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不去道:“解剑府摄四方情报,难道凤府主还需要问我吗?” 凤霄摊手:“每天飞送解剑府的卷宗,没有几百也有几十,我又不像崔道长一样过目不忘,怎么可能面面俱到?更何况我原本想着解决完于阗使者的案子就回京的,哪里会想到被你又拐到这里来呢?” 话里话外,责任反倒成了崔不去的似的。 崔不去:“阿波有两个儿子,长子伊旬,是元配可敦所生,次子阿德,生母不详,应该出身不高,也早就死了。突厥人强者为尊,子篡父,弟篡兄的情形不少见,阿波可汗的防范心很重,据我所知,那两个儿子都没什么权力,你看他重用金莲,金莲却膝下无子,就可见一斑了。” 凤霄:“这么说,他那两个儿子都没什么威胁?” 崔不去:“也未必,听说阿波宠爱幼子,轻视长子,觉得长子过于懦弱,没有突厥人的狼性。” 话题戛然而止,因为那一行突厥人已经疾奔过来,分作两股,将崔不去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高声呵斥,神情凶狠,杀气腾腾。 相反崔不去却面色淡定,与他们交谈。 过了一会儿,凤霄听见崔不去低声飞快道:“你们将这些人放倒,但不要杀他们,将那个头领挟制住,我们直接冲进王庭里去!” 凤霄:“我们三个人?那不就等于羊入狼群?” 崔不去冷冷道:“有凤府主的地方,别人怎么配称狼?” 凤霄哈哈大笑:“这话我喜欢听!” 话音方落,他的人已经到了那帮突厥士兵面前,对方一惊,就要勒起缰绳让马踩死他,但凤霄如何会给对方这个机会,当即身影微闪,士兵惨叫一声,已然落马。 见凤霄出手,乔仙也才跟着出手,并非怕死,而是她还要保护崔不去。 这些人劫掠劫掠普通中原百姓也就罢了,如何会是凤、乔的对手,很快就都落地不起,为首之人被凤霄提在手里,跟提着小鸡仔似的。 “走,咱们闹事去!”凤府主一脸兴致勃勃,唯恐天下不乱。 有了人质在手,接下来就顺利多了。 这人质身份不低,居然还是一位叶护,据说在突厥里,类似丞相或将军,凤霄提着他要求见可汗一面,沿途的突厥人又惊又怒,可也拿他没办法,只能赶紧去通报。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站在王帐内,见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阿波可汗。 对方四五十岁左右,头发黑白交杂,络腮胡子,看人喜欢眯起眼睛。 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对方坐着的样子有些佝偻。 老实说,旁边的金莲与他比起来,精气神都强了百倍。 如果是她来当西突厥可汗,可能崔不去他们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但时下男人为尊,纵然金莲有再多理想,也只能通过阿波来实现。 “中原人,你们为何挟持我的大臣?”阿波可汗语气不善,望着他们。 王帐宽敞无比,周围除了金莲之外,坐的俱是突厥面孔的王公大臣,个个虎视眈眈望向站在中间的他们。 崔不去跟凤霄甚至还发现了他们的老熟人。 佛耳在阿波可汗下首,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与他们一样有着汉人面孔的女子,却只能在帐内为贵人们倒酒,低眉顺眼,连头都不敢抬。 “啊!” 就在这紧绷的氛围中,痛呼声突兀响起,一名女奴被踹中腹部飞出老远。 她倒地呻吟片刻,又很快勉强爬起,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生怕因此再度惹怒贵人。 “卑贱的中原人,我捏死你们就跟捏死蚂蚁一样!”踹倒她的年轻突厥贵族恶狠狠道,说完还瞥了崔不去一眼,露出恶意的笑容。 金莲没有像他们之前想的那样被抓起来,她似乎换了一套衣裳,打扮隆重,与以往并无区别,只是望向他们时,隐隐透着焦灼,似有许多话想说,又碍于场合,没法开口。 这情势,可真是,四面楚歌啊。 崔不去想道。
第67章 “不这样做,如何令大汗肯见我们?”崔不去缓缓道,“大汗派金莲可敦前往中原,如今我们代表大隋前来,大汗却这般待客之道,实在令人心寒。” 阿波可汗沉声道:“我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一切全是金莲自作主张,若不是看来八方来客的份上,今日我定要重重惩罚她!” 说话期间,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往佛耳的方向飘去,后者恍若未觉,低头吃茶。 落在崔不去眼里,一切就有了解释。 想必是在他们到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是佛耳先到,对阿波可汗威逼利诱一通,他心里害怕服软,不敢得罪突厥第一高手,再看崔不去等人行旅简薄,心里就有了高下之分。 崔不去冷道:“大汗害怕得罪沙钵略,就不怕得罪隋朝?” 旁边有人讥笑一声:“就凭你们三个人,也能代表隋朝?若中原人都是这样文弱不堪的,那也没什么可怕,我看小可敦怕是被你们给哄骗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用美色诱惑她答应你们跟来……” 说话之人正是方才出言不逊的年轻突厥贵人。 以他的年纪,能坐在这大帐之内,身份定然不一般,说不定就是阿波可汗的儿子或亲近的子侄辈,从他方才踹倒女奴却没有被呵斥的行为,也能看出他的地位,和杀鸡儆猴的意图。 可惜,崔不去不是猴子。 凤霄也不是。 所以在他话音未落之时,凤霄身形一动,人已朝对方掠去。 佛耳一直注视他们的举动,自然不肯坐视,当即也赶过来,插入突厥贵族与凤霄中间,拦下凤霄一击。 两人竟就在大帐之内动起手来,真气澎湃鼓胀,周围的杯盏食盘俱被掀翻,旁人大惊失色,纷纷走避,阿波可汗却没有出声喝止,似乎想看他们分个高下,好决定自己究竟倾向哪边。 凤霄袖子一振,边上一张桌子随即飞起,朝那突厥贵族掀去,后者想要躲闪,却因惊慌过度,后脚跟踩住袍子,一屁股坐倒在地,眼看就要被桌子当头砸下,佛耳眼皮不掀,头也没回,一道真气随掌风拍出,桌子当即在半空四分五裂,令那突厥贵族免于头破血流。 佛耳在六工城虽没能杀成凤霄,但并不意味着他武功不高,就算略逊凤霄,两人也应该在伯仲之间,只不过当时有别的势力在,他顾忌太多,最终错失良机,此时全力施为,深厚内力与霸道狂放的武功,竟一时也令凤霄无法分神旁顾。 那突厥贵族眼看脱离危险,凤霄又顾不上自己,他看见站在一旁的崔不去,面露冷笑,挥手就让人将崔不去与乔仙拿下。 他显然没有去过中原,自然也不知道在中原的江湖上,流传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则,敢于在江湖上行走的女人,越是漂亮,越惹不得。 小看乔仙的下场就是那几名扑向崔不去的护卫都转眼躺在地上翻滚,乔仙本着崔不去教导过的,擒贼先擒王的原则,摇身朝突厥贵族掠去,后者只觉眼前一花,胳膊一痛,天旋地转,人已经被踩在地上。 他的脸被一只纤足踩住,像这样比一般突厥女人还要纤细的脚,放在平时早就被那突厥贵族捉来把玩不知多少回了,但眼下他却半点色心都不敢起,只因那只脚力气奇大,他使劲挣扎也挣脱不开,脑袋反而被更用力地踩住,贴着地面的那张脸在地毯上被用力摩擦,疼得他眼泪都飞出来了,嘴里胡言乱语说着狠话,可惜色厉内荏,毫无威胁。 乔仙听不懂,却能听出他骂人的语气,当下弯腰,将他另外两条胳膊都卸了,痛得突厥贵族面容扭曲,大声喊阿波可汗救命。 在小半个时辰之前,此人还在那里面露轻蔑,说中原人卑贱。 而现在,他就像刚才那个女奴一样躺在地上哀嚎,甚至比那个女奴还不如。 “住手!”阿波可汗终于大声道。 持刀的突厥护卫们冲进来,将王帐团团围住,却因凤霄与佛耳还在交手而不敢靠近。 阿波可汗怒道:“你们说要来做客,这就是客人的礼貌吗?!” 崔不去淡淡道:“你们突厥人不是喜欢说强者就是王吗,我们入乡随俗,照你们的规矩来而已,什么时候你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我们再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话也不迟。” 旁边就是两大高手对决,除了离得稍远的阿波可汗周围有人拱卫,金莲稍稍镇定之外,其余诸人,莫不是吓得躲出王帐,或者瑟缩在一角以免被波及。 唯独崔不去膝盖背脊未弯,更未因病容而弱了半分气势,似立在满地狼藉中的青松。 阿波可汗惊怒交加,正迟疑要不要让人将他拿下,崔不去好像已经窥见他的心思,先一步开口:“在他们捉住我之前,我的手下足可将大汗的脖子捏在手里,你觉得,是你的人更快,还是我的人更快?你要用你的命,来赌我的命吗?” 阿波可汗当然不想用自己宝贵的性命来赌,他权衡片刻,发现自己的确没有胜算,便大声道:“两位请住手,你们都是我请来的贵客,我不希望你们在这里发生任何冲突,明日八部会盟,将有比试环节,两位贵客倒是再决出高下也不迟!” 伴随着他的话,原本交手的二人骤然分开,凤霄与佛耳各踞一边,四目相对,面无表情。 佛耳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镇定,他心头气血翻涌,好一阵才平息下去,手臂的衣裳也被割破,伤及皮肉。 凤霄的袖子则没了一角,气定神闲,除了衣服略皱一些,没有什么异常。 双方这次过招,似乎又是凤霄占了上风。 “刚才大汗的儿子,还说我们是卑贱的中原人,怎么现在一转眼,又变成贵客了?我随身携带大隋天子亲手所写的文书,为的是两国和平而来,若大汗不即刻为我们正名,让你的儿子向我们致歉,请恕我们无法接受!”崔不去掷地有声,根本不肯顺着阿波可汗的台阶下,反倒还得寸进尺,要求正被踩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突厥贵族道歉。 至于那突厥贵族,刚才他呼救的时候,崔不去就已经知道,对方想必就是金莲提过的,阿波可汗的小儿子阿德。 阿波可汗面露恼怒,但也不能置儿子于不顾,单凭这三个人里的高强武功,能不能完整走出王庭先不说,真要发起狠来,肯定能让自己落不到好的。 “阿德,你就向这几位贵客道歉吧,的确是你不对在先。” “我不……啊!”阿德王子刚想硬气一下,转眼脸就变得更像猪头了。 此人平时嚣张惯了,有时竟连金莲都没放在眼里,金莲虽从头到尾默不吭声,看见这一幕,不由幸灾乐祸,暗自叫好。 形势比人强,阿德王子不得不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地道了歉,乔仙松手之后,他在侍卫的搀扶下爬起,只觉面上无光,忍不住恶狠狠剜了崔不去他们一眼,匆匆先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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