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想要报警来着,也想要呼救,但是我被她们按住了。孙雨诗就对我说,周颖颖被她弄伤了,快要死了,对于她来说,是杀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结果都是一样的……如果我敢报警,或者是告诉其他人,她,她就会杀了我……” “她们那时候几个人,拿着刀逼着我,就在我的脖子和胸口上比划,储藏室里没有任何信号,那里隔音很好,就是在里面叫,外面也什么都听不到。” “我那时候没有睡醒,我……我吓坏了,我就告诉她们,我不会报警的,我不会告诉其他人,求求她们,放我回去。” “孙雨诗不肯相信我的话,她说……如果我在周颖颖的背上戳一刀。才肯相信我。” “我那时候,头很晕,很害怕……我就接过了陶雅递给我的刀。” 董巧英说到这里,掩着脸涕不成声。 “我看到周颖颖的背上已经有几处伤口,我就闭着眼睛,戳了上去。孙雨诗又说太轻了,根本没有戳进去,我就……又戳了一次,这次戳进去了,就是那种切在肉里的感觉,然后她们摸了摸周颖颖的尸体,说她原本只是重伤,在戳了这一刀以后才真的死了,是我杀了周颖颖……” “我被吓坏了,可是这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她们当时拍了照片,还威胁我说,如果警察来查,就把我刺向周颖颖的照片交给警察,我敢供述什么,她们就集体说我才是凶手。” 董巧英哭得厉害,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一晚就是她的噩梦,她第一次知道,刀子戳人肉里是那种手感。 周颖颖的血是温热的,还带着温度。 从那以后,无数次她从梦中惊醒过来,梦到的就是周颖颖的尸体。 更加让她恐慌的,是她们之间的猜忌与提防。 她也曾经怀疑过,是否孙雨诗她们是在骗她,她也并不知道周颖颖是因何而死。 可是她并不确认警察是否可以分出来,究竟是谁捅出了那致命一刀,周颖颖的死亡是否和自己的行为有关系。 在审问时,她怕自己被当做凶手,判重刑,她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咬死了口供。 直到顾言琛告诉她背后的伤口是死后伤,她才说出了那一晚的真相。 女工供述的过程和沈君辞预测的差不多。 顾言琛等她平静下来才继续问:“后来呢?” “后来……她们就放我回去了,叮嘱我不要告诉别人看到了什么。随后她们开始叫下一个同事,那一晚,所有人都被叫下去过。” “我们回来的人也睡不着了,一个一个坐在床头上。我们没有互相交流,但是我猜,她们可能和我遇到了差不多的情况。” 那时候是夏天,她蜷缩在床上,就算是盖着薄被,依然全身冰凉。 她听到其他人的哭声,她们和她一样。 每个女工都被逼到了绝境。 “到了晚上十二点多,孙雨诗回来了,她像是往常一样,给我们分配工作,有的人给周颖颖的床收拾东西,有的人模仿她的语气,拟定了出走的信息,有的人趁着晚上保安不在的时候,去埋藏了尸体。我被分配到的工作是清洗那间储藏室,我们几个人用洗涤剂把地面上的血迹擦掉,然后把箱子和东西移到位置上。早上工厂门一开,孙雨诗就把周颖颖的遗物还有凶器扔到了很远的垃圾堆里……” 沈君辞在观察室里听着,这和他之前的猜想差不多,只有分工合作,才能够在短时间做好一切,瞒过所有人。 在那个夜晚,这间寝室里的所有女工都仿佛被绑架了,她们被胁迫成了一个共同体,不得不面对那条逝去的生命。 “我们都被要求保守这个秘密,她教给我们怎么对警察说……说只要我们不说话,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所有人都会以为,周颖颖只是出走了。” “孙雨诗还说,这件事不会被严查的,没人关心周颖颖的死活,工厂的领导不会让工厂停工的。我们完不成订单,那样会有巨大的损失。” “后来她说,商厂长找了分局的人,定为了失踪案,我们都不会有事。” 说到这里,董巧英又开始崩溃大哭。 在那一晚,女工们挨个下楼,在室友的背上留下伤口,她们一起埋了尸体,毁尸灭迹,她们面对警察,撒下谎言。 一年以来,这些秘密压在她的心头上。 她不想失去工作,也不想被怀疑成杀人犯。 她们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默契地,从不提起那一晚。 分局草草把这个案子定性为失踪案,这样让女工们看到了希望。 时间在流逝,她们甚至慢慢从那恐怖的一晚里走了出来。日子似乎慢慢又恢复了和以前一样,但是又完全不同。 可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她们本来以为,尸体不会被发现。但是几天前还是看到了挖出女尸的消息。 她们就像是一只只迷茫的羔羊,闭上了自己的嘴,瞪大眼睛看着前方未知的未来,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直到昨天晚上,被查,被拘,面对着警察的审问,她的心理防线终于完全崩溃。 而顾言琛也感觉到,他们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第72章 食物链 在有一人招供以后,警员们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接下来,一个一个女工的防线都被攻破。 由于人数众多,这场审问持续了整整一天。 过了晚上六点,审问还在继续,沈君辞抽空回去吃了顿饭,然后给顾言琛也打包了一份,带了过来。 顾言琛匆匆吃过饭,继续开始奋战。 证词被收拢过来,那一晚上的事实也越来越清晰。 “我当时太害怕了,是孙雨诗威胁我做的,我想要报警来着,是她们不让……” “我进去的时候,是最后一个人,她的背上已经满是刀痕,那时候如果我不下手,宿舍里的其他人可能会一起杀了我的!” “求求你们,我知道错了,能不能不告诉我家里人。” “我帮着处理了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剪碎,都是她们让我做的。” “我和两个人偷偷先去空地上挖了一个很深的坑。” “我和其他的几个人,把她用床单包裹着,抬了出去。我们把她埋在了里面。” “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错了。” “我做了这样的事,要坐牢吗?” 一个一个年轻的女孩,痛哭着,哀求着。 她们一出学校就进入了工厂,法律意识淡薄,更没有多少的社会经验。 在槟城她们举目无亲,被关在那座像是监狱一样的工厂里。 长年累月的机械化劳动,个人意志逐渐被消磨。 她们已经习惯了孙雨诗对她们的“统治”。 在当天晚上,在孙雨诗的面前,她们就像是一个一个“奴隶”,屈从于上位者的命令。 也许在平时,冷静的状态下,她们可能会唤回理智,做出正确选择。 但是在那一天,恐惧的加持下,她们的屈从性与随众心占据了上峰。 她们成为了帮凶,共同犯下罪恶。 顾言琛看着一份一份证词,大部分的供述,都可以一一对应上。 而且女工们还讲述出了很多的细节。 警方根据她们的口供,还原了整个案发,藏尸的过程。 当晚,孙雨诗和陶雅还有另外一名女工把周颖颖带到了储藏室里,她们发生了争斗,随后周颖颖死亡,她们陆续叫来了其他的女工,进行威胁,随后分工合作,处理了尸体。 时间推移,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除了孙雨诗和陶雅还没招供,其他人的口供已经录入完整。 沈君辞时不时过来看看审问的结果,他又给了他们一条有利的物证:“周颖颖指缝里留下的血迹化验出来了,经过鉴定,DNA和孙雨诗的一致。” 人证物证口供俱在,顾言琛捏着厚厚的一叠资料,走入了关着孙雨诗的审问室。 孙雨诗似乎早就有预感,抬起头来看向他,眼睛里带了泪光。 顾言琛没说话,把那些资料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孙雨诗在此之前已经被盘问了许久,随后又被冷在这里一段时间。 在之前,她的脑子里就反复想着,如果别人出卖了她怎么办。 现在看到了顾言琛再进来,孙雨诗对自己的命运有了预感。 她的嘴唇颤了颤:“她们都说了对吗?” 那么多人都指向她是凶手,她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辩驳,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她的脸色苍白,冷汗早就已经浸湿了后背,额前的头发也打了绺,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雨。 顾言琛道:“现在就差你的口供,希望你交代谋害周颖颖的整个事实经过。” 在各种的证据面前,孙诗雨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她停顿了片刻,认命一般开了口,“没有什么好说的,那天是周五,我们平时最闲的时候,我想要教训周颖颖一下,就像是往常一样,带着两个人把她叫到了储藏室。然后我让她做一些蹲起……” “她竟然拒绝了,不愿意做,我生气了……就给了她一巴掌,她一向是很温顺的,但是那天她竟然和我厮打了起来。我们打了一会,后来她的头撞在了一旁的架子上,磕破了,血流出来。” “我怕厂子里知道这件事,就用纸巾想给她止血,可是她却突然抽搐了起来,脸色青白,口吐白沫……过了一会,她就死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撞坏了脑子,我不是故意杀她的。” 顾言琛问:“于是你就伙同其他的女工处理了她的尸体?” 孙雨诗抬起头看向顾言琛,眼睛里有泪光,眼神却有点子凶恶。 “她是在我眼前死的,我脱不开关系,我怕被判刑……所以我没有其他的办法,必须把事情掩盖下去。否则其他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是我杀了人。如果我想要把这件事隐藏下来,就只能把她们都拉下水……” 似乎是怕问责和责骂,她低头终于显出了悔过之意:“我对不起周颖颖,是我的一意孤行酿成了大祸。现在被发现,是我倒霉。应该怎么判,我愿意负法律责任。” 顾言琛看她供述了犯罪事实,让陆英他们问询详细的时间和过程。随后走流程签字完成口供。 全部步骤走完,这个案子基本上结束了,顾言琛走到一旁的观察室,里面只有白梦在,他问:“沈法医呢?” 白梦道:“他听完了供述又回法医楼那边了,沈法医说检验科在加班,晚上应该可以出来尸体的血液检验结果,他过去看看。” 顾言琛问:“那名叫做陶雅的女工招供了吗?” “就剩她一个了,陆英在问着,我估计再熬一会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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