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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辛凰已经好过许多，起码坐着不会觉得头晕想吐，她抓住交待完就想离开的黎白，“你不说清楚我不放你走。”扫了眼周围，凭多年解剖尸体练出来的眼力，这时自然也看出来那两个人是被黎白杀了。 辛凰不由想起之前在沙滩上见到的几具尸体，心里一沉，面上却是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 “而且，你忍心让我一个女孩子跟两具尸体共处一室吗？” “……”黎白淡淡扫她一眼，不知是不想说话，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为一名对着尸体吃饭而面不改色的法医，辛凰一点不为自己刚才说的话脸红，她扯着黎白的衣服不放继续胡搅蛮缠。 “我现在这么惨都是谁害的，黎白，你不能这样没良心。你知不知道你突然失踪了我很担心啊，如果不是为了找你我会落到这个地步吗？毕竟同事一场，要是你真的有困难可以说出来，你说出来我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你的，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你说了我不可能不帮你……” 辛凰开启唐僧模式，在她叨叨个不停越说越投入时，黎白忽然开口，只说了一句话便让她戛然而止，将后面所有的话也都咽了回去。 “你不用拖延时间，在孟衍赶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 辛凰慢慢收起脸上夸张的表情，抬头看向黎白。黎白没有回避她的视线，他的眼神很平静，死水般的静，语气也毫不波澜。 “你不用担心我现在伤害庄笙，我跟你一样，也在等着孟衍的到来。” “你——”辛凰咽了下口水，声音有些哑，“为什么要这样做？” 黎白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转身往外走，再次交待了遍，“我走后最好把门反锁起来，我也不知道这个地方还有些什么人，再发生类似刚才的事，我不一定还能及时出现。” “黎白！”在他走到门口时，身后的辛凰大喊一声他的名字，黎白顿住，但没有回头。 “你是那个内鬼吗？是害得史柯他们死的死，伤的伤的那个内鬼吗？”辛凰死死盯着黎白的背影，有些激动地问道。 与之前的演戏不同，她现在是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黎白沉默了片刻，淡声道：“既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再问。” 辛凰眼眶红了，刚才那种境地她都没有哭，现在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没办法忍住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呀？你明明是警察不是吗，虽然做事死板了些，性格讨厌了些，可归根结底还是一名尽职尽责的警察啊，为什么要背叛呢？那些……那些被炸死的人里，有些直接来自省厅，或许你们还认识一起办过案，你怎么就忍心将他们送入死地呢？现在的庄笙和孟衍也是，怎么说你们也做了几个月的同事，为什么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对同伴下手呢？”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呀？我不信以前的那个黎白全都是你演出来的，比起现在的这个你，我觉得以前的那个你才更像真的！” 辛凰激动地吼完，觉得头更晕了，一下瘫倒靠在墙上，胸口不断地起伏，“呼呼”喘着粗气。明明很难受了，可她还是坚持盯着黎白的背影，眼睛一眨不眨，执着地等一个答案。 “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你真的知道吗？”黎白没有回头，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他背对辛凰站着，背脊挺直，一看就是在警校训练时养成的习惯。 “我20岁警校没毕业时就被选去做卧底，你又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是什么样子吗？三年后我回归重新穿上这身制服，档案里写着我的卧底任务结束——可实际上，这个卧底任务我执行了十一年，直到三年前才彻底结束。在那八年里，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真真假假，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我，有人知道吗？” 他转身过来看着辛凰，目光无悲无喜，语气毫无起伏。 “有时候我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现在又怎么能够回答你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主要卡的其实是黎白的结局，这个人物在最开始做大纲时，其实就已经注定好了他的结局。本身是个复杂的人物，但写的时候我发现很难，怕写砸。 还有整个故事进入收尾阶段，这个案件结束后就剩最后一个案件了，前面的伏笔不能忘，还要能衔接后续的剧情，这就导致越往后写越难。 我先打个预防针，这个案件结束后很可能又要断更几天，希望大家见谅。 当然，我尽量不断更最好。
第118章 Ⅳ.消失的名画21 辛凰被黎白几个“知道吗”问住了，愣愣地抬头望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黎白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辛凰，望向某个遥远不知名的地方，他虽然是对着辛凰在说话，但又不像是说给辛凰听的，好似只是在做一场单方面的倾诉而已。 “没有做过卧底的人，是无法想像那到底是种什么经历的，那不仅是在钢丝上走路，更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我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生怕稍有不慎，便是堕入深渊。 “卧底第三年的时候，我被选中去警方卧底——是不是很可笑，一个警方派到犯罪集团的卧底，结果被集团高层看中，安排打入警方内部做眼线。我当时已经很累了，觉得自己恐怕没办法再继续这个任务，申请提前结束，但他们拒绝了。他们觉得这是一个更好的机会，既能够打探‘那边’的消息，又能视情况传递‘这边’的假消息，我的价值比之前更大了，他们劝我再坚持坚持。 “这一坚持，就是八年。八年中，我把很多人送进了监狱，也有人因为我直接失去生命，死去的人中，有那个犯罪集团的人，也有警方的人。没有人知道，在我回归警界的第四年，双面间谍的身份就被拆穿了。我本来会死，但有一个人救了我，我们一起逃了出去，我向上级发出了求救信息，可是，直到我们被抓住，救援的人也没有来。” 黎白说到这里停下，垂眸看向安静听着的辛凰。 “你知道，为什么救援没有来吗？” 辛凰看着他，眉头微蹙，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黎白缓缓说道：“因为他正陪家人度假，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让人不要打扰，我发出去的信息其他人看不懂，也就没有传达给他。后来他知道了这件事，还专程向我道歉，然后告诉我，卧底行动可以结束了，欢迎我真正回归。” “‘真正回归’——”黎白短促地笑了笑，笑意不达眼角，“他根本不知道，我那时是怎么活下来的，或许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因为死去的，只是一个他们眼中的社会渣滓而已。” “我是一名警察，可是真正与我并肩作战的，却是警察眼中的败类。最初卧底的那三年，我总是因为不够‘败类’而显得格格不入，如果不是一直有人帮我，我恐怕连第一个月都撑不下去。而我之所以能够入了高层的眼，被选出来送进警方做卧底，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是因为我看起来像一个警察，所以最适合去警方做卧底。” 黎白笑了出来，“是不是很讽刺呀，我一个真正的警察，被派去黑帮做卧底，然后又因为最有警察气质，被送回警方做双面间谍。我混乱了好一段时间，每天起床都要默念一遍自己当前的多重身份，免得日常行为中露出破绽。” 他笑着笑着沉静下来，“都说当刑警的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重案组，见过的黑暗面过多，超出心灵负荷会导致崩溃。可是，做卧底其实见到的黑暗面会更多，更加赤.裸裸，半边身子已经落入深渊，抓住边缘的手随时会松脱坠落。 “以前，我认为即便堕入深渊也能靠自己的力量爬上来，我爬了上来，以为自己已经走了出来，但实际上并没有。 “我一直在深渊里没有上来过。” 黎白语调平缓地说完，最后看了一眼辛凰，转过了身去。 辛凰愣愣地望着黎白的背影，在他走出门口时忽然醒过神来似地喊道：“那个人呢？那个曾经帮过你，救过你的人呢？” “他死了，我知道，他确实已经死了。” 黎白的回答听着有些怪，像是说给辛凰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黎白的背影在转角处消失，辛凰呆呆地望着很久没眨一下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听黎白说起自己的事，也是她第一次听到黎白说这么多的话，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要趁这个机会一次性说个够，以后再没机会说了似的。 今天黎白不说的话，辛凰真的不知道，这个平时让她看哪儿哪不顺眼的男人，心里埋藏着这么多事情。 她心里空空的，又莫名升起些不安。 * 庄笙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周围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窗户都没有，只有最前面挂着块显示屏，而黎白就坐在他对面。 他皱眉摸了摸后脖颈，有些酸痛，除此之外身体倒没有其他什么不适，手脚也没有被绑起来。 看到庄笙醒来，黎白也只是抬眼看过来一下而已，然后便收回视线继续当他不存在一样，坐在那里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庄笙想起自己被打晕前发生的事，眉头皱得更紧，他站在身试着去开了下门，那扇铁门跟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门从外面锁死了，不用白费力气。”坐在地上的黎白开口说了句。 庄笙皱着眉头，转身望过去，他看不懂黎白的行为，“黎白，你这是要做什么？” 如果是把他挟持来当人质的，可没见过把人质和自己关在一起的情况。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黎白到底有什么目的，怎么看，黎白对孟衍最多应该是讨厌嫌恶，怎么也称不上恨，那拿他做人质威胁孟衍就说不过去了啊。 黎白只是面无表情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 “是孟衍曾经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想要报复他吗？”庄笙没有气馁，开始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排除。 “或者你有什么事情要做，而我的出现妨碍到了你，所以你不得不把我关起来，既是不想我坏你的事，也是不想我卷入其中？” “还是……你有什么苦衷，必须要这样做？” “你总是把人心想得这样美好吗？”黎白开口，看庄笙的眼神有着淡淡讽刺。 庄笙抿了抿嘴唇，沉吟片刻，“我只是在做合理推测罢了，虽然现在证明你就是那个潜伏已久的内鬼，但你这么多年的从警生涯不是假的，你为了破案所付出的努力也不是假的。”他盯着黎白眼睛，认真说道。 “没有天生的坏人，哪怕是十恶不赦的罪犯也有令人同情的地方，何况在我看来，你还称不上什么大奸大恶。” 黎白听后沉默半晌，忽然轻轻笑起来。 “果然不是同路人啊。”他抬头看向庄笙，“我现在大概明白孟衍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了。”他说着，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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