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一刻不歇地在雁城兴风作浪,他的思绪也跟着翻江倒海,愈发慌乱。 赵尤到底在哪里,他说他打算再上岛,他今天出海了吗?在那个海鲜市场附近上的船?他在海上会遇到危险吗?如果王大成真的也在那个如何岛上,他和延明明的父亲的死说不定有关,延明明的死会和他有关吗? 赵尤聪明,身手也不赖,可这样才让人担心,这样的人,别人会担心他探取到太多隐私秘密,会把他视为眼中钉。赵尤也会装傻,也会糊弄,但这样也很危险,这样的人会被人当作随时可以报废的棋子。 筱满搭电梯下楼,林舍前答应了他,马上来接他。 他必须去找赵尤,他必须确定他现在是安全的。他活了小半辈子,别说职业成就了,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存款接近于零,一个多月之前他甚至没有一个栖身之所。他就只有这样一个人还牵挂着他,就只有这样一个人愿意傻乎乎地等他。他不能失去他。他一辈子都没法做别人的船锚,他一辈子都需要别人牵绊着他。 筱满出了电梯,又有些反胃,浑身都没有力气,他的无能为力似乎终于表现在了他的身体上。恍恍惚惚,他又感觉自己在海上漂浮,他不是一艘孤舟,他是一个才浮上水面,抓住了一块求生的木板,一个浪卷过来,他眼睁睁看着那木板又被海浪冲走了的人。
第46章 第五章(下)赵尤&筱满 风雨交加,赵尤几乎很难将海浪声和风雨声区分开来了,而这些因台风天而一股脑儿一起发生的自然现象所发出的声响混淆纠缠,完全盖过了人类活动所发出的声音。尽管赵尤站的位置能观察到会堂大厅里那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但有时候他根本听不清离他远一些的人在说些什么。这让他有些不太适应,不由往人群中间走去,好听到每一个人的说话声。许秀芬面色悲伤,轻轻问了一声:“小孩就这么放在这里吗?” 赵尤张了张嘴,嘴里泛苦,声音也显得有些苦涩了,道:“暂时放在这里吧。” 葛俊华靠近了过来,和他套起了近乎:“赵警官,这人不会臭吧?” 赵尤摇摇头,目光找到了王达诚,说:“听刚才徐先生的意思……”他望向徐逸,“是徐先生吧?我没记错吧?双人旁的徐?” 徐逸挥动手指,没有作答,伸长了腿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随即揉了揉太阳穴,掩住了嘴,不看众人了。 王达诚看着赵尤,揣着双手不出声。赵尤也看着他,笑了笑,问说:“听徐先生的意思,您是警察?” 王达诚道:“以前是。”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硬陪了个笑,眼睛瞅着烧着木柴的壁炉,敷衍地说:“也不是刑警,法医啥的,就是片警,就是处理些家长里短的小矛盾,没干多久就不干了。” 赵尤大步过去,和王达诚握了握手:“没事儿,看您的年纪,再怎么说您也算是我的前辈,现在这情况吧,我必须得一个一个问他们话……”赵尤指着屋里其他人,“有位警察前辈帮着,我放心一些。” 王达诚仰着脸看赵尤:“帮啥?” 赵尤就道:“您看能不能帮我看着那小孩的尸体,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或者触碰她。” 葛俊婷突然插嘴:“赵警官,这女的怎么死的啊?”她还问汪建国,“你发现她的那地方应该算是犯罪现场了吧?得保护起来吧?不然什么证据都没了吧?” 葛俊华笑了:“姐,你这不搞笑呢吗?这台风天,谁去保护现场啊?这人给你抗回来就不错了,要不我看呜啦啦一阵风过来,这人八成得吹进海里去。” 徐逸说:“那不至于,死人很沉的。” 他一说完,没人接话茬了。众人都看着他。徐逸举起双手:“你们不看侦探小说,不看推理电影的吗?柯南?金田一?东野圭吾??” 葛俊华的眼神逼近了他,抱起了胳膊,想说什么,眼珠一转,欲言又止,神色凝重。 康桥说:“我去厨房喝些水。”他的声音抖得很厉害。 赵尤忙喊住了他:“等等。” 恰一道雷劈下,康桥差点在原地跳起来,他缩手缩脚地回身望赵尤,脸白如纸,挺胸怒道:“喝水也不行??我怎么就成杀人疑凶了我?” 赵尤倒被他的反应吓着了,眨眨眼睛,怯生生地说:“我没说怀疑你杀人啊……”他指指自己,“我刚才来的时候晕船了,吐得昏天黑地的,你一提喝水,我就也想喝些水,我又不知道这屋里哪里能弄到水,还想说麻烦您给我带一杯……” 康桥低着头,指着走廊说:“这里有个厨房,我去厨房弄水。” 王老师这时走到了康桥身旁,安抚似的轻轻拍摸着他的后背,温柔地说话:“康桥,去壁炉那里坐吧,”他看了看大家,“我和许老师去准备些食物和饮料,大家就在这里休息吧。” 他转向赵尤,不无愧疚:“岛上出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凶手是谁,小孩死了,我们多多少少都有些连带责任,是我们没有看护好她,让恶人有可趁之机,伤害了她,”他叹息,“是我们没有做好。我没想到岛上竟然会存有杀人这样的恶念。” 汪建国听了,对着小孩就掉起了眼泪,许老师走过去,默默地上下抚摸他的手臂。 有人在说话。在风声的掩护下只发出悉悉索索的碎响。可以确定那说话声是从壁炉前传来的,赵尤瞄了眼过去,那壁炉前的徐逸,葛俊婷和王达诚各自坐着,都保持着约莫一米多的距离。雷声轰隆轰隆。雨点急拍。在目前这些外界噪音的干扰之下,要在一米开外对话,他们的对话声必须达到相当的响度,那音量一定不可能逃过他的耳朵。 是谁在自言自语? 说了什么? 赵尤锁定了徐逸。他像是最有可能自言自语的人。 王老师又说话了:“不管是谁的案子,需要我们怎么协助,赵警官您吩咐,我们义不容辞,一定配合,无论如何,夺走别人的生命都是十分不可取的。” 葛俊婷攥着双手盘弄手指。徐逸不咸不淡地道:“喂,警察,会不会是这个小汪弄死了这个女的,我们谁也没去过他说的发现尸体的地方,这里也没法医,我们也没办法确定这人什么时候死的啊?” 王达诚道:“这不可能吧,小汪平时都不在岛上,他不是刚才和小赵一起上的岛吗?这小孩,看这硬邦邦的啊,死了起码得有十个小时了吧?” 赵尤走回了小孩的尸体边。许秀芬问他:“那我们能去厨房准备食物了吗?” 赵尤问她:“有手套吗?” 许秀芬便离开了,转进了一条走廊。赵尤蹲在了地上查看小孩的尸体,那王达诚走了过来,指着小孩说:“小赵,你这刑警当了多久了啊?” 赵尤说:“我不是刑警啊。” 他说的有些大声,一时众人哗然。康桥率先开腔:“你不是刑警??那你是什么警察?那你,你来干吗的??” 徐逸哈哈大笑:“不会派了个特警上岛抓人吧?” 赵尤盯着他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有警察上岛,就是要来抓人的?” 徐逸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露出个怪笑:“不是你说有重大发现,什么遗书同伙的嘛!那有同伙,警察就会来抓那个同伙不是吗?” 赵尤对此不置可否,看了眼葛俊华,环顾众人,道:“我之前和Jason说过啊,我这是特殊情况,我是青市过来的,在政治宣传口工作的,以前是周思畅的学生,他自首之后说想见我,我就过来了,我也是稀里糊涂,不知道为什么雁城的公安要派我一个人来这里出任务,按理说他们应该会找个当地的警察陪同着过来。” 徐逸冷笑:“那八成是看你聪明过人呗。”他瞟着葛俊华,手指摸了几下嘴唇,咬起了指甲。 葛俊华左顾右盼,急急问赵尤:“你和我说过这些吗?” 赵尤说:“就昨天我上岛的时候啊。” 葛俊华向葛俊婷求助:“那时候你也在吧?你记得他和我们说这些了吗??” 葛俊婷道:“吃饭的时候你们不是去外面说话了吗?” 赵尤这时也怀疑起了自己:“难道我记错了?我记得我还给了你名片啊。”他一摸口袋,摸出一本笔记本,那笔记本掉到了地上,掉出了一张纸。王达城眼尖,“哟”了一声,惊奇道:“这是周思畅的遗书??” 他伸出了手作势要去捡,手指将要碰到纸张时,又缩回了手,讪笑着看赵尤,询问道:“这……我们能看吗?” 赵尤抢先捡起了纸片,叠好了塞进笔记本里,又摸出钱包,找到几张名片分发给大家:“我的名片。” 葛俊华拿了就说:“我肯定没拿你这个名片啊!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时,许秀芬拿着一副塑胶手套回来了,说:“平时清洗厨房时用的,你看这个可以吗?” 赵尤戴上手套,按了按小孩的胳膊,确实已经很僵硬了,他道:“预计死亡时间接近十二个小时。” 说完,他抬起头,看着王老师和许秀芬。那王老师摸了摸脸,和气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赵尤笑笑:“不是说有吃的喝的吗?” 王老师便嘱咐汪建国:“小汪,你在这里送送小孩吧。” 汪建国闻声,合十了双手,跪坐在小孩的脚边。王老师和许秀芬离开了。 王达诚也蹲下了,小声问赵尤:“不用盯着他们俩?” 两人一起挪到了小孩头部的位置,赵尤抱起了小孩的脑袋,亦小声地,悄悄地和王达诚说话:“你怀疑他们?他们怎么可疑了?” 王达诚说:“也不是,就是吧……这岛上管得挺严的,谁上岛谁下岛都是他们说了算,这个小孩,我听说,是在岛上生的,特别惦记陆地上的好玩儿的。” 王达诚贴着赵尤:“成天缠着我们问东问西的。” 赵尤顺着小孩的后脑勺摸到了她的脖子,颈椎没断,后脑勺上似乎有伤。他道:“挺漂亮的,年纪不大吧?挺可惜的。” 他把人翻了过来。葛俊婷发话了:“我说你一搞政治宣传的,你就别乱碰尸体了吧?别破坏尸体上的什么证据啊!” 王达诚腆着脸笑:“小赵啊,不是我说,这俊婷说得也没错,”他搓了搓手,“不然等台风停了,再送出岛去给法医看吧,咱们就先把她收好了,咱问话的时候,我帮着看着,绝对不让任何人靠近她。” 赵尤伸出手:“拿根蜡烛给我。” 王达诚去找了根蜡烛给他,赵尤一手拨开了小孩后脑勺的头发——她后脑勺上有明显的外伤,一手拿着蜡烛照着她那外伤,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我现在跑宣传,以前是刑警啊。” 屋里瞬间安静了,只有风雨在吵闹。赵尤回头看了看噤若寒蝉的众人:“真不唬弄你们,我以前是青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二队的副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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