灵,用在日轮上,把日轮凝聚出的力量一次性释放出来,能不能把天上的月亮吞噬? 那不也是天狗食月。 用神学,打败神学。 理论上,邢昼觉得行得通。日轮能够毁掉鹿野,这么强大的力量一旦释放出来,吃掉月亮算什么。 问题在于怎么操作。 从理论到实践,需要过程。 首先第一步,画符。 这对于邢昼来说其实是最简单的一步,有锁灵符珠玉在前,只要逆推它的纹路,不断试错,就可以得到正确的符文。他曾经的职业规划是当老师,是个扎实的理论派。 最后变成武斗派,实属命运的安排。 第二步,实践,这也是最危险的一步。 实践本身又分出几个步骤,首先要确认这张新的释灵符能否对日轮产生作用。确认之后,要摸索怎么才能运用这股被释灵符释放出来的庞大能量。 那可是足以摧毁鹿野的能量,邢昼到底只是个普通人,一个不慎,灰飞烟灭。所以,先画几张简化版的试一下吧。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这么想着,邢昼也确实这么干了。制作符纸的材料鹿野就有,他先试做了几张简化版的,功效不大,不至于一上来就把自己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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