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明天要是晚上能回家,提前给你发消息。” “好。” 在韩承业面前演完整套戏,夏勇辉进电梯时才发现自己贴身的衬衣已经被冷汗浸透。出了住院部大楼,他找了个行人稀少的角落,拿出手机点开照片,一条一条的查看当班记录,眉头越皱越紧——这张值班表上,并没有韩承业的当班记录,显然是和别人调班了。 这一刻,“他骗我”三个字无遮无挡的冲进大脑。夏勇辉脱力的靠向身后的墙壁,全身再次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 — 祈铭对于夏勇辉突然翘班又突然回来的举动表示了不满,没说重话,叮嘱了一句“做事得有责任心”便离开了办公室。夏勇辉一句话没解释,脑子里是满的,什么也塞不进去。现在还没确认死者身份,他不可能跟任何人提出自己的推测。说实话,他宁可相信韩承业骗自己是因为在外面还有人而不是去杀人了。 死者被烧得仅剩零碎的骨头和牙齿,得对牙齿进行磨碎处理提取DNA。干活时高仁看夏勇辉心不在焉的老走神,主动关心道:“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么?” 夏勇辉的心思根本就没在眼前,高仁说完过了十多秒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在和自己说话,赶紧摇摇头,然后拿起试剂往装有牙齿粉末的试剂盒里滴。 高仁见状高呼:“小夏!错啦!” 夏勇辉猛地顿住手,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差点把乙醇当成蛋白酶滴进去了。更换试剂时又碰倒了旁边的瓶子,弄出叮叮咣咣一阵响。现在高仁打死也不相信他“没事”了,要论手稳,夏勇辉和祈铭不相上下,一再出状况,肯定是心里有事。 思量片刻,他决定试着帮对方打开心结,就算解决不了,说出来也比憋在心里强:“小夏,你跟说实话,是不是你爸又找你茬了?” “不是。”夏勇辉断然否认。 “那是……韩承业?” 滴管一抖,蛋白酶溶液注入过量,把样本毁了。高仁立刻抿住嘴唇,心想确实是韩承业那边的问题。鉴于夏勇辉之前坎坷的情路,他脑补了一堆可能性,包括但不限于韩承业劈腿、骗财骗色等行径。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微妙,除了仪器的响声没别的动静。感觉到高仁求知欲旺盛的视线不时朝自己飘来,夏勇辉深吸一口气,偏头看了他一眼说:“别瞎琢磨了,好好干活。” 高仁委屈的撇下嘴角——我没不好好干活啊,你溜号的时候活都是我干的好吧。 这时检验室的门被刷开,罗家楠探头进来招呼他俩:“诶,你们俩待会忙完上重案组办公室一起吃点东西,今儿陈队生日,叫了一堆外卖,还有蛋糕。” 一听有吃的,高仁立马摘下手套:“这就去!我都快饿死了!” 罗家楠看夏勇辉没动弹,问:“小夏,你还得多久?” “我现在不饿,待会再说。”然而夏勇辉岂止不饿,脑子 里塞满了负面情绪,涨得简直想吐。 高仁冲罗家楠比了个嘴上拉拉锁的手势,出屋时顺带给人拽到楼道上,小声说:“别打扰小夏,他现在很不开心。” 罗家楠好奇道:“因为什么啊?” “和对象闹别扭了。” “哈?他有对——” 高仁赶紧抬手捂住罗家楠的嘴——这大烟嗓儿,吼的顶楼都能听见。 罗家楠推开高仁的手,皱眉问:“男的女的?” 高仁神秘兮兮的:“当然是男的了,诶,你别告诉祈老师啊。” 罗家楠听前半句还顺了下心——只要不是曹媛都好说——后半句又让他不免生疑:“为什么?” “是韩征的儿子,你知道的,祈老师和韩院长的关系……” “哦,诶,他俩怎么弄一块去的?” “他俩以前是校友,然后那天祈老师不是和朋友吃饭么,带小夏一起去的,跟饭桌上碰着,啪!燃起激情的火花。” “……” 罗家楠听了表情一垮——祈铭跟朋友吃饭,谁?哪天?怎么没跟我报备? TBC
第一百七十六章 案子再多, 工作再累,也拦不住重案组这群人忙里偷闲找乐呵。陈飞的办公桌上摆满了打包盒,鸡鸭鱼, 猪牛羊, 硬菜一个挨一个, 散出的香味飘得整个楼道的办公室里都有人探头探脑。 本来陈飞没想着过生日, 五十五了, 说难听点到了半截身子埋黄土的岁数, 不好张扬。但架不住苗红的撺掇, 说已经好几个月了,整个部门连轴转的破案,累得一个个进屋瘫着就不想动弹, 眼瞅着快到春节了找个理由提前让大家乐呵乐呵。陈飞细琢磨了一下, 是得跟底下人联络联络感情了,于是给了欧健一千块钱,让他点些物美价廉的菜式,凑齐了人跟办公室里热闹热闹。 “物美价廉”四个字对于欧健来说, 那必须得是硬菜才配得上。点了八个热菜六个凉菜,一个素的没有,其他人吃的倒是高兴,可祈铭举着筷子,看哪个打包盒都伸不下去。踅摸半天,末了只能给饭盒里夹了几片酸菜鱼的鱼片和酸菜。 旁边高仁啃着吕袁桥给自己抢的鸭腿,探头看看祈铭手里捧着的饭盒——除了白米饭就是几片酸菜——鼓着腮帮问:“师父,你怎么不吃菜啊?” ——哪有菜?这不全是肉。 “我不怎么饿。” 祈铭刚说完就看罗家楠举着个打包盒进屋,挤开围在桌边大快朵颐的同事们,把饭盒放到他跟前:“来, 祈铭,你吃这个。” 打开饭盒盖,是炒豆芽和香菇菜心。罗家楠特意去食堂让小炒窗口的师傅现给做的,刚一看满桌的肉,他就知道没祈铭下饭的东西。其实他心里明白,祈铭不怎么吃肉不光是考虑健康问题,主要还是干法医之后见识了太多的人体组织,还千姿百态奇形怪状,吃肉时会忍不住联想。就像欧健最喜欢的爆炒大肠和高仁最爱的卤猪耳,饿死祈铭可能都不吃。 然而同样是法医,高仁什么都不吝,自要是人吃的东西,他都吃。嘿,要么他长肉呢?罗家楠斜眼瞄了一眼高仁手里的鸭腿,坏笑着挤兑人家:“诶诶,这么多人呢,你一个人抱着啃像话?都不知道给我们陈队留着,人家可是寿星。” 陈飞一看高仁的脸让罗家楠说绿了,赶紧出言安抚:“能吃是福,我这老胃口塞不下那老些油,甭理他,小高,吃你的,不够再叫。” “来,师哥,这给你。”吕袁桥把自己饭盒里那块羊排夹给罗家楠,摆出副“当着我给高仁留点面子行不?”的表情。 罗家楠刚才是光顾着去给媳妇踅摸吃食了,没赶上第一波哄抢,心里不平衡,眼下心满意足的笑笑:“要么说是亲生的师弟呢,老三,看看你二师兄是怎么孝顺大师兄的,学着点!” 欧健松开咬着羊排的牙,偷偷瞄了眼曹媛,想给对方夹一筷子吃的又怕被嫌弃不卫生,只得讨好罗家楠:“大师兄,要不我这块也给你?” “一边去!哈喇子泡过的给我?” 罗家楠瞪起眼凶他,往周围扫视了一圈,又问高仁:“小夏呢?再不来可就剩调味料了。” “刚给他打电话了,说这就上来。” 高仁把鸭腿啃得干干净净,转眼饭盒里又被吕袁桥放上块牛肉。旁边赵平生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发笑——谁的老婆谁宠,罗家楠给祈铭弄素菜,吕袁桥就盯着肉往高仁饭盒里塞。但是他不行,要敢当着一众手下的面宠陈飞,老家伙回去得给他来套制敌擒拿术。 ——要说这时间过的真是快啊。 他望着和组员们谈笑风生的陈飞暗自感慨。打从认识陈飞到现在,整整三十个年头,在一起的时间也有十五年了。从青年迈入中年,幻想变作现实,生死关头坦诚心意、许下一生承诺的画面却宛如就在昨日。又想起多年来和陈飞一起送走的那些同僚,再无一同把酒言欢的机会,不由得鼻子发酸。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赵平生的脸上。陈飞一看大家伙突然不说话了,顺着他们的目光转向赵平生,忽的背后一紧,赶紧摇人家的胳膊:“老赵?你怎么哭了?” “嗯?啊……那个……刚吃那个芥末鸭掌呛着了。”赵平生猛地回神,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意,尴尬笑道:“吃你们的,别管我。” 虚惊一场,众人又开始说笑。然而以陈飞对赵平生的了解,根本就不相信对方的说辞。他看老赵同志抽了几张面巾纸走出屋外,也起身跟了过去。 赵平生背着身跟走廊上擤鼻涕,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头挤出丝笑意:“跟着我干嘛?我没事。” “怕你让芥末呛死。”陈飞故意逗他,前后左右看看,确认没人路过上前搭住对方的肩膀,难得的轻声细语:“挺开心的日子,又想起谁来了?” “没谁。” 赵平生忍着眼泪摇了摇头。那些已经刻在墓碑上的名字,一旦说出口,心中的酸楚便会决堤。不光他想起已故的同僚会难受,陈飞也一样,而且越是在这种欢声笑语的时刻,越容易让他们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往日的欢乐已随逝者而去,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只能靠着日复一日的忙碌来埋藏记忆。 陈飞不多问,只是抱了抱他的肩膀,叮嘱道:“孩子们都在呢,别勾起他们的伤心事。” 曹媛和欧健是烈士子女,罗家楠的爷爷罗明哲死在工作岗位上,不管赵平生哭哪个都能让孩子们跟着掉眼泪。 “知道,我能控制的住。”赵平生抹了把脸,“我去洗个脸,你先回屋吧。” 拍了把赵平生的后背以示安慰,陈飞转身回办公室。他前脚进去,夏勇辉后脚也进来了,客气了一声“陈队,祝你生日快乐”后端起盒白饭,在外面的公共办公区找了个角落默默坐下。里间有说有笑,外间清冷寂静。罗家楠看夏勇辉菜都没夹就出去了,伸筷子打了下欧健的手,夹起对方图谋的那块口水鸡走到外面,放进夏勇辉的饭盒里。 祖籍四川,应该能吃辣吧?他琢磨着。 饭盒里多了块鸡肉,夏勇辉一愣,抬头看着罗家楠,硬挤出点笑模样:“谢谢,我其实……不太饿。” “人是铁饭是钢,遇上天大的事儿也得好好吃饭。”罗家楠拽过把转椅坐下,捧着饭盒边吃边劝,“高仁刚跟我说你和对象闹矛盾了,没事儿,有什么话说开了就行,别总揣心里头,容易闹病。” 反正依他的性格,打从知道夏勇辉喜欢过自己,就总希望对方能获得幸福。虽然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那意思,不过看着夏勇辉开开心心的,他能少点内疚感。再说他一直觉着夏勇辉这人挺好的,要不当初也不能一门心思想交这个朋友,而作为朋友,在对方情绪低落的时候理应给予安慰。 听出罗家楠的好意,夏勇辉心存感激却无法直言,只能低声说:“我没事,你快去吃饭吧,要不祈老师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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